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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云金雕的绒羽?”姚清承和罗道春齐齐望向朱煜今。
朱煜今跑得急,额头微微见汗:“是的师父,这根绒羽来路不明,余之归神色惊慌,甚是可疑!”
师兄弟对视一眼:“余之归呢?”
他俩刚打定主意将“品学兼优”的余之归收归门下,朱煜今就跑来报告此事,真够巧的。
是朱煜今说谎?是余之归内有隐情?
还是……他们被余之归骗了一路?
姚清承并不觉得朱煜今有这个胆子撒谎,更不觉得朱煜今人品有亏栽赃诬陷。
毕竟他选弟子,也不是看着合眼就说声“拜师”这么简单。
朱煜今是他从一众学习傀儡制作的小孩子里挑出来的,当时还不叫朱煜今而是“朱玉金”。
朱家并不算富贵人家,给孩子起了个富贵名字,自然是希望子孙将来有出息。怀着这样美好的寄托,朱家不惜借贷,斥重金将朱玉金送进傀儡院,只希望能展示些才华,被修士看中。
朱玉金也硬气,在制作傀儡一道上颇有天份,因此得了老师青眼,将之推荐给茄云殿。
恰逢姚清承过来挑选好苗子,朱玉金便真正拜入仙门。朱家欢喜雀跃自不必说,他自己也十分满意,只是觉得姓名太过俗气,不符合修真之人的身份,央师父重新取个好听些的,这才有了“朱煜今”的名字,寓意光明,大好前途。
拜入师门三年,朱煜今一直勤勉好学,很是得师父师姐喜爱。
有着朝夕相处的深厚感情及深刻了解,姚清承知道小徒弟小聪明是有的,但绝对不会说谎——那么余之归究竟有没有疑点?
答案是肯定的。
一个小孩子在战斗中意图明确手法娴熟,说是天生聪慧没错,说是后天习得,更解释得通。
“师父,他没有追来,是不是逃走了?”朱煜今小声提醒。
“我们过去看看。”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这事不能马虎。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这事不能马虎。”方闻升也对着一名青年女子,毕恭毕敬地说话,“我们更不好伤了与茄云宗的和气,因而决定等人证到来后,当面对质。至于此处库房失窃是否同一凶手所为,还请柳师伯明断。”
方闻升身材高大,此刻微微弯腰,身段放得极低,态度十分恭敬。
倒不是他对女性天生风度,而是这女子修为比他高出一个层次。
——元婴期!
多少金丹真人卡在进阶,死活过不去那道成婴天劫!
除了修为以外,方闻升恭敬的理由还有一条——
这一位可是大长老的弟子!还是亲传弟子!
紫凝宗乃至整个西仙界鼎鼎有名的大长老的亲传弟子!
平时难得一见的人物,随便指点他几句,他受益匪浅啊!必须恭恭敬敬伺候着!
没错,这名女子正是柳馨娴。
她姿容清丽,风尘仆仆,此刻蛾眉微皱,不掩焦急之色,一边听着方闻升汇报,一边紧紧盯着面前三尺见方“梳妆匣”顶上的画面。
他俩站立之处,便是紫凝会馆那间失窃的库房。
满地小傀儡,列着队在库房里走来走去,忙忙碌碌勘探测量。
小傀儡人不断行动,画面随之不断变化,一行行文字翻滚,一幅幅图案交叠……青年女子忽然扬起手示意暂停,指着画面某一处向方闻升示意。
“柳师伯,这……”
“这、这与之前、之前收集……到的信、信息一致,很可、可能是同一人……一人所、所为。”柳馨娴说话结结巴巴,得出结论可半点都不含糊。尽管她还有许多要解释的,比如“判别依据是蛇行痕迹,尽管痕迹十分细小,目力不能及,然而我的小傀儡人可能探查。并且我们记录过山腹之中巨蛇傀儡的移动痕迹,两者比较,相似度超过九成,基本能够判断是同一架傀儡”……
方闻升早听说过这位师伯的缺陷,知她讲话已尽量简洁,连连点头。
柳馨娴不认为那具有芥子空间之力的东西是活物,道理很简单:是活物,必然会吃喝拉撒,有新陈代谢。
在山腹之内,她没有发现相应体积的巨蛇……粪便。
蛇粪相当腥臭,山腹之内并没有浓厚的恶臭味。
蛇类喜欢找隐秘之处排便,然而柳馨娴找遍山腹,甚至将所有通风口都找了出来,乃至搜查了暗河底部,普通蛇粪发现了不少,巨蛇的粪便也有,但起码是四五年前的痕迹,与现状十分不符。
要说四五年前有修士到此,斩杀巨蛇,制作傀儡,那倒是完全解释得通。
能够突破空间各种禁制,自由来去的巨蛇傀儡,实在令人防不胜防,也引得紫凝宗上下一众修士的好奇,究竟什么人能做出这样的傀儡?
他们一方面要严惩凶手,另一方面也十分想知道那具傀儡的制作原理。
唯有柳馨娴,坚定主张哪怕这样厉害的傀儡术失传,也要先将凶手拿下,碎尸万段。
“如此说来,有没有可能那孩子隐瞒了什么?”方闻升道,“他说与蛇群在一起生活很久,没有遇见过外人。”
柳馨娴道:“我、我去见他……现、现在。”为了师尊,她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方闻升之前与姚清承说次日拜访,便是等着柳馨娴到了以后,大家同去,只不过没想到柳馨娴来得太快,足足比他预计的提前六七个时辰。
片刻之后,柳馨娴、方闻升、胡五和黑风离齐齐站在茄云会馆前。
元婴老祖要去见金丹真人,通报一声算是客气。
尤其现在她心存疑惑,没有像红衣郝立那样大动干戈,已经不易。
黑风离走上前去。
茄云会馆上上下下都认识黑风离,大多还不晓得紫凝会馆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一见是他,连忙七嘴八舌招呼:“你怎么又来了?炩珑姑娘回来时脸色可不好看,你惹到她了?”
黑风离不敢随意调笑,正色拱手交待要事。
管事的一听,元婴老祖?连忙分头派人,飞快地去请馆长和姚清承。
姚清承和罗道春师兄弟两个,加上朱煜今,此时此刻,正在去往余之归房间的路上。
离得不远,就见余之归神色郑重,向他俩走来。
罗道春还没开口,身后脚步声急,一名伙计飞奔而至:“姚真人留步!”
姚清承转身。
“姚真人,打扰您了,馆内来了一名紫凝仙宗的元婴老祖,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
——紫凝仙宗?!
师兄弟心里一沉。
“先去看看。”
“师兄我跟你一起去。”
别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元婴老祖,他们谁都得罪不起。
于是余之归就见两位长辈冲他摆摆手,一个转身……走了?
朱煜今也知道元婴老祖的厉害,不敢怠慢,愤愤地一跺脚:“我要跟着你,不让你逃跑!”
余之归忍不住抬手揉揉太阳穴。
他身后的张十七向朱煜今行了一礼:“请便。”自己便在门口站好。
余之归独自进了房门。
——一进去,就对上一个毛绒绒乱糟糟的小脑袋。
余之归拿手戳着它,忍不住开口:“拿你怎么办啊……”
只在两种情况下,他偶尔说话。
一是对着张十七的时候。
二是对着蛇王的时候。
张十七在门外守着,不让朱煜今进来。
眼前这个满脑袋满身全是毛的家伙,不是蛇王又是哪个?
就在不久前,朱煜今抢了羽毛夺路而逃,余之归目送他跑走,甚至没让张十七去拦。
拦了有什么用?一屋子鸟毛,紫凝会馆的匣子都没换,是个人有眼睛都看得到。
自己身上还背着嫌疑,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怎么办?逃走吗?那不更坐实了嫌疑?兜化城可不少修士,金丹真人碾死他如同碾死蚂蚁。
况且留下来必定有辩解的机会。至少在姚清承和罗道春眼里,他还不至于那么不堪。如果一跑,先别说无处可去,这两人说不得就要跟紫凝仙宗同仇敌忾,且会因为之前“被欺瞒”而更加愤怒,自己更加没有好果子吃。
不能走,那么,坦白?
又有什么好说的?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坦白个什么?直说自己是异界一缕魂魄吗?他可还没忘记罗道春对他的告诫,魂魄夺舍有干天和大逆不道。虽然他知道天劫不能如何,但别人未曾经历过,未必同他一般想。
余之归回屋,盯着着一屋子鸟毛,牙根有点发痒。
蛇王呢?蛇王哪里去了?
弥司夜不明白他的心情,但是看出他情绪不好,连忙凑过来,又挑了根大飞羽给他打扇。
余之归低头看看弥司夜,他也没法指责一头猕猴拿着羽毛出去闯了祸,并且不打算把事情推到弥司夜头上。
张十七一脸愧疚:“都怪我。”他不吹那声口哨就好了。
余之归没看他,还在皱眉思索,顺便揉揉弥司夜毛茸茸的脑袋。
——嗯?感觉不对?!
余之归心生警兆,弥司夜已经冲着鸟毛堆大叫起来,腾身扑了进去!
——啪!
它怎么进去的,怎么原路出来。
还是被狠狠抽出来。
余之归呆呆地盯着眼前这一长条……乱糟糟的绒毛。
没错,是绒毛。
——蛇王究竟抽了什么疯,才会往身上粘鸟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