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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的话虽然是对两个人一同讲的,可是他的目光不过是从辣妹子面上约略滑过,便都落在了时年的面上。
辣妹子哼了一声,径直越过马克,朝那一圈人走过去。
时年原本也想跟上,可是马克就站在面前,目光直直落下来,她便不得不暂时停步。
此时整个酒吧的背景光都已调暗,因她是站在过道上,于是头顶亮着一盏水晶的转球灯。灯光宛若细碎的钻石,随着灯球的转动,点点星芒便倾天而降,落在她的面上发上,细细碎碎点点璀璨在她的眼睛里。
马克的目光便转不开,瞳孔不由得缓缓放大犬。
——那代表着男人对女人的【yu望】。
时年有些尴尬,抬手指指那边:“不如,我们也过去吧?踺”
马克却伸手,轻轻握住了时年的手臂:“嘿……你之前说今晚不来了,我一直深以为憾。却没想到你还是赶来了。”
时年红了脸,将手臂抽回来,冲马克尴尬地笑:“呃,今晚是大家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嘛,所以我就来了。”
马克深深凝望时年的眼睛,嘴唇薄抿,嗓音悠扬地说:“其实我一直想问问,嗯,你有没有男朋友?”
“呃?”时年被这个问题问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直接说“男朋友没有,分居丈夫倒是有一个”吧?
“没有,是不是?”马克便笑了,以为时年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时年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男朋友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没有的吧。”
不知怎地,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忍不住越过马克,瞄向沙发座那边。
而那一团人都在热烈地说着话,辣妹子仿佛也正站起来向汤燕卿敬酒。可是他却兀自自在地坐着,目光如庖丁解牛的薄刃,沿着人缝儿里流畅地游.走出来,不偏不倚正对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刹那,幽暗里仿佛爆开一朵小小的火花。
时年的呼吸登时便乱了,急忙别开头去。
马克察觉到了,也敏.感地转头望向大沙发那边。不过他还是迟了那么半秒钟,正好辣妹子殷勤向汤燕卿敬酒,她的身子向左挪动了大约半步,正好将汤燕卿视线抛过来的那条缝隙弥合……从马克的角度望过去,便什么都没看见。
马克便也愉快地笑:“如果没有的话……念,我希望我可以。”
“啊?”时年有些惊住,抬头定定看他的眼睛。
“嘿,”他上前轻轻拥了拥时年的肩:“你该不会以为,不管是哪个女生立在学校门口,我都会主动上前搭讪的吧?”
时年尴尬地连忙后退:“呃,这个……”
马克的手却坚持握住时年的手臂,黑蓝色的眼睛垂下来,认真凝视着她。
“那天,你提着行李站在学校门口,望着校园,一脸的茫然。你的头发散开,轻柔地被风吹散,发尾慵懒地卷曲起来,遮住你的眼睛……嘿,我心里便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瞧这位迷路了的小公主。”
他笑声轻柔,带着不可思议的魅惑,“我便想,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小公主继续迷路。我得带着她走出去,走出那座魔法森林。”
马克的讲述不能说不动人,而且借用了童话的口吻,很能哄女孩子开心。时年便也忍不住垂首微笑:“马克,不管怎样,谢谢你。”
马克便更受了鼓舞,伸手沿着时年手臂向下滑,想要尝试攥住时年的柔荑:“……所以,我们试着开始,好不好?”
就在这时,马克肩头忽然被人一拍。
马克微微一震,急忙回头去看,只见灯光若星河碎钻洋洋洒洒而下,一脸邪气儿笑意的汤燕卿双肩微耸。
马克便忙打招呼:“嗨,Prof.T。有什么需要么?”
今天的聚会主要都是马克张罗的,每个人有什么需要都会跟他打招呼。
汤燕卿双手插回裤袋,肩头微耸,略微染了酒意的眼乜斜落在时年的面上。然后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凌空朝她指了指。
“我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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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和时年都惊住。
马克顿了一下,仿佛没听清,便又问了一声:“T教授您是说……?”
时年则一张脸彻底红透,双眼羞涩里漾着茫然。
他眯眼盯着她那来不及掩饰的神色,便轻叹了口气,“嗯哼,她来晚了,应该先罚三杯。而且站在这里这么久了,还没向我敬酒。”
行为分析班的学生都是东方学系的,主修的专业都是东方学范畴之内,所以他们也都了解中国人的这种与酒有关的礼仪文化。马克便恍然大悟地笑:“哦,原来是这个。教授您别见怪,不是念的错,是我只顾着跟她说话。”
汤燕卿只盯着时年,才懒得听马克各种解释,迈开长腿走过来,径直伸手拖住了时年的手腕:“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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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早已心慌意乱,便没做半点挣扎,乖乖跟着他,越过马克,走向沙发圈椅那边去。
马克盯着两人拖着手的背影,不由得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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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妹子果然不愧是四川人,来了这么不一会儿已经喝high了,爽朗地跟钟馗划拳行令,一点也不扭捏。
见时年终于被汤燕卿拖过来,便赶紧给时年倒上酒:“来来来,谁让咱们姐妹儿是后来的呢,自罚三杯什么的是怎么都逃不掉的。念,我给你倒酒,你自己赶紧喝。不然一会儿叫他们抢走了话茬儿,指不定还要怎么在酒里加料呢。”
时年略有一点为难。
从小到大,妈对她的家教极严;同时因为是警察的女儿,她对自己的自律也极严。大学之前,几乎任何形式的稍微放肆一点的那种同学聚会,她从不参与,所以没什么酒量。大学的时候也只是喝一点啤酒,一小瓶是极限。
汤燕卿手插着裤袋,自然地便换到她身边的座位,见她为难,便偏头望着她:“怎么,不敢喝。”
他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又拎过一瓶酒来,又重新拿过一个新杯子来,将那杯子满上。然后将他手中的酒杯递到时年手里去,极其自然地便将时年手里的酒杯接了过来。
他一脸的邪气儿,傲然耸肩:“罚酒也不能你自己喝,别忘了你首先应该向我敬酒。呐,这是你的,这是我的,一起喝。”
他眯眼盯着她的酒杯,“你该先干为敬。”
这也是正常的规矩,时年便只能硬着头皮应了,朝大家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来晚了,这一杯是敬教授,也是敬大家的。我先干。”
说罢一仰而尽。
却在酒液进入口腔的刹那,惊讶地转向汤燕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汤燕卿便也耸耸肩:“嗯哼,这还差不多。”说着也仰头将自己的杯中酒喝了。
原本以为是烈度的威士忌啊,可是时年嘴里的分明是——矿泉水!
汤燕卿喝完,又亲自给时年满上一杯,眼睛隐约含笑凝视着她的眼睛,嘴上却说:“酒量还不错,再来。”
心里有了数,时年这第二杯便喝得毫无困难了。
只是喝这一杯的时候,眼中却再也无法看向其他诸人,只能——凝视着他。
灯光细碎如星,一颗一颗潋滟在他微染醉意,却依旧黑亮慑人的眼底。便宛若清泉汩汩,直入心田。
她一笑,仰首,一吞而下。
他便也凝着她,含笑将自己手里那杯货真价实的威士忌一吞而下。
时年是看上去害羞娇弱的东方女孩儿,大家都没想到时年的“酒量”这么好,便都鼓掌欢呼起来。
第三杯,他依旧含笑递过来,眼瞳里微微卷起一丝淘气。
她微微挑了挑眉,却也未作防备,直接仰头便吞了——可是这一次入口的,却是又干又辣,货真价实的威士忌!
时年意识到,可是已经晚了,那炽烈的酒液已经冲过她的口腔,直接滑下了喉咙去……时年连忙扶住桌子,用手捂住嘴,用力地咳嗽起来。
大家便都笑了,说还以为她的酒量惊人,原来第三杯已经支撑不住了。
她狼狈不堪,一边咳嗽,一边转眸去瞪那个使坏的家伙。
他却傲然立在一旁,一口一口将自己杯中酒缓缓啜了下去,可是眼睛里却倒映着波光,始终含笑迎着她的目光。
时年便感觉这咳嗽更凶了,怎么都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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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酒完毕,大家便又开始下一轮的各种节目。辣妹子继续跟钟馗划拳,另一个男生本森过来大胆邀请玛丽娜去跳舞。
时年留意到,从她进来的时候开始,玛丽娜就一直兴致缺缺地独自坐在角落里,端着一杯酒。大家也都理解她的心情不佳,毕竟从前出来的玩的时候,她都一定是跟S在一起的。现在S不在了,她难免有些孤单。
本森勇敢地过来邀请玛丽娜跳舞,大家实则心下都悄然舒了一口气。如果玛丽娜能答应邀请,能走出S死去的阴影,大家的心下也才能好受一些。
可惜玛丽娜却不给面子,只冷冷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今天脚疼,跳不了。”
本森有些面上挂不住,马克便连忙拉了另外一个女生,撮合他们去跳舞了。
马克很有点像这个班的班长,人缘好,也能兼顾大家的感受。通常聚会里绝对缺少不了这样的灵魂人物。
酒吧里这个时间都是年轻人,于是放的都是快歌,大家也都随着音乐踩着激昂的节拍。看本森他们跳得开心,班里的其他人便也呼啦都去了。
座位上只剩下六个人:
没完没了地划拳的辣妹子和钟馗;
兴致缺缺的玛丽娜,一直为大家张罗的马克。
还有就是喝得有些头重脚轻了的时年,还有那个罪魁祸首汤燕卿。
马
克便向时年望过来,热情地招呼:“念,教授,一起去吧。”
时年因毫无防备,喝得太急了,酒一下都上了头,于是头晕脑胀地摆手:“真不行,我站都站不起来了。马克你们去吧。”
汤燕卿则是傲娇耸肩:“我是你们的教授,老人家了,跳不来你们那种舞步。”
马克有些尴尬,便转头又去看那两个头碰头谁也顾不上的辣妹子和钟馗,便也没叫他俩,再招呼玛丽娜:“走吧,坐在这里多没趣。”
玛丽娜犹豫了一下,还是搁下酒杯,随着马克去了。
舞池里光束随着快节奏哗哗地闪过,根本看不清哪个才是班里的人。时年便觉得更头晕了,伸手按着额角,悄悄瞪一眼汤燕卿:“……白拿你当好人了,我收回前两杯的时候,心里对你的无言感谢!”
他便也笑起来,故意又摇晃摇晃酒杯,让灯光正好从酒杯上折射过去,晃进时年的眼睛。
时年又羞又恼,急忙闪开。
他瞧着她这满脸羞红的模样,心里悄然绽开了大朵大朵的花儿。便故意道:“嗯哼,收回就收回。你用嘴说出来的感谢我都不稀罕,更何况是什么无言的感谢。”
他说着忽地朝她挪近,就挨着她坐着,瞳仁幽深起来:“除非……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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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被他迫入沙发角落,右边是他,左边就是小花池。她无处可退。
幽暗的灯光之下,花影婆娑落在她面上,形成一朵一朵小小的暗影。
她润泽的目光,还有柔软的红唇,便在那阴影之外惹人遐想地闪亮着。他贪婪地狠狠盯住,真想就在这里,不顾一切将她揉在怀里,狠狠去占据她的美好。
时年慌了,他的热度,他的霸道,不断从贴合的大腿处嚣张向她涌来……
她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便悄然指了指隔着桌子,坐在对面那个角落处的辣妹子和钟馗,低声恳求:“……我求你,别这样。”
他的目光却锁紧了她,不肯放开,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就在她耳边:“可是我现在好想吻你,怎么办?在这里吻,还是换个地方吻,你选一个。”
“教授!”时年真的急了:“别闹!”
“我没闹。”
他竟像个耍赖的大男孩儿,故意更向她靠近。一双微微染了酒意的黑瞳,亮得惊人。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谁让你今晚,还是来了。我就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说回家,要回到跟向远的那个家去。
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告诉自己她也许今晚真的要陪向远而不会来了……
可是,她却来了。
当她出现在入口处,目光带着羞涩却勇敢地向他这边望过来的时候,他便觉得整个酒吧都空了。天地之间,明灭交错里,他只能看得见一个她。
于是,今晚,他无法按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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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幸好一曲终了,大批人马从舞池杀回来,大家嘻嘻哈哈冲破了之前笼罩着两人的那微妙的气氛。
时年便趁机赶紧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汤燕卿也只得耸肩,暂时放过她。
大家都跳得很高兴,一个一个身上都是热力四射。
本森等人都招呼说:“Nana和教授怎么不去跳啊?”
时年只好再告饶:“三杯酒,头晕。”
汤燕卿却忽地扭头过来,目光灼灼盯着她:“头晕了,也可以跳舞啊。”
他又要干嘛?!
时年真的都是惊恐了地扭头盯着他。
他却好整以暇地笑:“既然大家都玩儿得这么开心,就咱们在这儿干坐着也没意思。不如咱们也去跳一曲。”
时年伸手投降:“教授,我真的头晕。你让我上去就直接坐地上么?”
“我负责不让你坐地上。”
他不由分说,捉住她的小胳膊,便半扶半拖地将她带入了舞池。
一曲刚终了,舞池还是空的,没什么人下场来。DJ便在耳麦里含笑道:“专为两位客人服务……不知二位想来一首什么节奏的?”
汤燕卿朝行为分析班的同学眨眨眼,含笑向DJ说:“我刚跟我的学生说,我是个老人家了,跳不来他们那种青春洋溢的舞步。”
他这句话刚说完,登时满场善意的大笑。
毕竟他也才27岁,更何况东方人在西方人的眼里看起来更显得年轻,所以他故意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M国人都认为他是故意说笑话,于是善意地回应。
被全场的目光注视着,时年的脸便更红了。
他却反倒更加放松。这个家伙仿佛就是天生于万众瞩目之下的,于是这样的场合只会叫他更放松,魅力更能自如绽放。
他便含笑抬首对DJ说:“对于我这样的老人家来说,只能来一首慢的。嘿,小伙子,还记得你家
里的老祖父老祖母庆祝金婚的时候跳的那一曲么?就来那首。”
满场又是善意的哄堂大笑。
DJ便也含笑开始放音乐。真的巧,他压箱底的黑胶碟里还真的能找出这种经典的慢歌。
音乐便随着唱机的唱针旋转而缓缓流淌出来。
灯光聚拢,众目睽睽,汤燕卿面朝时年,忽地后退两步。继而郑重地行绅士礼,朝时年伸出手来。
时年傻了。这是近似于欧洲宫廷礼仪一般场面,她……她压根儿什么都不会,也从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
却没给她机会拒绝,他已经自行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右手坚定地扶在了她腰上。
时年紧张得指尖冰凉,低声跟他求饶:“我,我不会跳!”
他笑了,将她拥紧,凑近她耳畔:“跟着我就好。”
他潇洒引步,肩头端庄,手肘夹紧,手臂轻轻一带……时年便觉得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跟着他移动了起来。他的每一个动作指令都清晰明了,手臂的推送都准确到位,于是她只需全数放松下来,跟着他的肢体语言去前进后退,去旋转,就够了。
虽然当中也有过几次慌乱,踩了他的脚,可是他的笑却同时奉上,低声在她耳畔呢喃:“……这是脚尖的亲吻么?”
越发自如下来,时年终于也敢边跳边说话了,便忍不住低低跟他抱怨:“……你这家伙,为什么非要跟我跳舞?而且还是这种高难度的古典宫廷范儿。”
他便笑起来:“怎么,只准有人说你是迷路的小公主,就不允许我带着公主跳一场古典宫廷范儿的舞了?”
呃……原来他都听见了。
不过,刚刚隔着那么远呢,他是怎么听见的?
她便轻轻咬牙:“哼,原来是这样!教授的心眼儿,跟针鼻儿一样呢。”
他先是大笑,继而将她更紧地揽在臂弯,趁着旋转,凑近她耳边:“傻瓜。我不过是想,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拥你入怀。”
什么?
时年的心猝不及防地颤颤一跳,不知怎地,眼角竟然因此湿了。
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拥她入怀,一定不是他自己的避忌。以他那样的性子,他根本就不怕外人的眼光……他真正在乎的,是她的感受啊。
他知道她怕,他知道她现在还放不下这个已婚的身份,于是他才费尽心思找了这样的一个理由和机会,让她来不及拒绝,更让所有人挑不出毛病。
她便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也忘了要更留神脚下的舞步,只深深吸气,在他耳边缓缓说:“其实今天晚上,我也许真的该跟向远回家。婚姻咨询专家说得好,想要修补婚姻,需要两个人共同的努力……可是我也不知为什么,忽地就累了,并不想继续与他一起努力。”
“那一刻我觉得我好坏……可是等我回到这里,看见你,我却忽然觉得,仿佛一切都值得了。就算我会因此而变得很坏,变得完全违背我这么多年所受的教育,我却也还是很想说——我很高兴,决定回来这里。回来,看见你。”
她竟然说出来了……
也许是今晚的这一切太过梦幻,也许是之前被他骗着喝下的那杯威士忌撕开了她的理智……不过不管是怎么样,她还是觉得自己能够说出来,心下好舒服。
听完她的话,他略有些不敢置信地凝眸望她,甚至都忘了要走完最后的舞步,就那么带着她愣在了舞曲的旋律里。
她意识到,慌忙自行离开他的臂弯,踩着最后的节拍旋转三周,然后再舞曲的尾音里停下来,回眸望他。
仿佛是两人之间一个小小的设计,而不是他方才乍然之间忘了动作。
于是音符落下,满场却响起了热情的掌声。
他这才回过神来,朝众人潇洒一笑,走上前来向时年伸出手肘,带着她走出舞池。
不知怎地,这样挎着他的手臂,在大家的注目和掌声中走出舞池,忽地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就真的是一场金婚的舞会,白发苍苍的老绅士和老淑女,在彼此的陪伴下踩着音乐,走完了人生最最重要的岁月。彼此抬眸望去时,对方不是外人眼里的白发苍苍,而永远是自己心里那个初见时候的模样。
这样想着,心便湿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歪头望他。而他也恰好侧眸望来。
两人便谁也没说话,更没说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相视一笑,便如同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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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差不多了,汤燕卿便带着大家一起返校。
刚回到学校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待得回到宿舍,就更看见穿着蓝色制服、提着工具箱的CSI工作人员进进出出。
时年便一惊,急忙向汤燕卿望去。
汤燕卿点头,便退到一边去打电.话,声音低低地,没叫学生们听见。
大家也都好奇,汤燕
卿打电.话的当儿,大家都已经走进宿舍楼去。
一进门就是长长的大走廊,走廊的尽头就是校警办公室,于是大家一进楼门就看见了校警办公室周围拉起的黄色警戒线。
大家就都一愣,玛丽娜则带头转眸望向辣妹子去。
辣妹子果然一怔,便推开时年,独自加速走向校警办公室去。
大家有人直接上楼去了,有的则站在警戒线外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汤燕卿这个时候无声走上来,立在时年身边,却没说话。
时年转头望向他,还没等开口,尽头便传来辣妹子哇地一声大哭,便已然是有了答案。
时年也吓了一跳,转眸望汤燕卿,汤燕卿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时年便推开众人,奔向校警办公室,在警戒线外扶住了瘫坐在地上的辣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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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午夜,校方竭力维持校园正常的秩序。为了保证明天正常的教学生活,校方便派人劝导学生们上楼去休息。说警方自然会给出答案。
时年朝汤燕卿点了点头,便也扶着辣妹子上楼去了。
汤燕卿留了下来。
待得学生都走空了,他才缓缓走到校警办公室去。
警方的黄色警戒线拉在校警办公室门口的范围,可是汤燕卿却是从公寓楼入口起便开始四处逡巡,整条长长的走廊,他一处也没有轻易放过。
终于走进校警办公室,CSI的工作人员已经撤离。他这才无声地跟贾天子和关椋以目示意。
他左右打量,目光却被窗上一片延长形血迹所吸引,便缓缓走了过去。
在窗前站了一下,挪动脚步向左向右,调整了一下角度分别看向窗户外面。继而才伸手,照着那道血痕的宽度和长度比量了一下。
正是那枚时年没来得及看见的血手印。只是,此时已经不是一个完整清晰的手印,因为那只血手向下滑去,将整个血迹拖成了一条延长线。
汤燕卿却通过那延长线的宽度和形状,想到了手。
贾天子见状便凑了过来,低低道:“这处很遗憾,并没有采集到指纹。”
汤燕卿点头:“这样向下的滑动,什么指纹都会被破坏掉了。”他说着打开随身的小电筒,照在那血痕上:“而且上面所有留下的纹理,只是滑动本身的痕迹,并没有出现任何生理结构的纹理。”
手电筒的光落在窗玻璃上,又反射回来,照着汤燕卿的脸。
他侧眸望着贾天子:“也就是说那人刻意避免了留下所有的生理纹路。最大的可能是,那人戴着手套。”
贾天子微微一怔,查看CSI的记录:“可是肖恩的两手上都并没有戴着手套。”
汤燕卿摇头,目光眯紧:“不是死者。留下这血手印的人,是凶手。”
“啊!”饶是贾天子也吓了一跳:“他既然这么谨慎,不想在现场留下他的生理纹理,可是他怎么会在窗玻璃上留下这么大一个血印?难道说是不小心碰上的,来不及抹掉?”
“不是。”
汤燕卿转头指着地面。
此时肖恩的尸体已经被CSI运走,地面上除了尸体位置的痕迹线之外,竟然干净到令人发指。
不但丝毫没有打斗的凌乱,就连肖恩淌出来的血也被清理掉了。
“整个办公室没有因为一个人的死而造成任何的脏乱,”汤燕卿抬眼望贾天子:“证明凶手是一个极其重视整洁,或者说极为在乎秩序的人。他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能有条不紊地整理干净,又怎么会忽略掉窗玻璃上那么大的纰漏?”
“那为什么?”贾天子眯起眼来。
汤燕卿又转回身去,依旧立在窗前的位置上,再度伸手,凌空沿着那条血痕滑动。这个动作反复进行了几回,他忽地一动,收回手来,插到裤袋里,半晌没说话。
“少爷,你,怎么了?”贾天子赶紧上前问。
汤燕卿歪头来看他:“你说,为什么会有这样滑动的痕迹。”
贾天子道:“我本来以为是肖恩的手印。觉得他可能是受了致命一击之后,支撑不住体重,于是手沿着窗玻璃滑了下来。可是你却说那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汤燕卿垂下头去,“我刚刚的动作,难道就没让你联想到什么?”
“什么?”贾天子一时不解其意,便也伸出手来,凌空对着那血印,从上向下滑动。
汤燕卿挑眸盯来:“说直觉。第一个跳进你脑海的那个思路。”
便连贾天子都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抚摸着什么。譬如,女人的长发。”
汤燕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点头:“叮嘱CSI那边,根据血凝度查清这枚血印留下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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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燕卿上楼去。
时年和辣妹子的房间还亮着灯,灯光从门缝下方映出来。
他略一迟疑,却还
是没有上前敲门,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坐下给时年发短信:“你去跟我们会合之前,回过学校来么?”
不出他所料,时年稍后回过来的果然是:“回过。”
他便急忙追问:“你到过哪里,是否到过校警办公室附近?又是几时到的?尽量清楚,最好具体到位置与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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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的房间内,辣妹子还在哭。
时年握着手机,感受到了汤燕卿那透过手机而来的急迫心情。
她不知道下面具体的情形,便也无从推测汤燕卿为何要这样急迫地想知道她之前回来的情况。况且,她彼时回来也没有那么具体地注意到是几点几分,只能给出大致的回答。
只是隐约直觉——汤燕卿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追问此事。除非,此事与她有关。
她便怔住。
可是肖恩的死,又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怎么都想不通。
便垂下头去给他回答:“其实没有进宿舍楼,到门外就折返了,与校警办公室的位置么——顶多就是在窗外站了站,然后转身就走了。”
“时间,大约在晚上7:30——8:00之间。”
汤燕卿看完短信,面色便一变,抓起外套便匆匆出了门去。
只在路上边走边给她短信:“我今晚去局里,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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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局里,CSI方面已经给出了初步的报告:凶手使用了一种很专业的手法拧断了死者的脖子。
报告中还指出,凶手不是用粗暴的方式拧断死者的脖子,而是极为谙熟人体的肌肉、神经结构。他用熟练的指法找到脖颈最脆弱处,用合适的力道迫使死者无法发出喊声,然后“并没有浪费多余力气地拧断了死者的脖子”。
法医尼尔还做了个形象的比喻:“这种方法让我想起你们东方古老的武术。”
汤燕卿跟贾天子便对视了一眼。
尼尔以为这两位华人警探不信,便捧过一具模型来,指着那处的颈椎结构:“是用瞬间的暴力,导致‘寰枢椎’脱位,进而引起高位颈髓损伤,这就会造成致命。”
“因为支配呼吸肌的中枢位于第四颈椎附近,一旦这里出现损伤,就会因呼吸肌无力而造成呼吸衰竭。几分钟后就死亡了。”
“二位你们瞧,无论是寰枢椎的位置,还是第四颈椎……如果没有专业知识,以及精准的手法,谁能找得这么准确,且下手毫不迟疑呢?”
汤燕卿点头,继而问:“窗玻璃上血痕留下的时间已经有了结论么?”
尼尔翻看报告,点头道:“大约在晚7点半到8点之间。”
停尸间里忽地一静——哦,好吧,停尸间里本来也都很安静的,不过这一刻更是静得叫人毛孔都跟着一缩。
而汤燕卿的眼中则是寒光一闪。
尼尔连忙缩了缩脖子,保护地用手捂住了第四颈椎的位置。
谁能说眼前这位华人传奇警探,就不会用那种杀人的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