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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挽裳又低头看纸上的最后一句话:
【天理昭昭,平反十三年前冤案,推翻暴政,迎真龙归位!】
迎真龙归位,也就是在昭告天下,旭和帝没死!
是他们吗?
他们终于不再行走于黑暗中了吗魍?
这是他们走向光明的第一步吗?
风挽裳看向密密麻麻的人群里,薄晏舟与几位也在场的大官围在一起交谈着纸上的真相。
殷慕怀直接‘体力不支’的被抬下去歇息檎。
他……
那么多人,那么乱,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他了,那个鹤立鸡群的男人。
他抱着小雪球,站在那里,手里也拿着一张纸,兴味地瞧着,从这边看过去,只看得到他的侧脸,也看得到他似是轻扬的唇角。
不由得,她也悄悄扬起嘴角,颇有一点扬眉吐气的感觉,在心里为他们喝彩。
她想,天都,应该马上就要变天了。
……
没多久,听闻消息赶来的缉异卫,以及东厂厂卫,像一窝蜂似的涌进来,原本就拥挤的画舫更加拥挤了,甚至人数已超出所能承载的范围。
因为事态严重,厂卫以及缉异卫封住下舫的出口,不让任何人下舫。
所有人都得待在大堂里接受盘问,因为是太后直接下的旨意,哪怕是九千岁也只能乖乖地待着。
只是,这九千岁到底是九千岁,娇贵惯了,所有人都差点没地站了,他倒好,命人搬来一张美人榻,慵懒地躺卧在上面,还让几位美人捏肩捶腿,好不享受。
风挽裳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去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只敢悄悄地瞧,不动声色地瞧。
而萧璟棠作为缉异司的指挥使,必须亲自指挥。
他只来得及让孙一凡过来护好她,便头也不回地投入到他指挥使的身份中了。
很快,指挥使对九千岁,盘问的问题,个个犀利,回答的人却是句句慵懒。
“九千岁,本官看到你中途有离开过,去做什么了?”
风挽裳心头一颤,很担心地看向那边。
他会说跟她在一起吗?
若是他说的话,她也无妨的,只要利于他就好。
但是,她却听到那个阴柔绵绵的嗓音调笑地说,“驸马不是让人跟着本督吗?本督去做了什么,你又岂会不知?”
萧璟棠脸色难看,“看来九千岁觉得本官不够格问你问题了。”
“嗯,本督最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了。”他勾唇,抚着小狐狸的手更加慢条斯理了。
“既然如此,那就太后跟前见吧。”萧璟棠依然镇定地应付。
顾玦懒懒挑眉,“发生了这等事,太后只怕没那个雅兴为驸马主持公道了。”
众人不由得倒抽口凉气。
这不是变相地骂驸马受了委屈就像个娘们一样,找太后撑腰吗?
这九千岁对驸马果真是嘴下不留情。这也难怪了,两个男人共用过一个女人。
萧璟棠沉下脸色,“来人!本官怀疑九千岁有重大嫌疑,将他抓回去!”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驸马敢这么做,个个震惊瞠目。
顷刻间,嘈杂声全都消失,一切仿佛静止,静如死灰般地可怕。
凤眸含笑的九千岁,沉着凌厉的驸马,两人的气场震慑八方。
这压抑的空气很可怕,甚至有人想打喷嚏,都怕得用双手捂住嘴巴,捏住鼻子。
很快,冰凝的空气被戳破,一触即发。
一股可怕的气流渐渐形成,轻风拂过面颊,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加大,掀起满地的纸张。
纸张满天飞起的刹那,美得叫人惊呼。
再看向那两个男人,妖孽的九千岁依旧似笑非笑,飞扬的发丝拂过他精致的面颊,凤眸浅阖,慵懒悠然。驸马则是面不改色,两人神色自若,仿佛暗里拼内力的另有其人。
就在大家以为两人即将会大打出手时,画舫突然一阵剧烈晃动,所有人猝不及防地东倒西歪。
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一阵比一阵高地刺破人的耳膜。
“画舫要沉了!大家快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霎时间,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往出口冲,恐慌逃命。
风挽裳刚好就站在离出口最近的位置,人潮像翻天巨浪般朝她涌来,孙一凡护着她出去,可是她担心里面的男人。
所以,别人拼命地往外冲,她拼命地往里挤,人群很快就将孙一凡冲散了。
逆行从来艰难,她被挤得全身生疼,秀眉紧拧。
可是,即使有千军万马挡着她,也阻止不了她走向他。
走到他身边,看到他安全,她才安心。
尽管知晓他武功高强,不会有事。
“挽挽……”萧璟棠在混乱的人群里担心地喊,让身边的缉异卫都去找。
顾玦徐徐起身,抱着小雪球往外走去,若到之处都被万千绝巧妙地开路。
风挽裳还在拥挤推搡的人潮中寸步难移,倏然,抬头间,她看到了他。
即使在这样糟糕的情形下,他还是那样优雅从容,万千绝在前头为他开路,巧的是,开了一条通往她的路。
她忘了前行,怔怔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走来。
满天纸张中,恐慌的尖叫里,她只看到他越来越近,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不用顾忌那么多,没有那些跨不去的鸿沟,只剩下彼此相依为命。
不由自主地,她缓缓伸出手去……
可是,就在他近在眼前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他的身后,被狼狈撞跌在地上的萧璟棠。
如果,这是为了试探她,利用她的同情和愧疚。
那么,他成功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机会?
她没忘记自己要做什么,真的没有。
在这么美丽的时刻,她清醒,也痛恨自己如此清醒。
迎面而来的男人,也许只是她会错意,他只是凑巧经过她身边而已。
于是,在他来到眼前时,她的手转向他身后,从他身边走过,飞奔向后面的男人。
她的身影从身边擦肩而过,顾玦僵硬地停下脚步,脸上森冷骇人,刚腾出的手才准备伸出去就已落空。
原来,那目光不是对他。
她的手也不是伸向他。
在这能把人挤死的时刻,在这惊险的一刻,她毫无畏惧地逆行也只是因为担心那个不良于行的男人。
心还觉得窒息。
原来,一刀还不够。
不过,这一刻,足够他彻底清醒,记得该把她从心上一出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僵硬的手轻轻放回小雪球身上,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头也不回。
在晃动中,风挽裳回到萧璟棠身边,扶起连椅子一同倒在地上的萧璟棠,余光望着那抹身影淹没在人群里。
萧璟棠看到她回到眼前,心花怒放。
他就知晓,她不会丢下这样的他不管的。
他握住她的手,担心地查看她,“挽挽,可有伤着?”
风挽裳淡淡地抽回手,有些吃力地扶起他坐回轮椅上,对那些还找不着北的缉异卫喊,“还不快给你们大人开路!”
柔美的脸散发出凌厉的威严,清柔的嗓音都是凛冽的。
听到的缉异卫赶紧上前为之开路。
但是,整个画舫还在晃动,甚至已经有下沉的趋势,恐慌的人群撞窗的撞窗,开始发生踩踏事件,任凭厂卫、缉异卫如何维持都没用,也加重了画舫侧翻的重量。
其中,由萧璟棠亲命的副指挥使背起他,缉异卫在前头开路,留几个在后头护着她走,挡不走的就杀,丝毫不顾虑会伤到人。
风挽裳麻木地走在这条滥杀无辜开出来的路上。
总算在画舫彻底翻倒之前,安全上岸。
但是,奇迹发生了,殷慕怀请来的护卫个个用绳子在后头勾住画舫,使劲地往上拉,翻到的画舫停在半空,给还在上头的人争得更多活命的机会。
大家争相恐后地往外涌,可是,来赴宴的都是达官贵人,个个身边都带了家仆护卫,在这样的情形下,最能看出人性的丑恶。
有的在当中发生了争执,拳脚相加,有的趁乱落井下石。
她担心地四下寻找顾玦的身影,却只看得到一顶熟悉的轿子已经远去。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这样看着他。
方才,在他走到面前,她最后却毅然选择奔向萧璟棠时,她就已经明白,对他的那份心也该沉底了,专心地复仇。
所以,这是她最后的眷恋目光。
从此,她是那个将儿女情长收敛得干干净净的风挽裳。
“挽挽,我先让人送你回去,你今夜也受惊不少。”
轿子来到她面前停下,萧璟棠温柔地对她说。
风挽裳收回幽远的目光,点头,转身进了轿子。
看着轿子离开,萧璟棠脸色阴沉地看向缓缓沉入漠河的画舫。
好一出‘毁尸灭迹’!
为了怕人查出端倪,干脆让整个画舫沉入河底。
“来人,将画舫老板殷慕怀抓回去审问!”他冷然下令。
这时——
路的那端传来马蹄声,高头大马上响起太监尖锐的嗓音。
“传太后口谕,宣萧璟棠、殷慕怀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萧璟棠凝重地皱眉,看来太后是要亲自过问此事了。
刻不容缓,他赶紧让人备轿入宫。
※
夜里的皇宫,一盏盏宫灯,流光溢彩。
凤鸾宫里弥漫着一股暴风雨的气氛。
萧璟棠与殷慕怀相继到了,坐在大殿里的太后怒容满面,高松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即使当了统领了东厂,他也还是改不了昔日的奴性,无法像顾玦那样即使在太后跟前也可以那样谈笑自若,淡定从容。
萧璟棠连人带轮椅被抬进凤鸾宫的大殿,跟在他身后被抬进来的还有殷慕怀。
太后看到此等画面,瞧着更是烦心了,没等他们行礼就已摆手让他们到边上去,然后,看向门口,“顾玦呢?怎还未到?”
此话一出,大家心下明白,无论如何,这顾玦还是被太后看重的。出了那么大的事,最先开口找的还是顾玦。
“回太后,方才九千岁有话传来,说是旧疾发作,明日再入宫请罪。”门外的太监将得到的消息如实禀上。
“旧疾发作?好个顾玦!哀家让他养身,他倒真惬意地养起来了。”太后愤然拍案。
她又怎会不知顾玦此举是为何,无非是在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是在逼她还权啊。
“太后息怒。”萧璟棠和高松异口同声。
太后缓下怒火,看向他们,然后,目光落在一身黑袍的殷慕怀身上。
整个人好像一夜之间放大了似的,坐在轮椅上都显拥挤,全身包得密不透风,包括此刻,头上还带着黑纱帷帽。
“殷慕怀,你这伤得不轻啊。”
“草民谢太后关心。”殷慕怀说着就要让人搀他起来行礼,太后摆手让他坐回去,他拱手,“请太后恕罪,草民这伤见不得风,也怕吓着太后。”
“罢了,哀家叫你入宫也不是为了探讨你的伤的。而今,你的一个盛宴将整个朝廷,整个天都,甚至整个南凌都搅乱了,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后愤怒地质问。
“回太后,草民知晓来的都是举足轻重的贵客,还特地请了很多高手保护,却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草民到而今都还未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那么大的画舫就已经沉了。”殷慕怀说着,捶心口,很沉痛的样子。
“驸马,你当时也在画舫上,怎可以让这等事发生!”太后看向萧璟棠,声音变得更加凌厉。
“回太后,是微臣失察,微臣定会尽快将此事查明。”萧璟棠拱手,低头道。
“查明!查明!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哀家明日早朝如何面对满朝百官!”
啪啦!
桌上的茶盏被太后挥落在地。
化得精致的面容因为愤怒显得有些狰狞。
太后大怒,谁也不敢轻易出声。
半响,高松瞧见太后的脸色有些许缓和了,赶紧让人重新奉上热茶,他亲自接过,奉上,“太后请息怒。”
太后冷冷瞪了他一眼,接过,“事发后,你都做了什么?”
“回太后,奴才已命认将画舫里的所有人都暂时关押起来,等太后发落。”
话音才落,太后直接将手上的茶盏朝他砸过去,“关押!发落!你这般做等同于此地无银!那些都是什么人,你去关押他们!没脑子!”
即使被泼了热茶的高松,忍受着被烫到的疼痛,双膝跪地,磕头,“太后息怒,是奴才该死,奴才没脑子,请太后息怒。”
“滚下去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堵住这悠悠众口,处理不好,哀家扒了你的皮!”看到他这等奴性,太后气得头疼地揉额角。
“是,奴才马上去。”高松刻不容缓地起身,退出大殿,临走前还不忘递给萧璟棠一个多多关照的眼神。
“既然此事也提到了异族,驸马,哀家限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是谁在造谣生非!”
“微臣遵命!”萧璟棠拱手,转过轮椅,离开。
“禀太后,驸马在进宫之前要将草民带回去审问,草民斗胆想请太后做主宽容一下,草民这身子目前禁不起太多的折腾。”
殷慕怀的话让萧璟棠停下来,转回身去。
好个殷慕怀,居然趁机跟太后求情。
太后看着殷慕怀,这殷慕怀是三国皇商,为三国宫廷采买,多多少少都要卖点面子给他的,相信其他两国也曾跟他提过要赐他官爵之事。
但此人,都以潇洒惯了为由拒绝,依然在三国之间游刃有余。
“你且回去好好养伤吧,驸马若有什么要问的,随传随到即可。”太后开了尊口。
“谢太后。”殷慕怀拱手谢恩,薄纱里,嘴角微微上扬。
……
夜,很沉闷,没有一丝清风,仿佛也随此时的天都一样,山雨欲来的前兆。
幽府里,不同往日的是,今夜,灯火幽暗,一眼望去,仿佛一夜之间沉寂了。
除了缀锦楼亮着灯火。
顾玦负手立于书案前,挥毫泼墨,俊脸在寂静的烛火下,平静如水。
“督主。”门外响起万千绝的声音。
“说。”很淡的一个字,挥笔的动作没有停止。
“宫里传来消息,太后摆驾出宫,正往幽府来。”
顾玦停下动作,半响,搁笔,拂袖走出书案,拂袖的同时,一股劲风将墨迹还未干的宣纸翻飞过去,落在书案下,从背面看,纸上写了满满的一行行字。
走出缀锦楼,门外不止万千绝,还有霍靖等候吩咐,但是,他们的主子什么也没说,径自往前堂走去。
经过花园时看到那座秋千架,他忽然停下脚步,看了半响,冷声下令,“拆了。”
“……是。”霍靖看了一眼,有些怀疑地点头。
这秋千为谁而存在,已很明显。
……
才走到前庭,太后已在一个宫女的搀扶下迈入府门的门槛。
因为是夜里,她戴着披风斗篷,低调地驾临。
顾玦上前,躬身行礼,“奴才恭迎太后。”
太后看了眼他,径直往大堂走去。
顾玦不紧不慢地跟上。
太后入座,茶奉上后,顾玦挥退所有,站在太后面前,极为平静地等她开口。
太后拿下披风帽子,目光凌厉地看向他,“也是时候复发了。”
“有劳太后惦记,奴才受宠若惊。”也到月底了,心碎之毒是该发作了。
“行了,坐吧。”太后似乎很讨厌他这样谄媚的语气,摆手。
顾玦微微勾唇,撩袍坐在右边的位子上,徐徐抬眸,“请恕奴才多嘴,在这个时候,太后实在不宜出宫。”
“你都派人入宫说旧疾复发了,哀家怎能不来看看。”
顾玦莞尔,“太后要奴才好好养身子,奴才自然唯命是从。”
太后没接话,眸光流转,看向门外漆黑的院子,“这幽府,好似冷清了许多。”
顾玦苦笑,“而今的幽府,也不适合太热闹。”
太后自是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的妻子子冉刚死,在他出事之前,幽府又被钟子骞杀了不少人,短时内确实无法热闹起来。
太后幽幽看向他,“倘若你要风挽裳,哀家可以再替你做一次主。”
顾玦依然平静自若地抬眸,“奴才多谢太后厚爱,太后又不是不知,对奴才不忠的女人,奴才向来不要。”
“可你却也没杀了她。”
“有驸马替她撑腰,奴才哪敢。”
尽管已经决意不再关注她的一切,即便已经狠狠给了自己一刀,可是,听到太后如此说,仍是无法接受她被如此轻贱。
太后挑眉,“还有你不敢的事?”
顾玦轻笑,“老虎歇久了也会变成猫的。”
“行了,歇好了就回司礼监吧。”太后说着,拂袖起身回宫,走到门口时,她停下,余光往后瞥去,“明日早朝,哀家要在金銮大殿上看到你。”
顾玦在身后,撩袍单膝跪地,“奴才遵旨!”
太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怕这顾玦功高盖主,但是这些年来每一件棘手的事都被他轻易摆平,而且,她让他做的事也极为私密,防着他,还不如继续让他尽忠,反正有心碎在,谅他也没那条命背叛她。
关键时候还是得他出手!
养了这么多年的人,除了他,其他的都是饭桶!
送走太后,顾玦唇角戏谑的笑意乍然收起,冷着脸转身回缀锦楼,走到回廊的转角,他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
霍靖赶紧上前听候吩咐,“爷。”
“去把爷那个箱子取来。”
箱子?
霍靖怔住,怀疑地问,“爷说的可是放在库房里的那个箱子?”
“嗯。”他应声,拂袖就走。
霍靖诧异地看向万千绝,万千绝什么也没说,紧步跟上去。
就在霍靖还在纳闷地时候,前方的身影又停了下来。
“将箱子沉河。”
霍靖更加吃惊,沉河?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要直接沉河?
他看着主子已经离开的身影,也只好照做。
很快,霍靖依照吩咐,从库房里取出早就蒙尘了的箱子,打开府门,让人提着灯笼跟在身后,然后,在箱子上绑了块大石头后,将紧锁的箱子推进漠河里。
箱子绑了石头,一抛出去,立即下沉,很快就消失在河面上。
……
※
萧府的书房里
萧璟棠手里拿着一卷小纸卷,脸色深沉。
听闻太后特地出宫去了幽府见顾玦,在发生了画舫的爆发事件后,太后居然还连夜冒险出宫见顾玦。
可见,太后还是很看重顾玦,若他没猜错的话,顾玦很快就回到当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了。
要是他将这卷纸条暴露出去,就能阻止顾玦重新得宠,还能让他再无翻身之日。
可是,不行!
若是把纸条上的真相说出去了,好不容易才开始学会对那个男人死心的挽挽一定会死灰复燃,如此,那他这阵子的精心谋划是为了什么?
他要她回到身边,不只一下下,而是一辈子都在他身边。
当初选择没说也是因为在此,这会,她好不容易已经回到他身边了,在她还为彻底对那个男人死心前,他更加不能让这件事曝光。
顾玦,可以慢慢耗,而挽挽不能,若这次再失去她,他知道,永远再也没法拥有了。
再三想了想,萧璟棠最终决定让这个秘密继续掩埋。
他将小纸卷放回到暗格里,轻轻推回暗格内,暗格归位,墙上毫无痕迹。
看着外边的天色,他推着轮椅出门。
在他双腿不便行走后,府里很多地方都改变了,改成方便他的轮椅行走。
来到晴暖阁,院子里很安静,她不喜欢人伺候,他就没让人伺候。
她想要怎样,他都可以迁就她,只要她欢心就好。
过去,确实是他太过忽略她的感受了,而今,她回到他身边了,他会好好弥补。
此时,她伏在窗前的书案上,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画着什么。
他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轻轻打向窗口。
风挽裳冷静地抬头,淡淡地看向窗外。
其实,她早就知道他来了的,那轮椅轱辘声在寂静的夜里很响,耳朵不是太聋的话都会听得到。
她放下笔,起身走出房门,走向他。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淡淡地问。
“过来看看你。”萧璟棠昂头看着她,一辈子都看不够的样子。
“……”沉默了下,风挽裳闲聊似的问,“太后刁难你了?”
萧璟棠摇头,伸手拉起她的手,“太后让我在短时间内把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找出来。”
几乎是在他带着薄茧的指尖触碰上上来的时候,风挽裳立即缩回手,表情有些冷。
萧璟棠尴尬,抿了抿唇,“挽挽,今夜吓着了吧?我真没用,竟让你受了那么多惊吓,在最关键的时候还得靠别人救你。”
他懊恼地捶自己的双腿。
风挽裳看向他的腿,“我没被吓着,你也无需自责,这不能怪你。”
萧璟棠知她说的是真心话,欣然地抬头看她,却意外发现她额角上的一大块红肿,都有些磕破皮了的样子。
他一下子忘了讲男女有别,伸手将她拉下来,“你这里怎么伤到了?”
手刚要碰上她的额头,已被轻轻挥开。
风挽裳站起来,抬手摸了摸额角的伤口,“没什么,只是不慎撞到。”
萧璟棠想起她从画舫二楼摔下来的惊魂画面,那必然是撞上栏杆时伤到的。
“快让我看看,我好替你擦药。”他担心地说,心疼万分。
“只是红肿而已,无需这么麻烦的。”风挽裳淡淡地说。
拗不过她,萧璟棠只好叹息妥协,“那我待会让丫鬟把药送来,可以消肿祛瘀的药。”
他的挽挽总会在不该倔的时候倔,唉!
风挽裳点头,但是她知道,他给的药,她不会擦。
“我有些饿了,你是否方便去替我下碗面?”他想念过去那段他一回来她就围着他转的美好时光了。
下面?
也就意味着要下厨?
毫不犹豫地,风挽裳摇头,歉疚地说,“我已经很久没下厨了,手艺已经生疏了,我去叫厨子给你做吧。”
她答应过以后只给他一个人下厨的,即便以后可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但她会记得答应过他的每一件事。
说只给他做,就只给他做。
说着,转身欲走。
“别……”他拉住她,看到她的目光落在他又不规矩的手上,他笑着放开她的手,“不用去了,其实也不是很饿,只是想过去的味道了。”
“……”风挽裳漠然地抿唇不语,心中在嗤笑着他的可怕。
若非她已知晓真相,她真的会再一次被他欺骗过去的。
害死她的孩子,杀了对她不离不弃的皎月,他怎么可以一点儿愧疚都没有,在这里跟她谈过去?
他不知道,看到他,或是跟他站在一起,她无时无刻都觉得恶寒。
就好像待在一条毒蛇身边,听着它吐信,看着它滑动,全身悚然。
“挽挽,在画舫上,你折回来扶起我,我很感动。”当看到她没有跟顾玦走,而是飞奔向他的时候,尽管知晓是这双腿的功劳,可他还是很感动。
“你的腿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风挽裳漠然地说着自己跑回去的理由,神情很麻木。
她不会让他以为自己又对他动情,她要的只是他的信任而已,刚被休离、心伤未愈的她不冷不淡才是正常的。
没有人规定她就得回应他的等待。
只要当他当初说过的家人,就足够了,足够她要毁掉他的一切了。
萧璟棠眼眸黯然,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可她的说明,还是让他失落不已。
两人沉默,就在这时,孙一凡捧着几本账册走来。
“少爷,这是今日各大药铺的账册,请您过目。”
风挽裳看向孙一凡手里的账册,“这么晚了,你白日又要忙缉异司的事,回来还要忙萧府的生意,以你而今的身子……”目光扫向他的双腿,面露愧疚,“我回房了。”
“挽挽,我确实很累,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你能帮我。”萧璟棠叫住她。
他知晓在做生意上,她很有慧根,再加上她心细如尘,若她愿意帮他打理萧家生意,他再欣喜不过。
这不,一间醉心坊她就经营得有声有色,几欲名扬天下。
风挽裳袖子下的手攥得很紧,终于要踏出第一步了。
“少爷!”孙一凡吃惊地喊,怎么也料不到他家少爷会做此决定。
少爷是不是忘了自己对她做过什么了?
熟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倘若哪天她知晓真相了,岂不是等于双手奉上整个萧家让她毁掉?
“不了,萧家的生意我不该插手,你若真觉得累,不妨请一个可靠的人回来帮忙。”风挽裳适时地回过身来,不冷不淡地拒绝,以退为进。
萧璟棠怒瞪了眼孙一凡,看向她,沉着脸纠正,“胡说!什么叫你不该插手,再可靠的人会比家人可靠吗?”
“可是……”风挽裳低头,似乎还有很多的顾虑。
萧璟棠又狠瞪了眼孙一凡,“我不是说过了,挽挽说的话就是我说的,不长耳朵是不是!”
“奴才知错。”孙一凡低头认错,然后,面向风挽裳弯腰道歉,”请小姐原谅奴才方才的口不择言。”
“孙总管言重了。”风挽裳伸手扶起他。
“挽挽,那你决定得如何?若你觉得累的话,就别勉强。”他担心她不顾自己的身子。
“醉心坊有素娘替我管着,倒不会累到哪儿去,若你真信得过我,那我且试一试。”风挽裳松口答应下来,努力克制着内心的颤抖。
原来,心要狠,要歹毒并不难。
“我自然信得过你。”萧璟棠笑了,使眼色让孙一凡把账册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