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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堡里火光冲天,汤燕卿和时浩然都在火中搜寻。
时浩然尽的是一个人民警察的天职,而汤燕卿则豁出自己的命去弥补自己原本无心造下的业。
在他们两人心中都有这样一个信念,一定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只要还有机会,就要救他们出来。
所幸炸弹终究是半个多世纪前的出产,再加上地下阴凉潮湿,所以爆炸的当量较小,而且没有立即引致其它炸弹的连环爆炸。
又因为这座地堡最初建设的级别就是防空洞,拥有相当的防弹级别;而且其后也经过皇甫华章的精心装修,便又增加了防弹级别。
当时浩然冲进火光里去,没想到在走廊里邂逅了向远鞅。
向远此时虽然心理处于崩溃边缘,可是他在被路昭派人带出地堡的刹那,看见火光冲起之后还是突然清醒过来,不顾一切冲回来找时年。
师生两个相见,百感交集,时浩然抱住向远,只能迭声说:“好孩子。”
时间不容多说,时浩然将向远推向外,叫他去照顾时年。向远这才知道时年已经脱险。
时浩然自己则冲向时年所说的那个房间的方向。
女儿说,她想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那个房间里,女儿说一直有个人托着她,将她送上来。女儿说,她不想就这么失去了他……
尽管那个方向烟火已大,可是时浩然还是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他没能亲手救出女儿,他总要亲手救出女儿想要救出来的人。
时浩然不知道此时那个房间又被随后赶来的小毛和棍四增加了难度,他们故意又将房门再度锁住。因为勇哥说了,为了他们的钱和将来,必定不能让那个男人跑了。
时浩然在途中找到一把椅子,不顾浓烟袭来,拼命砸开了房门。
房间里,李乐文独力在扶着皇甫华章想要冲出来。
皇甫华章的腿伤复发,他所有的力气又在之前托举时年的时候耗尽。精疲力竭之下,被房间内软包材料燃烧产生的浓烟呛得晕了过去。
李乐文知道今天的一切,自己都难辞其咎,便已做好了打算,如果先生走不了,他就陪着先生死在大火里。
正在绝望之时,没想到房门竟然被时浩然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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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文与时浩然相视一眼,彼此都不认识。时浩然却在看见皇甫华章的刹那,低低惊呼了一声:“孩子,怎么是你?!”
皇甫华章留给了时浩然极好的印象;更何况女儿说了这个房间里的人,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托她出去。
时浩然便豁出自己去,与李乐文合力将皇甫华章往外扛。
皇甫华章微微醒转过来,借着火光看见时浩然,眯起眼来有些迷蒙。
时浩然慈祥微笑:“别怕,我一定救你出去。念念说过,一定不可以失去你。”
老人使出全身力气,也鼓舞了李乐文,两人合力与火舌赛跑,终于将皇甫华章扛到了门外!
就在此时,一块巨大的装饰木架被烧松,从天花板上轰然落下,砸在了时浩然的身上……
皇甫华章一声惊呼,李乐文也冲过去想要推开那木架。
一来木架沉重,而来木架已经燃烧了起来,连触手处都没有。
两相权衡之下,李乐文只能选先生。他狠了狠心上前扶住皇甫华章便向外冲。
皇甫华章怒吼:“放开我!”
李乐文横下心来,猛然出手,一手刀砍在皇甫华章后颈,将皇甫华章打晕,这才背着皇甫华章艰难逃向外去。
地堡里,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
该死的,已经死了;能逃的也早已逃了出去。
汤燕卿满脸的焦黑,正想奔向山坡,奔向时年。
却听见时年在撕心裂肺地哭泣:“我爸还没回来……”
他脚下一顿,转身便又奔了回去。
此时警方已经赶到,祈修齐闻讯带人也奔向地堡,却被消防员给死死拦住,警告说燃烧时间已经充分,炸弹随时可能发生连环爆炸,到时候就谁都出不来了!
可是那一片火海里,却有一个人义无反顾直奔而下。
孤单地在火海里左冲右突,终于找到了在房门口被砸在了木架下的时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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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烈火,时浩然多日的独自奔波之后,终于累得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甚至忘了自己在烈火里,只觉终于放下心来,终于确定女儿安好只会,他终于能躺一躺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身上的木架在挪动,听见一个年轻的孩子用尽全力的吸气声。
他勉强睁开眼,逆着火光看见了一个年轻大男孩的轮廓。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小卖店老板描述过的那个买卫生棉的男孩儿。
他曾经直觉认定那个男孩儿一定是绑匪的一员,曾经遗憾过这样的家世
不错的孩子为什么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他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与这个男孩儿见了面。
他便忍不住眯起眼来,之前救女儿出去的那个身影重回脑海,他忍不住问:“难道刚刚那个,也是你?”
汤燕卿拼了命去推动那巨大的木架,再加上半夏的作用,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了。
时浩然黯然一笑,自我解嘲地说:“可能我错了,可能不是你。”
如果他的直觉没错,这个孩子更可能是犯罪分子。
终于,木架被勉强挪动开。汤燕卿也浑身脱力,勉强奔过来,将时浩然从木架下头拖了出去。
两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只是汤燕卿还仗着年轻,于是挣扎着将时浩然不断往外顶。
幸好此时的祈修齐也挣脱了消防员的阻拦,说他自己一个人去,如果出了任何问题,都只由自己负责,不会连累任何人……他冲到的那一刻,汤燕卿已经费尽最后一点力气,将时浩然顶到了出口不远处。
祈修齐冲进来将时浩然背了起来。
此时的时浩然已经陷入了昏迷,他张不开嘴说不出话。
祈修齐将他背出地堡,炸弹便发生了连环爆炸,登时整片山野一片火光轰鸣。
老人回首望着那火光蒸腾的地堡,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难过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那个最后将他顶出地堡的年轻人,他已经来不及知道姓甚名谁,来不及知道他的具体身份,来不及知道——他是否安然逃生。
大地都随着连连震颤,山林映满火光。
时年盼望着盼望着,终于看见祈修齐背着爸映着火光冲了回来,她欣喜之余忍不住再望向他们身后。
她屏住呼吸问:“师哥,还有人,是不是?你们后面还有人跟着一起逃出来了,对不对?”
祈修齐却黯然摇头:“没有了。”
时年腿一软栽倒在地。
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
那个人呢?那个叫燕七的、夺走了她平生的爱恋,又在黑暗中给了她最刻骨铭心的爱情的那个家伙呢?
他去了哪里,天啊,他究竟去了哪里?
上天啊……千万不要让他永远地留在那火浪翻涌的地堡里,不要让他一个人再回不来了,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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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过后,就是她人生中最为黑暗的两个月。
爸虽然被祈修齐从大火里背了出来,可是却还是因为肺部被呛入了太多的烟尘而病危,送进医院抢救,可还是走了……
爸临终前,捉着向远的手,将她放进向远的手心,嘱咐向远带她和妈走。
她一直都处在恍惚之中,虽然悲痛欲绝,却仿佛总有些什么东西失落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只有郑局长知道,老时临终之前攥着他的手说:“直到现在我才觉得,这场案子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单凭一个顾勇,设计不出这样缜密的局来,我担心后面还有其他人。可是我来不及找出那个人了。”
“还有……我隐约觉得,那个人是奔着我的念念来的。如果我熬不过去了,我的念念就还是危险的……局长我请求你,帮我抹掉她们母女俩的身份,送她们离开,越远越好。”
彼时的时浩然只来得及分析到此处,只来得及做这样仓促的最后安排,便带着对女儿的放心不下,带着对这些年未解谜案的遗憾,撒手而去。
时浩然的离世,让许心箴的精神彻底崩溃;而时年也呈现出类似的心理异样的情形来。
她时常会幻听,还会产生幻觉。与人交流的时候不想说话,而是闭上眼向对方伸出掌心。
如果有人跟她说话说多了,她还会时常在唇前竖起手指说:“嘘,别说话,我听不懂。”
她在医院康复的期间内,总是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着虚空,羞涩微笑,然后缓缓摊开掌心……
所有人都以为,时年是跟许心箴一样,都是无法承受时浩然的离世,于是都罹患了PTSD。郑局长也只得亲自拍板,让母女俩一同接受心理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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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警方也展开了对案件周边情况的落实工作。
因为时浩然一家的遭遇,祈修齐是红了眼睛的亲自盯着此案。
在时浩然离世之前亲自指明的顾勇之外,祈修齐也知道那晚的地堡之中还另外有多人存在,他要一个一个都揪出来。
而在爆炸当晚的次日,周边村民便向警方报告,说在附近的山林里遇到一个昏厥不醒的年轻人。从他身上烟熏火燎的痕迹来看,有可能是当晚爆炸案的涉案人员。
这个人就是汤燕卿。
祈修齐本想亲自审问这个人,可是却没想到这个人在被警方接回来后就消失不见了。对此郑局长亲自给出说法,说只是恰巧经过案发附近的无关人员,因地下突然的连锁爆炸给震
晕了罢了。
祈修齐彼时尚不知,这个人就是汤燕卿。
而郑局长对汤燕卿网开一面的原因,只是循着他的入境记录,查到了他的化名是“燕七”。
因为他的M籍身份,警方请M国警方协助调查身份背景,没想到却引来了该州警政厅长汤明翔。郑局长这才知道这位竟然是汤明翔的侄儿。是化名前来中国寻根的,一共来了没几日,而他到达中国的时候,时年的绑架案早已发生。
在办案的过程中,郑局长甚至曾经将汤燕卿的照片混在了一堆嫌疑人照片里给时年看,叫时年做指认。时年将她看见的顾勇等人都指认了出来,可是目光却只是木然滑过了这个年轻人而去。由此可见这个年轻人与这个案件的牵连不是很深,于是也卖了汤明翔一个面子,没有将汤燕卿的事情向外张扬,由汤明翔暗中将汤燕卿接走了。
郑局长如此操作此事,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违规。可是他是用这个办法与汤明翔换取了合作:时浩然既然将念念母女托付给了向远,那么向远就一定会带着她们母女两个回M国。
在中国的时候还好办,郑局长可以动用自己的力量抹去母女俩的户籍;可是到了M国呢,郑局长未免鞭长莫及。
于是为了完成老时的遗愿,他用这样的方式与汤明翔做了一个交换,换取时年到达M国之后,能获得警方的配合和保护。
于是这件事的真相,便也被两位警方首长心照不宣地瞒了下来,从未对外人揭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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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渐渐看似尘埃落定,汤燕卿回了M国,警方也公布了绑架案的案犯顾勇。
江南古镇,慈江,一个男子却在医院里,几次下达了病危通知。
就连小医院的医生也不明白,这个衣饰考究的男子,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不去大城市大医院,反倒非要到这个小村,到他们这个小医院里来。
就连这个人的随从,两个同样英俊不凡的男子,也向这个人落了泪,请求先生一定不能这样自责,一定要挺下来。
这个人自然是皇甫华章。
他极少清醒,一旦清醒过来,问的都是那个遥远城市里,一个女孩子的情形。
那段时间莫名地,全国各地的著名心理医生都巧合地被邀请到该市召开业内论坛,便也因此有机会替时年诊治。
对于自己的情况,他只说过一句话:“如果我真的熬不过这次了,我只有一个心愿:我想要一个我跟她的孩子。”
如果他死了,他希望他的心愿能活下来。那他来这世上一回,便也不算白来。
这几乎算是先生的遗愿,李乐文疯了一样亲自回云城,透过医院的关系,使了不少的钱和其他手段,在时年在医院里康复的两个月内,取得了时年的卵细胞。
在皇甫华章那样垂危的情形下,再取精细胞是危险的。他们找去的医生直言相告,没想到这竟然促成了先生重新找回求生的意志。
两个月后,云城警方公布了案件结果,可是他们也突然发现,时年母女不见了。连户籍都被警方抹去,仿佛从此人间蒸发。
他们两个不敢瞒着,告诉了先生。原本身子虚弱不堪的先生,竟然一坐而起。
他说不管海角天涯,他也一定要找到她。
又将养了两个月,先生神奇地重新下地。而他们培养的那颗受精卵细胞也健康地成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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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数月,皇甫华章黯然返回M国。对公司的事渐渐心灰意懒,开始将更多的精力值放在康川大学的事务上。
直到他循例想问也回到M国的向远的话,才愕然发现向远正在筹备婚事。而新娘……竟然就是他再也找不见了的小姑娘。
那天他站在路边,隔着整条街的车水马龙,望向街对面。看见向远牵着他的小姑娘从商场里走出来。两人牵着手,她的发丝被长街上流过来的风吹起,发尾软软地扫着她的脸颊。她在风里仰起头,含笑对向远说话。
向远也含笑倾听,继而大笑,将她裹进来大衣。
他们就这样从街对面走过,从他视野里走过,从始至终谁都没有向他站立的方向看过一眼。
她叫时年,可是她却不知他已经这样守望了她十年。
她不知道他曾为她去过中国,她不知道他曾陪她一起呆在黑暗里,她不知道他曾一个字一个字写在她掌心,为她讲一篇长长的故事。
她不知道他来为她来,去为她去;她也不知道他曾为她欢喜,为她哀愁。
她甚至不知道,她曾在黑暗里跷起脚尖来,主动吻过他的唇;不知道她曾经安然在他怀抱里醒转。
她就也更不知道……因为一念为她,他这一次已经铸成大错。
所以他只能这样看着她,看着她巧笑倩兮走在向远的身边。所以就算他有无数的方法来控制向家父子……可是他却都不能做,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在另外一个人的身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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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与向远的婚礼。
作为新娘,这一天的时年是忐忑不安的。
这一天到场的所有宾客,都只是向家的亲朋,没有一个是她的娘家人。
就连妈,也因为病情而不方便出席。
所有的热闹,所有本该以她为女主角的热闹,却仿佛都与她无关。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新娘的准备室里,只觉寂寞。
向远在楼下忙着招待宾客,却也抽空上来看过她。
作为一对新人,向远想要亲吻她。
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在最后一刻闪开了。
向远的失望在眼中一闪而逝,不过向远忍住了,他环抱她说:“没事的。反正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是夫妻了,未来的日子还长。”
向远带着失望走了,她自己便更加不安。
最终在沉默里终于鼓足了勇气,找了件大衣,将婚纱裹在里头,再用头巾挡住了脸,然后悄悄下楼去,想要避过众人的耳目找到向远。
至少,鼓起勇气给他一个吻。
可是她还是太慌张了,生怕被人看出来是新娘,于是在大厅里踩到了婚纱的裙摆,险些跌倒在地。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双男士皮鞋,鞋尖微微向上翘着,像是桀骜不驯的鼻尖儿。
那人伸手来扶住她手臂,柔声问:“你没事吧?”
那人的手搁在她手臂上,只是最礼貌的碰触,却宛若一道电流滚过。
还有他的气息……那莫名熟悉的气息,竟然让她脸热心跳。
她慌了,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便没敢抬起头来面对这个人,只是裹紧了自己的头巾,遮严了头脸,落荒逃去。
她没敢在大厅继续寻找向远,一口气跑上楼,跑回了房间。
可是眼尖的向远还是发现了是她,便含笑跟着一路回来。
---题外话---【所有拥有推理天分的男人,多少都有一点孤高的,喜欢只相信自己的直觉,喜欢当孤胆英雄,这是人物性格使然。而剧情其实人物性格推进的产物。汤燕卿是这样,皇甫华章是这样,时浩然是这样,其实就连向远一定程度上也是这样的。所以所谓“剧情需要”,其实不是剧情需要,是人物性格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