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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时年去“深谷”看望母亲。
已是初冬,深谷所在山谷周边的群山,全都戴上了白色雪帽。“深谷”的空气更显清冽。
走进母亲的病房,刘太含笑打过招呼,道:“向先生才走。”
时年怔了怔:“向远还经常来?”
刘太也愣了一下:“哦,小向先生也经常来。不过刚刚离开的是老向先生。”
向景盛霰?
时年便一皱眉。
向远对她还有感情,她都明白,所以若是向远还会利用休息日来看妈,她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向远对母亲的感情不仅因为她,还有当初对爸的承诺。可是照刘太的说法,方才离开的人却是向景盛。
实则对于向景盛这个前度公公,时年心下是颇为忌惮的。也许是因为向景盛是多年从事财务工作的人,跟郭正梅一样都是不苟言笑的人,从前每当她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紧张。
“他来,做什么了?”时年不动声色问。
刘太毕竟是外人,就算这几年一直照顾母亲,跟她们亲如一家人,但是有些情绪还是不方便叫刘太查知。
刘太道:“老向先生还是来给你妈妈交住院费用的。交完了费用之后,就进来坐坐。你妈妈还是不太认他,也不跟他说话,不过他也不太计较,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我跟你妈妈说话。”
时年微微皱了皱眉:“只是坐着听你们说话?”
刘太点头微笑:“是啊,老向先生真是好人,就算你跟向远离婚了,他还是一样地来,一样地关心。”
时年连忙跟刘太示意,刘太也自觉失言,可是现在想收回前言也已经晚了。果然许心箴忽地抬头望过来:“离婚?谁跟谁要离婚?”
时年含笑走过去,抽出湿纸巾来帮妈擦了擦嘴:“妈我做的糖葫芦好不好吃?”
天凉了,她便买了些红果来做冰糖葫芦,网上的法子都是现成的,做起来也不麻烦。
许心箴却没被轻易唬弄过去,依旧正正盯着她:“谁离婚了?”
有那么一瞬间,时年甚至是觉得妈没有病。当然这都是一厢情愿,便如最初知道妈病了的时候,她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一样。她便笑:“没有谁啊,说电视剧呢。我跟刘太说,昨晚追的一档连续剧里的女主离婚了。”
“哦。”许心箴这才又垂下头去,专心地去吃她的糖葫芦。
这样看上去,妈不像是母亲,倒更像是一个小孩子。需要付出很多很多的耐心去照顾和关爱。
时年垂下头去,“妈,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既然已经离婚了,既然向远给她留下了那么大的房子,她也许该带妈回家了,不该再将妈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刘太愕了愕。
时年忙道:“不是要解雇您,就算我接我妈回家,也会继续聘请您。”
刘太却摇摇头:“时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以你现在的经济状况,想要负担‘深谷’的费用会很捉襟见肘。不过既然老向先生还一如往常来交费,你就可以暂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时年苦笑:“怎么能不担心呢?从前他是我的公公,他帮我,我可以接受。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这层关系了,而且‘深谷’这边的费用还不菲,我就不能再接受向家的资助。”
刘太抬眼望过来,仿佛有些欲言又止。
时年便问:“您有话就说吧。”
刘太伸手帮许心箴将嘴边粘着的一块红果摘掉:“……也许是我错觉,我总觉得老向先生经常来这里,倒未必是为了你和向远。他来的时候几乎从来不谈你和向远的话题,就是坐下来,看着你妈,听听我们说话。”
时年一怔:“您……误会了吧?”
刘太便也急忙收回前言,红着脸道歉:“对不起啊时年,我想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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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出了病房,站在长长的走廊上给向远打电.话。
刘太方才的话挥之不去,却让她觉得极为不舒服。
“……阿远,请叫向伯父停止吧。你们的心意我深为感谢,只是我们已经离婚了,怎么还能叫你家继续帮我负担这么重的费用。尤其你华堂这边还需要熬过财务危机,我怎么好意思再用你家的钱。”
向远耐心听完,然后说:“时间你说什么呢?就算你我离婚了,妈却还是我的师母。我答应过时老师,要照顾你们一生一世。华堂就算再有财务危机,拿出这样一笔钱来还不算问题。更何况这笔钱是我爸帮我,不用我从华堂支出。等我熬过这段,我还给我爸就是。”
这么说,向远是知道向景盛在支出这笔费用的?这样听来,时年心下才稍微安定一点。
可是随即还是忍不住皱眉——向远还在叫“妈”。
“阿远,不能再叫你破费。我想接我妈回家住。来M国四年多了,我也该亲自照顾我妈。”
向远听了便是
一急:“时间,你别乱来!如果是因为费用的问题,我说过我可以帮你。妈还处在治疗阶段,如果你接回家去,谁来帮她进行后续的治疗?难道你不希望妈能够摆脱梦魇,重新好起来?”
这话说得时年也是心酸。
她当然希望妈好起来,她当然希望在这陌生的国度里,她身边还有妈可以依靠。
可是她还是吸了吸鼻子,努力含笑问:“阿远,四年多了,你觉得我妈她还能醒过来么?”
向远在电.话那段也是沉默不语。
窗外冷风吹进来,吹得时年鼻尖儿发酸,她努力含笑说:“自从我爸走了,我妈的心就也跟着走了。我爸再也回不来,我妈的心就也不会再回来了……有时候我反倒觉得这样挺好的。倘若我妈还能醒过来的话,却发现这个世上再没有了我爸,她会受不了的。”
向远在电.话彼端紧紧闭上眼睛,轻轻说:“时间,对不起。”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那个造成了这一切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他……我一定会亲手抓住他。”时年攥紧手机,轻声却坚定地说。
向远心下便也是一惊,急忙说:“时间你别乱来!这件事还是交给警方去处理!”
“警方么?”时年怆然一笑:“可是中国警方那边已经结案了,凶手也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这个案子已经盖棺定论。”
向远深深吸气:“或者,还有燕卿。”
时年笑着摇摇头:“阿远你糊涂了。那是中国警方的案子,我交给M国警方做什么。他们没有管辖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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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远还是不放心她,说了许多劝说的话。她也不想让向远跟着这样担心,便含笑应下了。
可是向远的话却不能改变她的心意。
她是爸的女儿,她不能就让爸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她不能叫妈这样地生不如死。
挂断了向远的电.话,她去找妈的主治医生恳谈了一回。
医生也并不赞成她将妈接回家中,说虽然深谷的费用很高昂,但是他向她保证深谷的医疗条件一定会让她的付出定有回报。
医生将最近的诊疗记录拿给时年看:“……虽然从常规的记录来看,你妈妈的情况并没有显著的改善,但是却有许多细节上,你妈妈的表现几乎是跟常人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你妈妈的治疗还是见了一定的效果,若遇到合适的触发条件,她也许突然就醒过来了也说不定。”
时年狠狠一怔,不敢置信地望住医生:“您说真的?”
医生点头:“因为你妈妈的情况不属于生理状况的病变,她是心理上应激状态造成的。突然的大喜大悲,会让人的心理走进岔路;但是却也可能在出现了相似的条件的时候,突然重新走回到正确的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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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家。
向远挂断了电.话,便敲门走进父亲的书房。
向景盛正在练习毛笔字,便停下笔:“有事么?”
向远深深吸气:“爸爸,谢谢您。时年母亲的医疗费用,没想到您还帮我记着。那笔钱不是个小数目,我本来不想给家里增添负担的。等我忙过这段,一定设法将这笔钱补上。”
向景盛微微皱了皱眉:“哦,没什么的。以时年的薪水暂时还负担不起深谷的费用,而你打输了马克的官司,华堂的财务状况也受到牵连……我们家好歹还有自己的财务公司,这点钱我还拿得出。”
“景盛,你说你拿钱给谁?”
郭正梅端着一碗水果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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