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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男人的目光在石决明身上放肆地游走,脸上却露出很和气的微笑,“有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外国口音,笑容也很和善,但石决明却觉得他笑得有点儿假。就像野山猫摇头晃脑地摆出和气的样子,非要假装自己是温驯的家猫一样。
石决明难得的结巴了一下,“呃……我是来取资料的,我老板跟一位姓元的先生约好了。”
“姓元的?”外国男人的笑容里带了几分不怀好意,“你老板有没有说这位姓元的先生有什么特征?长什么样儿?帅不帅?”
石决明,“……”
这算什么?刁难么?
“既然你有问题问我,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石决明瞪大了眼睛。
外国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透出一丝狡黠的意味,“你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告诉你哪里有姓元的先生,怎么样?”
石决明,“……”
他不是被刁难了,是被调|戏了。
“要考虑这么长时间?”外国男人又笑,抱着手臂悠闲地看着他,“嗨,提醒你一下,这可是最快捷的方式哟。”
“算了,”石决明摆摆手,转身要走,“东西你自己留着好了。”
这里既然是对外做生意的地方,关郁来取的资料必然是花了钱的。这恶劣的男人可以戏弄他一个跑腿的小助理,却不见得敢去戏弄关郁这个正牌客户。他还是回去跟关郁解释一下,最好直接约一下那位元先生。
“嗳,”外国男人大步走过来拦住了他,“别生气啊,小帅哥,我只是想跟你认识一下。”
石决明不动声色地躲开,拿出手机飞快地点了几下,“我看我需要向老板汇报一下,这里并没有元先生,只有一个外国流|氓。”
外国男人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那要怎么说?”石决明扫了一眼他身后的玻璃墙,没看错的话,刚才有个人影晃了一下,“……说这里有个外国人脑子不大正常?”
外国流|氓有点儿傻眼,“呃……”
玻璃墙后面有什么东西啪的响了一下,像是打火机之类的东西掉在了桌面上,随即传来一个男人醇厚的声音,“史蒂文!”
外国流|氓条件反射般的挺直身体。
“够了!”男人的声音里微微带了点儿不耐烦,“不要闹了!”
史蒂文有些遗憾地看着石决明,“好吧。稍等,我这就去给你取资料。”
石决明没有看他,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玻璃墙的后面。他怀疑此刻坐在那里的男人就是关郁要找的元先生。虽然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听这男人说话的语气和隐隐流露出来的气势,石决明就觉得他一定比刚才那外国人更不好对付。
史蒂文很快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石决明接过文件袋,“还有别的手续吗?”
“如果你说的是费用的话,我可以很高兴的告诉你已经结清了。”史蒂文笑得一团和气,“当然,如果你想给点儿小费的话……不如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东西已经拿到手,石决明自然也没有了虚与委蛇的必要,他很是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我觉得给你一个忠告当小费更合适:去看看脑子吧。”
史蒂文,“……”
石决明扬长而去,史蒂文揉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转头问道:“我看上去不像正常人?他是这意思吗?”
玻璃墙后面的男人嗤笑了一声,“我觉得把‘不像’两个字换成‘不是’,会更加贴合他的意思。”
史蒂文深感受伤,“我们西方人表达好感的方式是跟你们不同的。为什么不能宽容地看待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呢?”
“牛拉到天边还是牛。同理,流|氓拉到天边也还是流|氓。”男人不客气地嘲笑他,“这跟文化差异可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史蒂文思索片刻,疑惑地问道:“你居然为了个陌生人就这么打击我……难道你也看上他了?”
“就你这脑回路,说你神经病都客气了。”男人继续打击他,“我觉得这位小朋友的建议很有道理:你该去看看脑子了。”
史蒂文,“……”
果然文化差异难以沟通,他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去吧。
“刚才关郁取走的那份东西……原始资料都销毁了?”男人又问,“都抹干净了?”
史蒂文做发誓状,“放心吧,老大,一切ok。咱就是干这个的,能让人查到我还是‘踏雪无痕’吗?”
“……”
这烂俗的外号……果然需要看看脑子。
“事情牵扯太大,”男人嘱咐,“务必把尾巴收干净。”
“yes,sir。”史蒂文正经了一下,也就一下,整个人又猥琐了,“老大,既然你认识关先生,能不能帮我要刚才那个小朋友的电话号码?”
男人若有所思,“看你的态度……这小孩儿长得很好?那我下次可得好好看看。”
史蒂文沉默片刻,“我忽然就明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什么意思。中文果然博大精深,寓意深刻。”
男人大笑。
石决明把资料袋递给关郁的时候,很清楚地听到关郁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为即将要面对一个难题积蓄勇气。石决明从没看到过他这么紧张的样子,他在接过资料的的时候,手指的骨节都因为过分用力而泛起了一抹青白的颜色。
石决明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有这么大反应,不过他也只是想想。
关郁一路上都死死捏着那个资料袋,一直到车子停在关宅的门外,他始终一言不发。下车,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石决明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吩咐,连忙落下车窗。
关郁伸手朝他的方向轻轻指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刚才的事,跟谁都别提。”
石决明连忙点头,“好的。”
关郁像是还有点儿不大放心,不过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进门的时候,管家想要帮他拿东西也被拒绝了。
石决明望着关郁的背影,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关郁手里拿着的那份资料带来的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消息。
日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很快就到了贺关两家订婚的日子。
相比之前媒体的狂轰滥炸,贺关两家的订婚仪式办的有些过于简单了。除了发布公告之外,就是两家亲戚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即便是这么简单的仪式,仍然闹出了让人不愉快的风波。有不开眼的贺家旁支在订婚宴上对关郁即将接手“贺星”的管理工作提出了疑问,不但担心关郁会把整个贺家改姓了关,还质疑这种安排是不是贺韬有意在削弱董事会里各家旁支的话语权,把贺韬气得险些犯病。
相比之下,两位当事人的表现倒是很淡定。关郁在面对那些挑衅的、质疑的目光时始终面带微笑,而贺思远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除了吃饭喝酒就是低头玩手机,不像是自己订婚,倒像是来吃别人的喜宴似的。贺夫人和关夫人坐在一起语笑晏晏的,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被那些不客气的言谈搅扰了聊天的兴致。唯一一个流露出情绪的人,就是关郁的弟弟,那位即将接手“关氏电子”的二少爷关洲。
关洲的相貌要更英气一些,眉梢眼角还带着几分青年人特有的飞扬不羁。他沉着脸坐在关郁的身边,几乎没有动筷子。一双酷似关郁的眼睛始终恶狠狠地盯着贺家人,尤其是贺思远,简直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两个洞来。贺思远自然是不会搭理他的,关郁时不时会给弟弟夹菜,或者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关洲对他这种亲昵的举动稍有点儿不耐烦,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让他揉。
石决明跟着唐桥在偏厅里吃了简餐,无所事事的抱着笔记本各自处理手头的工作。关郁的日程表上安排了下午要去视察“贺星”新开的酒店。唐桥如今已把涉及到“贺星”的工作都安排给了石决明,他要带关洲熟悉工作,也忙得团团转。
石决明无意间瞟了一眼正厅,正好看见关郁在揉搓关洲的脑袋,不由莞尔一笑。
唐桥一抬头看见他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了然地说:“二少这两天闹脾气呢,他已经申请了芝加哥艺术学院,现在看来是去不了了……”
“是艺术家啊?”石决明想起正吭哧吭哧备考的石远志,忽然觉得像他们这样的草根家庭也不是全无优点,至少没有来自家族的压力,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学自己想学的东西,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唐桥笑着说:“二少是学雕塑的,还得过奖呢。”
“真了不起。”石决明言不由衷地赞美了一句,心里却已经开始同情这位身不由己的二少爷了。
唐桥笑着瞄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却并没有戳破。
石决明稍稍有点儿不好意思,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知道唐桥是个极其精明的人,自己这点儿言不由衷是瞒不过他的,何况他一个穷嗖嗖的小职员,居然同情起富贵人家的少爷,这说起来多少也有点儿可笑,便有意岔开话题,“不是都说‘贺星’是家族企业?没想到林哥也是董事。”
“听说‘贺星’以前的董事都是贺家人,现在也陆续进了一些外人。”唐桥不怎么在意地说:“死守着以前的规矩只会拖企业的后腿。而且贺家人太密集的地方,权力分派也会产生很大的矛盾。”
石决明不大懂这些事,不过唐桥说的这些也是显而易见的。酒席上刚才还有人因为贺韬点了关郁做接班人而叽叽歪歪呢。
“二少旁边,挨着林哥的那位是贺家人吗?”石决明随口问道。
唐桥随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稍稍有些诧异,“你不知道他?他是贺归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