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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松林诊所。
时年捉紧了包带走进去。
穿清新苹果绿护士服的护士起身,甜美地微笑问道:“您好,请问有预约么?”
时年摇摇头:“对不起,没有。麻烦向杜医师问问看,可否临时给我加一个看诊。”
“好的,稍等。鲺”
护士含笑走进诊室去询问,时年则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来。
沙发罩选用了温暖却不激烈的玫红色,让人的心情平静囡。
想来找杜松林看诊,她原本可以拜托许多人帮个忙打声招呼就是了。无论是汤燕卿、安澄、霍淡如都可以。可是她还是自己来了,是因为今天的事暂时还不想让他们都知道。
护士少顷出来微笑道:“杜医师说,就算没有预约,可您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时年心下一暖,走进诊室去。
杜松林正在穿医生服。显然方才已是到了下班时间,他已经脱下了医生服,这是临时又穿回去。
时年躬身:“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杜松林抬眼见是时年,也是一愣:“时年?怎么是你。你跟杜伯伯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杜松林虽然直接跟时年说话的机会不多,可是他早就看穿了汤燕卿对她的心意。更何况,霍淡如和安澄都曾跟他提过这个孩子,他也知道这个孩子默默地帮霍淡如和女儿做了许多,他心下早有感念。
“是我来得唐突,倒叫杜伯伯见笑。”
杜松林打量着时年的神色,从中看见了举棋不定。
“我明白了。你突然前来,其实是你刚下定决心。”
时年心下佩服:“杜伯伯明目如炬。”
杜松林便明白时年有要紧的事与他说,便吩咐让护士取消所有预约,让护士先下班。
诊所里安静了下来,杜松林将灯光也调成柔和,帮时年减压。
这个细节更能体现出杜松林的专业度来。
时年感念微笑:“谢谢您。”
杜松林这才说:“环境的陌生感降低,灯光的压迫度也放缓。如果你现在准备好了,就可以与我说说了。”
时年点头:“……其实是听霍阿姨说,您在催眠方面的造诣要比她还要厉害。”
“哦?”杜松林听说是霍淡如在夸奖他,也忍不住微笑,却还是谦辞:“她谦虚罢了。这么说来,你想找我聊的,是催眠的事。”
杜松林对此不算惊讶。毕竟当初刚第一面见她,他就看出她的语言与记忆中枢有些问题,由此推知她的记忆被人动过。
时年轻轻微笑:“我也想起,曾经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曾突然问过我关于词汇运用方面的问题。当时我不解其意,可是现在细细想来,您在那个时候已经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时年起身恭敬鞠躬:“杜伯伯,请您帮帮我。我想找回曾经的记忆。”
杜松林对此却是慎重:“孩子,其实并非记得所有事才是幸福;反之,可能有些时候,选择忘记和放下才是最好的。”
时年由衷认可:“杜伯伯说得对,我也曾经犹豫过。我知道当年那件事对于我来说,是人生中最大的一场灾难,负面的意义大于正面的意义。所以我也想过,既然忘了,就让它去吧,不必非要找回来。”
尤其是重新又遇见了汤燕卿。虽然还是想不起跟他之间的全部过往,可是曾经有过的那种失落感却不见了。她潜意识里知道,也许她一直都在找的,就是他。即便忘了过往,即便曾经错失过,可是既然她和他还是重新聚首,那就够了。
她何尝不明白,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比如爸,比如曾经完美的家庭。失去的便放手吧,既然还能有机会找回还能找回的,这也许已经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完美了。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想杜伯伯可能也多少听霍阿姨、安检提及过,是一连串的案子。虽然这些案子都发生在M国,与我曾经历的远隔千山万水,可是我总是有一种感觉,仿佛它们跟我当年的经历还是相关的。”
更何况,后来还出现了解忧。
“如果只是我个人的得失,我已经学会放下;可是现在看来,当年的事还关联到那么多人,我就不能再逃避下去。所以请杜伯伯您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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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松林想了想,便打印了几份文件递给时年:“这是一份测试,你先做一下。”
时年做完,杜松林评估完了结果,神色却反倒更是凝重。
“从你的测试来看,你已经坚强地从PTSD里走了过来。也就是说你现在的记忆破碎,已经不是PTSD所造成的。”
时年点头:“这几年我陆续自己想起一些当年的事。就算有些碎片还不能完美地拼合成全景,不过借助一点推理,我已经能自行理顺一些记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当年有人对你进行过的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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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深吸口气:“我明白。我也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杜松林闻言也是微微扬眉:“既然你知道了是谁对你实施的催眠,为什么不去找这个人帮你进行‘唤醒’?毕竟那个人的手法才最稳妥。”
杜松林的目光倏然一转,“莫非,是你不相信那个人?”
杜松林真是敏锐,一言就说中了她心底的事。时年便也承认:“……因为我是在非自愿的情形下被催眠,所以我现在反倒没办法彻底向那个人全数敞开我的心。”
杜松林眉头皱起:“可是孩子你懂的,每个人的催眠手法都不一样,不是每个心理医师都能成功解开别人的手法。尤其倘若对方也是这方面的高手的话,那就有点像练功时的走火入魔,稍微错了哪个枝节,反倒对你会是巨大的伤害。”
时年点头:“可是我想试试。”
杜松林的眉心却并未因此解开,反倒锁得更深。
“可是从你的测试结果来看,你现在的心理状态独立、坚强,你想要恢复记忆的主观意愿也十分强烈。所以我以为你原本可以自行冲开一些封锁。可是你没有。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时年垂下头去:“……曾有人说,我也许是自己不愿想起来。”
杜松林审慎地缓缓点头:“没错,我担心的也是这样。”
“尽管你现在坐在我面前,清楚明晰地跟我表达想要想起来的心愿;可是我担心你潜意识里,其实依旧想继续回避的。你的浅表意识和潜意识在自相矛盾。”
杜松林没贸然答应时年。“我希望你再三思。不要现在做决定,等想好了,再来找我。”
时年满心的黯然,却还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杜伯伯可不可以教教我,人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如我这样,明明想要想起,可是潜意识里可能还在抗拒?”
杜松林的目光涌过来,“也许你的直觉已经在提醒你:那个答案是你不想要的。如果一旦那个答案浮出水面,你现在所拥有的一些美好,就都会被打破了。”
时年咬住嘴唇。
她不意外。她想到了汤燕卿,想到他每次提到当年的事,都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他总是在强调说曾“伤害过她”的言辞。
可是她安慰自己,以他对她的感情,他又能做什么伤害她的事啊?那句话听得多了,她反倒越发地不在乎。潜意识里也坚定地认为,他其实不可能真的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才对。
难道他是想说他曾经在黑暗里,在两人彼此都看不见对方面容的时候,对她做了男女之事,这是一种“伤害”么?
于是她摇头释然一笑:“可是我自己都觉得说不通。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不是愉快的记忆,可是以我现在的年纪和心理承受力,我觉得我已经没什么不敢面对的了。”
看她自己都说得这样笃定,杜松林便也点点头:“好,我会尊重你自己的意愿。不过今晚还是别急着这么匆匆开始。你再想想,下次想好了来找我,我们就开始。”
时年便起身鞠躬:“我听您的。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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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当年的事,除了皇甫华章、向远和汤燕卿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人也许能帮上她。
——祈修齐。
时年还是决定翌日先去见见祈修齐。
作为共同的亲历者,祈修齐也许能帮她先想起当年的更多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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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洲某国。
夜幕垂落下来,经历一天交火的天地终于安静了下来。
可是却没有完全的安宁,远处不知哪里还会偶尔传来炮声,随即暗夜天地里便会闪过一片火光。
---题外话---【早上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