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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是抱窝的季节
集体婚礼之后,是长达三十天的带薪婚假。
因为一年多前才经历过一场跌宕起伏的异星之旅,所以周惟和珀西都没有兴趣去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度蜜月,最终一致决定就在地球上找几个地方好好玩玩。
冰封雪盖的南极、骄阳似火的赤道、椰林树影的海滨、高耸入云的珠峰……周惟攒了二十多年的愿望清单这次全部被珀西列在了度假表上,反正对于两条长翅膀的龙来说任何距离都不是问题,即使从地球的一端飞到另一端,也不过是一个昼夜的事情。
第一站选在南极洲,他们从抱龙峪出发,花了近六个小时飞抵维斯托登半岛,在婚假第一天的凌晨到达中国在南极洲的首个科考基地——中山站。在那里休整了一个上午,他们再次出发,准备穿越格罗夫山,向内陆冰盖进发。
临近十一月,南极昼长夜短,他们带着简单的装备一路向南,在冰雪覆盖的山脉之间穿行,路况好的时候就徒步,地势复杂的时候就飞行。莽莽冰原让他们领略了极致梦幻般的极地风情,但也给他们的体力带来了极大的考验,在攀登梅森峰的时候周惟被寒冷干燥的气候折磨得发起了低烧,珀西本想带他回基地,但他执意继续,最终在烧到近三十九度的情况下爬上了峰顶。
也许是上天被他偏执狂一般的坚持感动,在梅森峰顶他们看到了一次极为壮丽的极光,罕见的超强带电粒子流形成了一片在白昼下依然清晰可辨的极光带,在参差的雪峰中绵延了将近二十分钟,仿佛一场鬼斧神工的魔幻表演。
周惟在烧得眼冒金星的情况下仍旧不忘拉着珀西合影留念,然而没等曝光结束便昏了过去,于是随后的行程是趴在珀西背上完成的——他体力过人的老公驮着他飞越格罗夫南山区,在婚假的第七天到达此行的终极目标地,位于南极内陆冰穹A附近的昆仑站。
昆仑站常驻医生对周惟这个在昏迷状态下时而人形时而龙形的奇葩生物束手无策,只能建议珀西雇佣大型运输机把他运送到就近的国家就医。但没等珀西联系到合适的医院,周惟就醒了,雷泽龙超强的自愈力第一次在他身上显现出来,即使在南极冰盖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之下,他仅靠着最简单的抗生素和维他命就迅速地恢复了健康。在昆仑站休整的第三个晚上,他甚至独自离开营地,飞到七公里外的冰穹A为珀西制作了一朵雪花标本。
珀西拿着复模玻片不知道该发火还是该感动,一朵晶莹剔透的六棱雪花被永久地保留在了低温凝胶里,似乎将极地最高点梦幻般的阳光也封存其中,美轮美奂。周惟有些脸红,期期艾艾地说:“我一直也没什么贵重东西送给你,结婚戒指还是去年万圣节区长发的奇趣蛋玩具,本想结婚的时候换个钻戒,又一直没有攒够钱……这个就算补偿吧,虽然没花什么钱,但是我蹲在雪地里一个多小时才弄好的,这个世界上都不会有第二片一模一样的了。”
珀西满腔怒火立刻烟消云散,能在蜜月收到这样别出心裁的礼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全宇宙最幸福的男人,试问谁家媳妇儿能像他老婆这样身强体壮结实耐操还浪漫得突破天际?
就连无名指上那个寒碜到令人发指的塑料奇趣蛋戒指,也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价值连城!
“以后不许为了这种小事一个人跑出去了,你还在发烧呢!”珀西感动得不行,小心地把雪花收起来,紧紧拥抱带着寒气的老婆,“我只要你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奇趣蛋戒指也好,雪花玻片也好,都不如你的一个微笑。”
周惟脸更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害臊,紧紧回抱珀西:“你收着就行了,那么多话……不过说实在的,钻戒的钱我这辈子大概是攒不够了,你以后就别指望了。”
“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什么都再不需要。”珀西发自内心地说。当然,现实的考虑也是一个方面,他们俩的饭量太大了,尤其因为结婚以后某些频繁的“体力劳动”加大了日常消耗,所以现在区里发的工资刚够他们日常买肉吃,根本不可能攒下额外买钻戒的钱。
蜜月第二站是夏威夷,从极度严寒的南极洲来到气候宜人的火奴鲁鲁,周惟和珀西都有一种升入天堂的感觉。在威基基海滩悠闲地休息了两天,享受过卡皮欧尼拉公园热情的舞蹈和库希欧海滩的日光浴之后,他们从阿拉威码头入水,准备横跨太平洋,游回中国海。
漫长的遨游,也许是天公作美,十月底的南太平洋分外温柔,周惟和珀西乘着北赤道暖流一路向西,一直没有遇上什么大的风暴,偶尔遇上小型暴雨或者气旋,他们便潜入平静的洋底,等风暴过去以后再行出发。
珀西的龙形态足以应对地球上任何极端气候,满载状态沉入水底三四个小时不呼吸也没有问题,所以遨游之初他就做好了时刻为老婆供氧的准备。谁知经历了南极冰原的洗礼之后,周惟的体能竟然发生了质的飞跃,在水中甚至有超越他的趋势——雷泽龙体型更小,耗氧量低,耐受性更强,潜水状态竟然可以持续六个小时以上!
龙X龙组合的优越性在这种时候充分地显现了出来,当天气晴好的时候,他们会结伴飞上蓝天,擦着碧波浩渺的海面在空中交尾,看着水面上若隐若现的倒影达到一次次奇妙的高|潮,大海仿佛镜子,给他们提供了纯天然的情趣用具。
海上起风的时候他们会交缠着沉入海底,在平静的暖流中缠绵,在一簇簇迁徙的鱼群中翻滚,一刻不休地索取对方,直到在濒临窒息的溺水感中迎来天堂般的战栗……
长达十天的旅程之中,他们把在南极虚度的时光全部补了回来。洋流节省了体力,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以各种形态疼爱彼此,深海的鱼群为他们提供了丰富的蛋白质,可以让他们在喷出以公斤计的碳水化合物之后仍旧体力充沛,保持每天既定的航程。
当他们抵达北马里亚纳群岛的时候,甚至对过去几十年的生活结构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妈的以前到底是怎么活的,整整二十多年\七十多年不知情为何物,到底活了个什么劲儿啊?
于是整个太平洋之行他们的日常完全可以总结为“我想到了一个干起来很爽的地方\姿势\时段\方法”——“我们完成了之前的想象”——“我们觉得这次活动有以下几点可以改进”——“我们下次该怎么干才更爽呢?”
以此循环。
在太平洋上发现了人生的新大陆之后,他们又去了珠峰和亚马逊丛林,最后掐着点儿在婚假结束之前半个小时回到了抱龙峪。当然,世界屋脊和原始森林依旧未能阻挡他们寻求爱之真谛的热情,余下十几天的旅行当中,他们穷尽毕身之力,践行了“龙是淫|邪的生物”这条在“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流传了千万年的金科玉律,孜孜不倦地把亿万子孙洒在了地球母亲的各个角落。
蜜月归来,精尽人亡,周惟把自己丢到宿舍的大床上的时候,甚至有种“这辈子都别起来了吧”的想法。
所幸进入十一月以后抱龙峪已经差不多要封山了,游客减少,动物们也大多蛰伏,不需要太大精力来四处巡逻,珀西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周惟因此得到了偷懒的机会,连着半个多月都窝在宿舍里睡觉和打游戏。
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周全和豁耳朵回了一趟“娘家”,不知道这俩脑子怎么长的,居然收养了一只不知道从哪儿划拉来的小熊猫,每天当儿子养着,走哪儿带哪儿,还抱来向周惟显摆。
“你这是来跟老子要压岁钱的吗?”周惟看着蹲在门口台阶上的“一家三口”哭笑不得,周全收养的“儿子”跟豁耳朵竟然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是豁耳朵,大概是小时候被什么猛兽攻击所致。
小豁耳朵对周惟颇为敬畏,拖着长尾巴躲在周全身后不敢出来,直到周惟拿出个苹果来投喂才稍微大胆了些,趴在他膝头东嗅西嗅。
“你们是大熊猫,它是小熊猫,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根本不是同一个物种好么?”周惟敲着周全的额头对它说,“你要收养也该收养个熊猫吧?收这么一个花尾巴货算怎么回事?”
周全从善如流地点头,然而完全不打算悔过,听他说教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把豁耳朵拉过来挡枪,自己轻车熟路爬到厨房,拖出来一篓子各种水果给自己的花尾巴儿子投喂——周惟最近胃口不好,吃完大鱼大肉总要拿点儿水果来压腻,所以珀西去山里捡了很多果子给他屯着。
结果周惟没来得及吃多少,最后都被周全带走了。
“妈的,这完全是打秋风的节奏啊!”珀西巡山回来,听说这事儿以后惆怅得不行,“有儿子了不起吗?带个小的就可以随便来霍霍老子吗?臭显摆个毛啊,老子还有两位数的子女呢!到时候把它们的熊猫窝端了,把它们藏的竹笋都抢回来做麻辣香锅!”
“……”周惟对他的吐槽完全无力吐槽,只抱着从周全手中抢救下来的唯一的苹果默默地啃。
珀西叉腰仰天长叹:“真人啊,说好的两位数呢?你到底灵不灵啊!”
周惟:妈的智障!
吐槽归吐槽,此后周全再带“儿子”来回娘家的时候,周惟和珀西还是很慷慨地接济了它们不少吃食——入冬以后觅食困难,光靠两个雄性大熊猫很难养活一个胃口奇大的雄性小熊猫。
时间长了,周惟居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了吧唧的感情,每每看见周全和大小豁耳朵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竟有些微妙的羡慕——两个人多寂寞啊,有个小萌物似乎才更像是个完整的家庭呢。
周惟有些搞不清自己是闲的蛋疼想太多,还是年纪大了自然而然萌发出奇妙的父爱,平安夜那天珀西往圣诞树上挂礼物的时候再次感叹“两位数儿女”,他鬼使神差脱口而出:“不然我们也领养个孩子吧?”
珀西吓得一抖,差点把圣诞树拽倒了,虽然早就习惯了周惟各种神转折的人生理念,但对于他几个月工夫就推翻了“丁克”的想法还是觉得颇为意外,默默抱着树冷静了五秒钟,才故作镇定地说:“好啊。”
至于如何劝服他放弃领养自己生,珀西已经完全不担心了,以周惟那种酷爱自我打脸的性格,大概再过几个月就会主动提出生娃了吧?
你看他从人类禁断到兽X兽结合只花了一年多就完美适应了,想必男男生蛋应该也很容易接受吧?何况还有大小毛这样美好的先例呢!
小鸡是多么有爱的生物啊,比小熊猫萌多了!
元旦过后,大雪封山,周惟的肠胃炎忽然严重起来,连肉都不大能吃了,每天只靠牛奶蔬果度日。龙是典型的肉食动物,吃素根本无法满足日常身体消耗,几天下来他就瘦得脱了形,变成龙连翅膀都没力气扑腾了。
珀西跟区长请了假,骑着哈雷摩托带他去城里看医生。俩人轰隆隆一路开进市区,周惟又饿了,恹恹地趴在珀西肩膀上求喂食:“不行了,我得先吃个泡馍,太饿了,大白天看见好多星星。”
珀西担心地问:“吃泡馍行吗?那么大油,会不会吃下去又恶心?来回吐很伤胃啊,不然吃个炒米饭什么的?”
“我想吃肉,恶心了再吃药吧,反正一会儿要看医生。”周惟看着西羊市的方向两眼放绿光,“我得先治了我的饿病!”
珀西只好把车子开进了鼓楼,自己去找地方存车,让周惟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着。
大雪初晴,阳光灿烂,周惟有气无力地靠在长椅上,想买个小吃垫吧垫吧又没力气起来,于是掏出手机订了一个十米外的外卖。一分钟后快递小哥端着烩丸子和酸梅汤给他送了过来,远远地似乎还以他为背景拍了一张自拍。
周惟猜测他是在发类似“卧槽世上竟然有如此懒惰之人”的微博吧,毕竟像自己这样隔着十米叫外卖的奇葩应该是不多。
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周惟忽然听见“扑棱棱”一声,一只拳头大的小黄鸟摇摇晃晃飞了过来,落在他脚边的空地上。小黄鸟长得十分讨喜,圆眼睛大蹦儿头,不知道主人出于什么奇怪的爱好,还给它头上顶了个花生米大的小黄葫芦,衬着两片小嫩叶,萌得不得了。
周惟莫名觉得这小鸟有点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是什么品种,眯着眼睛冲它嘘了一声,伸出食指叫它上来。
往常普通小鸟被他召唤都会马上响应,然而这只小鸟竟是个例外,瞪着黄澄澄的大眼睛看了他半天,忽然“啾~”地叫了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熟悉的跪姿让周惟刹那间意识到了它是什么物种了——龙!蝠魟龙!幼崽蝠魟龙!
那小模样和大小毛简直一模一样啊!除了颜色不同以及顶着黄葫芦以外,它和厄玛的儿子就像是孪生兄弟!
然而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蝠魟龙?还是没人认领的幼崽蝠魟龙?!
周惟惊诧万分,刚想把小鸟拎起来,就听半空中又响起了一阵杂乱的扑棱声,六只一样大小的蝠魟龙幼崽从西羊市方向飞了过来,颜色各异,和之前那只小黄鸡凑起来刚好集齐一道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渐变得那叫一个和谐!
周惟看着天空,惊讶得连饿病都瞬间痊愈了——他们个个头上都顶着和羽毛颜色一致的小葫芦,放在一块儿完全就是个葫芦娃COSPLAY,如果一起喊“爷爷爷爷”,说不定还能召唤出个抱着穿山甲的老头!
“珀西!”周惟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连忙扯着嗓子喊道。彩虹小鸡团正在排队降落,被他一喊发出惊恐的尖叫,“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头龙的威慑果然可怕,当珀西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自己的老婆惊恐地蹲在长椅上,七只顶着葫芦花色各异的小鸡惊恐地跪在雪地里,两拨人大眼瞪小眼,都是一副“天啦噜”的表情。
“……”珀西呆滞了两秒钟,失声道,“不是吧!”天下蝠魟龙是一家,这七个虽然他不认识,但想必都是他家亲戚,莫非今天恰巧家族里有人来地球了?
珀西把这个猜测告诉周惟。周惟一边端着酸梅汤喝,一边仔细观察这七个小蝠魟龙,别说他们长得还真和珀西有几分相似,料想长大了变成人形也很好看……话说如果全真教的真人说的是真的,有两位数这样的儿子也挺不错……
莫名其妙的父爱又开始泛滥了,周惟将七个葫芦鸡从地上拎起来,搁在椅子上排成一排,好声好气地安慰道:“别怕,腿软就坐着,坐一会儿习惯了就好了……谁吃肉丸子?”
小鸡们对他仍旧有些敬畏,但挡不住其中有那么几个吃货,几秒钟后壮着胆子举起小翅膀:“我七!”
周惟捞起几个肉丸吹凉了发给他们,吃货们星星眼用小翅膀捧着开吃,发出谄媚的感谢:“啾啾!”
珀西站在旁边端着饭盒叉子以及酸梅汤伺候着,被这样“父慈子爱”的温馨场面感动得热泪盈眶:陛下圣明!恩威并施才是王道,真人她老人家说的没错,周惟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一家九口(住手!)高高兴兴分完一大碗烩丸子,周惟掏出湿纸巾给吃货们排队擦翅膀。经过几分钟的相处,葫芦鸡兄弟已经对他完全拜服,让站成个一字就站成个一字,让站成个人字就站成个人字,周惟甚至怀疑让他们喊“爹”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当然如果他们会喊人话的话……
“他们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啊?”周惟吃饱了,开始考虑葫芦鸡兄弟的来历问题,“要是他们都是你亲戚,那咱们要不要带去伊清斋泡馍馆找找家长?这么小的孩子丢了家里人得着急吧?”
“没事,蝠魟龙幼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而且可能是家族遗传吧,我们家大人的心……都比较大。”珀西想起自己曾经独自走失数月,并拿命根子换了肉包子的爷爷,心情有点复杂,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和亲戚打声招呼的,这是礼数,“正好咱们也要去伊清斋吃泡馍,那就带他们一起过去吧。”
俩人顶着七只鸡一路走到伊清斋,刚进大门就吓了一跳——大堂里人山人海,少说坐了五百人,绝大多数貌似还是外星人!
这些外星人似乎都认识,正热火朝天地聊着天,一些蝠魟龙幼崽在餐桌间嬉戏,把肉丸子和山楂球扔得满地都是。
“珀西!你迟到了!”一个身材颀长,温文儒雅的男青年一看见珀西就冲了过来,二话不说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大喜的日子都来迟,你这傲娇的毛病是一点儿都没改,怎么着,让太爷爷他们等你你就开心了?”
“……”珀西已经出离惊悚以至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半天才讷讷道,“瑞、瑞裘叔叔?你、你怎么来地球了?还有太爷爷?太爷爷来了?”
“咦?”瑞裘诧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你父王请大家来地球参加你的喜宴的吗?怎么你这个当事人居然不知道?”
“……”珀西扫视全场,发现自己庞大的家族好像基本上来齐了,连隔壁星系的叔爷爷们以及他们的配偶、子女都悉数到场……于是他们真的是受邀来参加自己的喜宴的吗?
问题是为什么自己这个当事人真的完全不知道?
“你好像真的不知道?”瑞裘这下真惊诧了,“没人通知你吗?”
“……没有!”
“你父王没和你说?”
“……这个真没有!”
“那你怎么到这里的?”
“……我只是想和周惟来吃碗泡馍。”
瑞裘目瞪口呆看了他半分钟,同情拍肩:“一定是大家讨论太热烈以至于把你给忘了,唉,大家族就是这点不好,很容易忽略无关紧要的细节。”
珀西有点搞不清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不过马上瑞裘又高兴起来:“哎,说起来真神啊,没通知你都能跑来参加自己的喜宴,可见今天是个难能可贵的好日子,咱们家人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能聚在一起呢!”
珀西发觉自己一向少根筋的叔叔口才居然还不错,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完全生气不起来了呢。
“这位就是周惟吧?你好你好,我是珀西的二叔瑞裘。”瑞裘放开珀西,试图拥抱周惟,腿一软差点跪下,忙扶墙站稳,道,“最近好像有点缺钙,那什么,大家进去坐下说吧,站着怪累的。”
“……你只是本能地想跪而已,和缺钙没什么关系。”珀西扶住瑞裘,把周惟的身份以及自带的“给朕跪下”光圈向他解释了一下,道,“习惯了就好了,刚开始我也傻乎乎吃了好长时间的钙片呢。”
瑞裘看向周惟的眼神多了两份敬畏,道:“那你们还是先等等,让我进去给大家科普一下,今天来的长辈太多了,你们要是贸贸然进去导致大家跪一片,场面恐怕会太尴尬。”
珀西完全认同,将自己头上和周惟肩膀上的小鸡拎下来交给瑞裘:“顺便把这几个孩子带进去吧,他们是七胞胎?哪家的?隔壁星系叔祖家的孙子?”
“……是隔壁星系的叔祖,不是孙子。”瑞裘将葫芦鸡兄弟一一接过,道,“罗素祖父新生的七胞胎,他们几个的辈分比我还高一层,和你爷爷是一样的,至于排行……你问罗素祖父本尊吧,我反正是记不清。”
瑞裘带着七位叔祖父飘然离去,珀西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扶住周惟的肩膀:“你还好吧?”
周惟在他们寒暄的几分钟里一声没吭,倒不是因为高冷,而是因为禁断症严重爆发——尼玛几百个亲戚!尼玛喜宴!尼玛一大群外星人来地球给他们办喜宴了!
尼玛还忘了通知他们两个当事人!
对了刚才跪着跟他要丸子吃的葫芦鸡兄弟居然还是他的叔祖!
巴掌大个鸡叔祖你妹啊!这到底是什么奇葩家族啊喂!
“……我没事。”周惟深呼吸好几次才控制住了自己几近崩溃的病情,强忍着立刻转身逃走的冲动,道,“来都来了,这么多亲戚总该进去打个招呼的,走吧。”
夫夫俩紧握双手互相打了一下气,估摸着瑞裘可能科普得差不多了,手拉手走进了大堂。
人山人海。尽管周惟老早就知道珀西出身于一个庞大而高贵的家族,但亲眼看见这个家族的实体还是有点无法冷静,尤其这个家族里每个人都气场强大器宇轩昂,虽然有那么一小撮似乎散发着浓浓的奇葩气质,但就算奇葩也肯定是宇宙级的精英奇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瑞裘的科普貌似很到位,所有人都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膝盖,没有向他下跪,否则那画面就太美了!
片刻冷场,喜宴的总策划麦考大帝迅速反应过来,亲自带着妻子璜向周惟表示歉意。周惟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不知道是公爹还是岳父的麦考·拜先生,只能笼统地称呼他为“陛下”,并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欢迎之情。
接下来本该是全家人互相认识的,但鉴于人实在太多,索特陛下便建议派个人带两位新人(好吧其实也不太新了)巡游全场,于是奥利老祖宗的副本被放了出来。英俊的全息小老头飘在半空中为两位主角引路,向他们介绍了全场总计五百三十八名各路亲戚——除了麦考大帝和他的伴侣璜,这次来的还有贝克王国专注打篮球一百年的太上皇乔东亮,以及他倒插门的老公杰克。杰克出身于强大的δ星系,星系大帝索特陛下是他的父亲,而那位生了三位数儿子以至于连自己都有点数不清的英雄母亲罗素,则是他的亲妈。当然,也是葫芦鸡兄弟的亲妈。
听说罗素居然是个纯正的一根杂毛不带的地球人,周惟总算明白为什么葫芦鸡兄弟的COSPLAY如此接地气了。
话说一个普通人类嫁给星系大帝,他老人家是怎么适应如此剧烈的身份转变的?周惟不禁对这位神奇的男士充满了好奇。
认识了罗素以后,接下来的介绍就比较容易了,因为在场五百多人里有一多半都是他的儿子、儿子的伴侣以及儿子的儿子,周惟只要记住大家的排行就可以了。
最后,奥利老祖宗向周惟隆重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索特陛下的老爹,此次婚宴的主办人伊万斯,别名黄木犊的伊清斋泡馍馆董事长。
于是周惟在晕头转向半个小时之后终于知道,自己的婚宴其实只是伊清斋总店千年店庆的挂名版而已。
话说这些上层社会办起事来还真是相当地随便啊……
一圈轮下来,周惟吃的那几个丸子已经消化光了,趁着珀西被叫去和叔祖父们说话,连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端起一碗没人动的泡馍大吃特吃起来。
风卷残云一般吃完,貌似有点吃撑了,周惟又开始恶心,正想叫伙计上一碗酸梅汤解解腻,忽觉有人坐到了自己身边。
“胃不舒服?吃太快了吧?”平易近人的罗素曾祖父从兜里掏出一瓶小药丸给他,“吃点这个,药到病除,我出门常备的。”
周惟不知道人类吃的药对自己还能不能管用,但鉴于这是长辈的好意,还是接过来吞了下去:“谢谢您。”
罗素的微笑有点意味深长:“你这胃病应该得了有一阵子了吧?”
“有一两个月了。”周惟回想了一下,说,“刚开始只是有点食欲不振,最近一周忽然严重起来,一吃肉就想吐。”
英雄母亲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亲手将药瓶塞进他兜里:“我知道了……这个你留着慢慢吃吧,回头把配方给珀西,今后你们应该还能用得着。”
别说这药真神奇,周惟才吞下去半分钟,恶心感已经完全平复了,好奇问:“您还学过医?”
罗素怅惘地叹了口气,道:“久病成医吧,我天生那个……命不好,隔几年就要恶心那么一段时间,已经持续几百年了。一开始也焦虑过,怨天尤人过,后来吐啊吐啊就习惯了,那啥,全当是某种奇怪的天赋吧。”目光复杂地环顾四周,苦笑道,“毕竟因此复兴了一个伟大的家族呢,呵呵。”
周惟有点听不懂他的话,只出于礼貌附和地点了点头,也许因为同样在地球生活过多年的缘故,对这个莫名其妙接地气的长辈颇有几分亲近,问道:“奥利老祖宗说,您曾经是个普通的地球人?”
“是啊。”罗素摊摊手,“其实现在也是啊,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得到了超长的寿命而已,根本上讲我仍然是个普通的地球人。”
“那么您当初是怎么适应这种剧烈的身份变化的呢?”周惟问道,“忽然从普通人变成星系大帝的伴侣,一定很难适应吧?”
罗素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其实很容易啊,大约我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吧,从来不觉得身份变化会带来不安。普通人也好,第一伴侣也好,星系首富也好,每一个新身份都代表着一种新生活,而新的生活,能带来全新的人生体验。我喜欢迎接各种各样的人生体验,因此不觉得困难。”
周惟默然,看着在人群中优雅应对的珀西,暗暗叹了口气。
“在为自己走进这样的大家庭而感到困惑吗?”罗素微笑着道,“其实不必啊,你就是你,不必改变自己迎合珀西,既然他选择和你待在地球,那你大可以保持原本的生活,我们的家庭很开明的,绝对不存在长辈向晚辈强加个人意志的事情。”
周惟仍旧不安:“可是珀西是王子,接受过严苛的皇族教育,不可能和我一辈子待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吧,那岂不是对他的埋没?”
“严苛的教育只是为了让他拥有适当的能力,并不是为了决定他未来的生活。”罗素解释道,“人生那么长,几百年,上千年,并不是因为接受了王子的教育,就要把这么漫长的时光都用来当王子,每个人在每个人生阶段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换个角度,你也不必因为现在是饲养员就断言自己未来几百年都想当饲养员,人生从来不是一成不变,尤其对我们这些寿命超长的生物来说,随时都可以做出新的选择。”
他拍了拍周惟的肩膀:“孩子啊,你还是图样,图乃亿,等活过一个世纪,也许能摸到人生奥妙的一点点窍门。说实在的,就算活到我这个岁数,也不一定能理解‘时光’这个奥妙的玩意儿呢。”
几百年,上千年……周惟默念这数字,心中豁然开朗,是啊,人生那么长,他和珀西完全没必要纠结眼前的生活,时光是他们最大的财富,即使再过一百年,他们还有的是机会做出新规划。
喜宴——也可以说是家族聚会或者千年店庆吧——在温馨祥和的气氛中划上了圆满的句号,散摊之前,亲朋好友纷纷为周惟和珀西送上礼物,有些特别浪漫,比如瑞裘送的宇宙名画;有些特别实用,比如乔东亮送的全套健身器材;有些特别昂贵,比如财大气粗的英雄母亲送的星际通兑支票;还有些则特别具有杀伤力,比如璜送给他们的情侣版玫瑰金超时空机甲。
傍晚降临的时候,珀西不得不现雇了一辆货柜车,把成吨的礼物拉回抱龙峪。
洗漱完毕,周惟躺在床上看自己新鲜出炉的玫瑰金机甲,说实话大男人拿个粉粉红红的机甲颇有点奇怪,但也许是他最近爱心爆棚,整个人充满柔性气场的缘故,居然越看越喜欢:“有机甲太好了,以后度年假咱们可以去其他星球试试新……那啥,呵呵,你懂的。”
自从整体龙形化以后他对那方面的话题似乎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珀西完全懂,拿出自己的机甲丢给他:“母后说两个机甲放在一起还能情侣展开呢,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珠峰怎么样?”
“太冷了,我还是喜欢夏威夷。”周惟想着想着开始有点脸红,下腹部一热,有什么东西忽然跳了一下,“咝——”
“怎么了?”珀西紧张地问。
“肚子有点……奇怪。”周惟按了按小腹,说不清是疼还是痒,“明天去一趟医院好了,今天也没顾上。最近我这是怎么了,不是这里难受就是那里难受,胃才刚刚好了,肚子又开始跳。话说不会是罗素先生给的药有什么副作用吧?”
珀西小心翼翼贴着他的肚皮摸了摸,又把耳朵搭上去听了听,盘腿坐在他对面严肃脸道:“我要跟你说件事,你答应我不激动,不发飙,不打人。”
“怎么了?”周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坐起身来。
珀西深吸一口气,道:“你没病,只是怀孕了!”
“?”周惟瞪着眼睛完全不相信,“啥?”
“罗素曾祖父告诉我的。”珀西说,“他生了几百个孩子,你这症状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后来我告诉了母后,他用自己便携的扫描器偷偷给你做了扫描,你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之前闹胃病什么的都是孕期反应而已!罗素曾祖父说不用看医生,看也没用,只要定期用超时空机甲的医疗模块做检查就可以了,觉得难受就吃他给你的药丸,那东西是他的私人医生经过上百年研制出来的,针对蝠魟龙母亲孕期反应特别有效!”
“……”周惟感觉呼吸有点困难,“怀、怀孕?”
“对。”珀西说,“还记得厄玛吗?他刚开始怀大小毛的时候和你反应一模一样,那什么,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着急,蝠魟龙是卵生的,体积特别小,你又只怀了一个蛋,完全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分娩的时候也不会很疼……疼你就打我好了,我保准不还手!”
这特么是还手不还手的事吗?不是说好了丁克……不对是领养的吗?周惟对自己的人生简直有点槽多无口!
“你圣诞节的时候不也说喜欢小孩子,想要一个的吗?自己生不比领养更有意义?”珀西生怕他想不开,运用自己强大的口才飞速给他洗脑,“你不也老说周全领养了花尾巴是智障吗?咱们生一个自己的小鸡多好?还记得大小毛有多可爱吗?还记得今天在鼓楼门口遇到的葫芦鸡兄弟——不对是叔祖父们——多听话多萌吗?你天生对蝠魟龙有威慑力,以后孩子生下来你不等于多了个跟班?你想想你在前头飞,我和孩子们在后头追,多么威风?!”
一会儿的工夫就“们”上了,敢情他还真想着生够两位数……周惟有点恼怒,但想想葫芦鸡兄弟飞在空中,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一会儿排成个人字,自己要是飞在最前头,貌似确实挺威风的……
如果蛋很小生起来又不疼的话,好像怀孕也没有什么可怕,而且孕吐问题有罗素曾祖父的特效药也迎刃而解了呢!
周惟迅速完成了自我说服,不耐烦地打断了珀西前言不搭后语的劝说:“住嘴!去给我热个葫芦鸡来!”
珀西惊悚了:“什么?”完全不能接受生娃以至于要吃叔祖父们的化身来泄愤吗?
“老子饿了!”周惟一脚把他踹下床,“老子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啊!难道就不能吃个宵夜吗?”
“……”珀西再次被老婆神转折的脑回路打败了,在地上躺了五秒钟才回过神来,一跃而起,“没问题!我这就去热!”
看着珀西凌乱的背影,周惟长舒一口气,躺回了靠枕,说实话蝠魟龙幼崽是挺萌的,尤其是黄色的,看上去暖暖的软软的,好像三黄跑地鸡……不对他们生不出黄鸡来吧?两个爹一只是白色,一只是黑色,于是……会生出个灰鸡来?
灰鸡就灰鸡好了,灰色是万能色,穿衣服还好搭配……等等万一生出个黑白条纹鸡呢?长大让他参加海军吗?连海魂衫都省了呢!
更可怕的还有奶牛鸡,如果一坨子黑一坨子白那怎么办?男孩子长成个奶娘花色那多糟心?
条形码鸡呢?二维码鸡呢?
周惟越想越害怕,等珀西热好宵夜端到床前,抑郁症都要爆发了:“机甲的医疗板块怎么打开?现在做透视能看到蛋的颜色吗?我是黑的你是白的,孩子生出来会不会浑身长满二维码?”
“……”珀西黑线,“不可能!理论上讲我的家族带有全色基因,我们生出什么颜色的孩子都是有可能的。而且就算撞色也不用担心,索特陛下就是红蓝撞色,我有个叔祖父是黄橙撞色,兽态都非常霸气华丽!总之一代总比一代强,我们这种高等进化的生物是不可能生出浑身长满二维码的孩子的,只会越生越好看!”
“可万一生出个黑白撞色呢?”周惟一边吃葫芦鸡一边惆怅地问,“岂不是另一个周全?”
“……你还是好好吃你的宵夜吧,龙是不可能生出熊猫的。”珀西同情地摸着他的头道,“罗素曾祖父说了,你这是孕期恐惧症,等孩子生出来就好了。你放心,咱们的孩子就算黑白撞色,也一定特别英俊特别好看,绝对不会长成二维码或者熊猫,实在不放心你可以参考一下仙鹤或者天鹅,再美化一千倍……这样就不会太焦虑了。”
周惟勉强接受了他的安慰,吃完葫芦鸡又喝了两杯柳橙汁清口,躺在床上做起了关于仙鹤和天鹅的美梦。
珀西收拾了餐具,整理了亲戚们送的贺礼,天已经微微亮了,回到卧室给周惟掖了掖被子,坐到了窗前的摇椅上。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洁白的雪花扑簌簌落在窗棂上,慢慢积起了一层薄薄的冰晶,珀西掏出脖子上的吊坠,那还是周惟给他在南极洲采集的雪花,带着他的体温,却仍旧是晶莹剔透的样子,和外头的雪花一样美丽。
不,比外面所有的雪花都要美丽,那是周惟给他的,一生美满的保证。
时光漫长,人生才刚刚开始,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是他们的第一站,地球是他们的第二站,未来还会有第三站,第四站……有他,有周惟,有他们的孩子,将来每一站都会是一场圆满的体验,每一个故事都将会有美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这文拖了太久,想想如果开文的时候生个孩子,现在都能上幼儿园了=,。=
个人原因导致这样的结果,猫叔非常非常抱歉,原本想多写一些番外的,现在想想还是暂且放下吧。蝠魟龙三部曲写到这里有一百三十多万字了,五年前年发文时那种激烈的萌感已经消磨太多,无以为继,再强迫自己写下去恐怕会带来更长的空窗期。
所以接下来还是打算寻找新萌点,开一篇新文让自己的手感恢复一下,这个系列的番外以后有缘再重新续写吧。
大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