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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的老板也太过分了!”小悦为何欢鸣不平,“没看到我们阿欢姐脸色不太好吗!不就是开会走个神,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那么大的火吗!亏我以前还老说他好话,我看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的就是他自己!”
纪杨也啧啧道:“年轻气盛啊,难怪当年……”
说到一半自己闭嘴了。
盛世的人都闭口不提他们老板当年入狱的事儿,他们人还在盛世呢,这种非议的话还是少说。
“就是!”小悦却知道他的后话,“难怪会打……”
纪杨一手就把她嘴巴捂住了。
小悦狠狠瞪了他一眼。纪杨也不理睬,转而安慰何欢道:“阿欢姐,您也别放在心上,估计他们乔总就是这么个火爆脾气。”
何欢没说话。
乔以漠是什么脾气,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这场会议开得不欢而散,最后那个临时办事处的方案并没有正式达成一致。纪杨出面调和,说回去再商量商量,之后邮件答复,接着和小悦匆匆出来追何欢了。
去停车场的路上纪杨把情况跟何欢简单说了下,何欢只是点点头。
“纪杨,你帮我把车开回公司吧。”何欢把车钥匙递给纪杨,轻轻笑道,“今天的状态不太适合开车,我直接打车回去了。”
纪杨一愣,“那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何欢笑道,“趁着还没下班,你们回去把今天的情况跟何总说说。”
“跟何总说?”
何总又不管这个案子,为什么跟他说?
“嗯,他同意了就尽快给盛世回邮件吧。”何欢仍旧笑着,“谢谢了。”
纪杨迷茫地接过钥匙,她就重新进了电梯。
小悦看着她的背影就叹了口气,“大叔,你以前见过阿欢姐哭没?”
纪杨这次忽略了“大叔”的称呼,也叹了口气,“没有。”
这么些年的第一次。
何欢直接从盛世的一楼出去,准备打车回去。临近下班时间,也是出租车换班的时间,路上空车不多。
她站了会儿,没等到出租车,倒是看到乔以漠的车了。
依旧严肃的冷着脸,仿佛还在会议上,似乎察觉到她的眼神,一眼扫过来,一股冷意了顺势而来。
何欢马上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脚尖。
没一会儿那辆车滚动着四个轮子,在她身前飞驰而过。
下午四五点,照往常的情况,何夫人已经回来了。何欢问了下家里的佣人,直接去了茶室。
何夫人沏了茶,正拿本书斜倚在茶桌边看着。
其实年轻时候的洛桑桑也系出名门,读过不少书。只是在那个年代家里就只有她一个独女,所以养得格外骄纵。这些骄纵在年轻的时候看来,还有些不暗世事的大小姐那种任性的可爱,但年纪大了,就变成可怕的固执了。
固执到一意孤行,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谏。
“奶奶。”何欢安静地过去,跪坐在她对面。
何夫人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念衾呢?”
何欢垂着眼,“奶奶,今天阿欢有件事想跟奶奶说,所以提前回来了。”
何夫人再次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书,“什么事?”
何欢的脑袋低了低,酝酿了一下才轻声说:“奶奶,我想……丰玉的案子就让念衾来接手吧。”
何夫人一听就皱眉,一脸不满地睨着她,“为什么?”
何欢在路上就把措辞想好了,说:“正像念衾之前说的,我没做过类似的案子,没有经验,做起来非常棘手。”
“凡事都有第一次,念衾就天生什么都会?”何夫人冷声道。
何欢默了默,继续道:“而且明年丰玉的案子走上正轨,会在那边开设一个办事处,恐怕没有一年半载脱不开身,我……我舍不得奶奶。”
何夫人哼笑了一声,“你说什么?舍不得我?”似乎觉得这是一件特别好笑的事,她接下来又笑了几声,才说:“阿欢,我看着你长大的,你在想点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你舍不得我?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吧!”
“没有,我……”
不等她分辩,何夫人已经变了脸,“你老老实实地说!不想做这个案子,是不敢面对乔以漠对不对?”
何欢一直低着头,尽管回来的路上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幕,但听到“乔以漠”的名字,还是酸了鼻尖。
何夫人说对了。
她是不敢面对乔以漠。
原本她以为过去这么多年,所有的事情都被时间掩埋,不会再锐利到可以伤人。她以为她可以平静坦然地面对乔以漠,公事公办,不牵扯往日的感情。她也以为乔以漠会把那些旧事收归在记忆里,最多只当他从来没认识过她。
她以为他们至少在表面上,还可以维持平和的关系。
但她以为的都是错的。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曾经温文尔雅也可以变得那样尖锐,想不到那双熟悉的眼里会只剩下满满的嘲讽,更想不到他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们过往,让她无地自容的乔以漠。
“何娇娇你从小到大跟我服过几次软?”何夫人嗤笑道,“六年前一次,现在一次,不都是因为乔以漠?”
“不是。”何欢否定地干脆。
“六年前的事情过去就算了,不管是与不是,我都懒得再与你计较。”何夫人盯着她,“但这次,你别以为你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不知道你的意图!”
“奶奶……”何欢喊得无奈,声音里有些微的哽咽,抬起的双眼更是通红的,“奶奶,您没看到吗?他已经那么恨我了,还不够吗?究竟要怎么样您才能解气?”
她看不懂何夫人,一丝一毫都看不懂。
当初她和乔以漠好的时候,她百般反对,恨不得能把她抽筋拆骨了一般地拆散他们。现在终于她和乔以漠分开了,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她却又生怕他们真的没有瓜葛一般,想方设法地把她往他面前送。
一定要看着她被他羞辱她才开心吗?
“那你恨他吗?”何夫人突然问,“既然他恨你,你恨他吗?”
何欢一怔。
原来分开还不够,要让彼此怨恨才是最终目的么?
“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他哭,还敢说不是因为他才不想做这个项目?”
何欢想忍住眼泪,但胸口那股酸胀,越忍眼泪掉得越凶。
“何娇娇我告诉你,那个项目你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何夫人气得站起来,直接下了茶桌,“乔以漠恨你,你也好好恨恨他!乔以漠讽刺你,你就好好学学怎么反唇相讥!乔以漠针对你,你就好好琢磨下怎么让他也不好过!”
何夫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准备出门。
“奶奶……”何欢拉住她的手。
她居然有点想求她。
就像六年前那样声泪俱下地求她。
她受不了了。
如果此前还可以自我安慰,粉饰太平,那乔以漠在饭桌上那番话之后,她在他面前的每一秒钟都像在□□裸地被凌迟。
她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何夫人却是最见不得她这个模样。
何家人什么都可以怕,唯独不能怕姓乔的!
“何娇娇,你别忘了你的父亲怎么死的!你的母亲怎么死的!你爸爸又是怎么死的!”她用力甩掉她的手,出去了。
何欢的脊背猛然僵直,沉沉垂下的脸颊低埋在茶室的阴影中,再没有声音。
盛世和天鸿很快又传遍了乔以漠在会议上公然对何欢发火的事情,还有他提出要求撤换项目负责人的事。但何夫人不容置喙地坚持让何欢继续负责,还生怕她会做逃兵似的,临时办事处的方案也毫不犹豫就替她同意了。何欢的眼泪似乎成了她情绪的催化剂,任何念衾怎么劝说她都坚持己见。
那之后何欢又病了几天,等她恢复过来,一切已成定局,公司也开始放春节假期了。
病好了,何欢的情绪也渐渐恢复过来。
既然躲不过,就只有面对了。
就像何夫人说的,或许有一天她被逼到极点,也能硬着心肠和乔以漠对峙,如何夫人所愿,从一对情人彻彻底底地变成一对仇人。
奈奈好几天没接到她电话,打过来得知她又生病了,斥责了几句:“就你现在那个破身体,吹个风淋个雨都能病上十天半个月的,别可着劲瞎折腾了!什么何家乔家,都让他们滚蛋吧!”
何欢跟她说了下这几天发生的事。
“乔以漠更年期到了?”
何欢一听就笑起来,“奈奈你别逗了。”
“本来就是嘛,突然发神经了一样,那种话都说得出来。”奈奈埋怨,“所以你也没必要放在心上,以后该怎么就怎么,他总不能把那些话总挂在嘴边刺激你,掉不掉身份啊?”
何欢“嗯”了声,可能是休息了几天,也可能是这几天没见到他,再说起来心绪也没那么激动了。
“而且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奈奈想了下。
“嗯?”
奈奈继续说,“你说开年你们就在丰玉开设新的办事处?得搬过去工作个一年半载的,而且老巫婆居然同意了?”
“嗯。”
“真的同意了?”
“同意了。”
“这多棒啊!”奈奈兴奋道,“简直不能更棒了好吧!你想想啊,上大学你奶奶都非得把你锁在身边,不许住宿舍每天必须回家,毕业这几年就更不用说了,这次居然破天荒让你出去工作,可不就等于让你搬出何家了?至少短时间内你都不用回家面对她和那个假弟弟,多开心!”
何欢之前只顾着不想再面对乔以漠的心情,经奈奈这么一说,也才反应过来。
这几年她时时刻刻都想搬出去,不想回来面对何夫人和何念衾,不想每天完成任务似的和他们吃那顿索然无味的晚饭。但这样的想法一星半点都不能流露出来,否则等着她的,只有何夫人一顿大骂以及……更加严厉的管教。
“以后我要找你玩儿就直接去丰玉了!再也不用看老巫婆的心情了!”奈奈在那边大笑起来。
何欢自嘲地笑了下。
所以她这算是……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