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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人的楼梯道里,有淡淡的饭香味。
三层的声控灯坏了,成芸上楼的时候踢到一个袋子,袋子里面不知道装着些什么,可能是旧衣服,踢在上面有些软。
成芸绊了一下,咬着牙把袋子一脚踹开。
剩下的半层楼她上得更快了。
昏黄的灯亮起,照在旧门板上,让新帖的对联红得发焦。
成芸双手插在衣兜里,她走得极快,快得衣角翻飞。
在距离楼道尽头足足五米远的地方,她已经挥起了手,等她的手落下之时,刚好落在406的门上。
防盗门被拍得整个震了一下。
成芸拍完后,又抬起手,可这回还没拍下,她已经听见屋里的声音。
他是跑过来的。
或许不能称之为跑,成芸脑中浮现出周东南的两条长腿,他从床上到门口需要几步呢?
两步,还是三步。
她的思绪断断续续。
门打开。
屋里很暗,只有电视的灯光。电视里正放着春节晚会,晚会已经进行到最后,照例找来一堆艺人合唱《难忘今宵》。
陈旧的老调子是春晚让观众产生维系感的最无聊却实用的方法。
成芸看着他。
他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没有完全干。他还穿着那件灰色的卫衣,屋里没有开空调,他可能是想省电。
周东南手还在把手上,他静静地看着成芸,黑色的眼睛或许泛着亮,成芸看不真切。
成芸缓缓抬起手,摸在他的脸上,她的手上还带着外面寒气,摸得他微微动了动。成芸审视一般,从他的脸颊轻轻摸到下巴。
周东南不再动了。
她的目光从他的脸,移到他的眼睛。
周东南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成芸拿开手,推着他的胸口往前走。周东南后退几步,成芸把门关上了。
她双手背后,靠在门上,微微仰着头,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她的唇很红,脸苍白,电视的光照在她的淡漠的脸上,映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冷。
“做不做?”
周东南低声说:“你喝酒了。”
“做不做?”
周东南的呼吸渐渐可闻。
他声音也越发地沉闷,“你怎么过来的,开车么?”
成芸没有回答,她缓缓地张开口——她的唇像是一朵绽开的花,鲜艳的舌则是花蕊。上面沾着蜜,碰一下,粘得拉丝——
“做,还是不做?”
周东南深吸一口气,他抬起手,使劲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而后他迈开脚步,走到成芸面前,捧着她的下颌就吻了下去。
成芸闭着眼睛,很快地迎合他。
难忘今宵已经唱完,所有的演员都到台上谢幕,主持人感情充沛地念着总结词。
尽管这些词年年换汤不换药,可真等他们说完了,仍然会给人一种今年已经圆满了的错觉。
周东南已经刷完了牙,成芸尝到他嘴里的味道,那种干净香甜的味道。
成芸已经忘记了周东南上一次的吻,所以她对比不出这一次他的吻是不是变得更为激烈,更为侵占。
他吻得成芸忍不住轻吟出声,她的脸上沾着湿润的味道。成芸的双臂架在周东南的肩膀上,亲吻他的健壮的脖颈。
那种酒店式的廉价沐浴露味道此时闻起来,格外地催情。
她察觉到有东西抵在了她的腰间。
成芸咧开嘴,他们额头相抵,周东南闭着眼睛,他的睫毛意外的很长,扫在她的眉骨上,让她浑身酥麻。
“快点……”她说。
周东南一把将她抱起,转身放到床上。
他的床很低,低得几乎没有起架,好像一张厚厚的床垫直接放到了地上。
床单有些乱了,上面还有一床棉被。
成芸躺在床上,一动都没动,周东南把她的外套脱掉,她里面穿着一件圆领的长毛衣,腰间收着一条细细的黑带子。
周东南把带子解开,双手一起伸入毛衣之下,慢慢地往上推。
成芸感觉到一双大手从她胯部开始,摸到腰,腹,而后从两肋上去,又摸到她的胸口。
她忍不住挺起胸,他的手又绕到背部的空隙,他把她的双手张开,将毛衣直接脱下。
他在看到那件蓝色的刺绣文胸时,微微顿了一下。
成芸看着他的眼神,在那一刻的停顿后像是点着了的火烛一样,在黑暗中爆发出力量。
他的动作快了,脱掉她的裤子,又脱了自己的。
最后,他抱着□□的成芸,又一次将脸埋在她的发丝之间。
成芸揪着卫衣,淡淡地说:“还差一件。”
周东南好似等不及了一样,把她放在卫衣上的手拉下去,手直接伸到了成芸的腿间。
他没有做什么前戏——
或者说,对他而言,前戏已经做得足够。从两个月以前的那个早上开始,到如今,再做什么都嫌多了。
成芸在酒精和激烈的撞击之中,慢慢回忆起了那时的感觉。
他比那时变了许多,成芸抱着他宽阔的肩膀想着。
那时他完全生疏,紧张而矜持。
现在却不是。
可也有没有变的地方——成芸一直觉得,对于□□这件事,周东南有他自己的节奏。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里,他尝试了很多,多到让成芸不时产生一种他正拿她的身体当做一片肥田来开垦的幻觉。
虽然成芸并不想询问他开垦的感想,也不打算与他交流什么。
他比之前进步了,这是事后成芸唯一结论。
“怎么样?”周东南又出了一身汗,他双肘支在成芸的身体两侧,胸口与她紧紧贴合。
“你觉得怎么样?”成芸没反应,他又问了一遍。
成芸有点想笑,她歪着头,看着面前黑不溜秋的大脑袋。
“什么怎么样?”
“刚刚,你觉得好么?”
成芸不咸不淡地看着他,一语不发。
周东南体重不轻,压在她身上也很沉,但成芸没有让他起来。
“我感觉很好。”周东南说。
其实人跟动物真没有太多差别,发情的时候身上也会有气味。成芸就在周东南身上闻到一股温热的味道,在这不开灯的小屋里,格外清晰。
“你不用跟我说你的想法。”成芸说。
周东南看着她,说:“你觉得舒服么?”
成芸笑出声,她一脚把周东南蹬开,反手从旁边的衣服里摸出烟来,点着一根。“想让我舒服,你再练去吧。”
周东南没再说什么,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躺在成芸身边。
其实成芸说谎了。
她看着电视上一晃而过的画面,有点淡漠地想着,她刚才感觉很好,可好不好又有什么意义。
春晚的回放开始了,成芸听着那熟悉的开场白,想起刚刚听到这些的时候,她还坐在李云崇家的饭桌前吃年夜饭,现在则赤条条地躺在一张破床上抽烟。
成芸曲起一条腿,空调已经被周东南打开,暖风吹在微微濡湿的胯间,她感觉到嘲讽般的凉意。
周东南爬起来,光着屁股收拾床,他的身影在成芸面前晃来晃去,成芸有点不耐烦。
“你能不能老实待一会,不累么?”
周东南听了她的话,放下手里的衣服。他把成芸拉起来,后面垫了一个大枕头。枕头是长枕,一半给了成芸,一半留给自己。
两个人一语不发地看电视。
外面的鞭炮声依旧有,但是跟刚刚相比已经息了不少。
成芸抽完一根烟,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电视里正在演相声,观众嘻嘻哈哈,电视前的两个人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过了一会,成芸感觉到身边人转过头。
“你饿不饿?”周东南问。
“不饿。”
“我有点饿了。”周东南一边说一边下床往厨房走,成芸从身边捡起一条裤子甩到他身上,周东南弯腰穿起来。
周东南在厨房里叮叮咚咚地弄了一会,成芸已经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闻到一股香味,睁开眼,周东南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
“你也吃点。”
上床也是很费体力的,成芸不得不承认。
她披了件衣服,从床上下来,来到桌边。
周东南只做了两道菜,一盘黄瓜炒鸡蛋,一盘炒土豆丝。
成芸坐下,周东南递给她一双筷子。
她挨个菜尝了一口,周东南问她:“怎么样?”
成芸挑眉,“这就是周大厨的实力?年夜饭就做这么两盘菜,你省钱也不是这么省的。”
周东南闷头吃饭,吃了几大口之后才说:“随便吃一口,不用做那么多。”
成芸看着盘子里的菜,忽然说:“你晚上没做饭?”
菜的量跟她今天下午看到他拎回来的几乎一样,也就是说他是刚刚才开灶。
“对。”周东南说,“本来打算睡了。”
“饿着睡?”
“那时候也不饿。”
成芸讽刺地说:“晚饭不吃不饿?”
周东南嘴里一堆菜,筷子还要去夹另外的。
“不饿——”他说话的时候明显噎着了,眉头皱到一起,成芸嗤笑了一声。等周东南费力咽下这口饭之后,才看着她说:“气也气饱了。”
成芸定住,脸色瞬间沉下去,白他一眼不再说话。
周东南也不在意,他指着盘子说:“你还吃么,不吃我都吃了。”
成芸把筷子扔到桌子上,“你吃你的。”
周东南把剩下的菜全倒到自己的饭碗里,大口地扒拉了几下,嘴里包得像金鱼一样。
成芸看他这样子,冷哼一声,“别呛着。”
周东南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下。成芸等他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问他:“看什么?”
周东南说:“那时你也说过,还记着么?”
成芸皱眉,“什么?”
周东南说:“那时你也让我别呛着。”
当初那个小吃摊,成芸第二次见到周东南,他埋头吃自己的米线,被坐在一边嫌弃他声音大的成芸抱怨了一句——
生活多奇怪啊。
成芸迎着周东南的目光,在心里对自己感叹。
人很难说清人生这条路到底是宽还是窄。
有时候走起来畅通无阻,有时走起来宛如钢丝。有时你百般地寻求改变却不得其所,而有时只是不经意地一个转眼,则变数突生。
他到底算什么?
成芸移开眼。周东南把盘子碗收起,拿到厨房洗。过了一会他出来,甩了甩手。
有几滴水珠落在成芸身上,成芸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盯着地面发呆。
最后一点水让周东南擦到自己的牛仔裤上,他走到窗边,说:“下雪了。”
成芸抬起头。
憋了一天的雪,终于下了。
成芸也来到窗边。雪下得不小,鹅毛一般地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因为雪花大,所以显得降落很慢。
成芸感觉到一双手穿过她的腰,在身后抱住她。
“前面是暖气片,你不怕烫手。”她说。
“还行,不是很烫。”
成芸不说话了,她看着窗外的大雪,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周东南,回家吧。”
又是这个话题。
周东南没有生气,他的声音很平静,他问她:“你为什么让我回去?”
“你只是一时冲动,这样不会有结果。”
“你真这么想么?”
“嗯。”
周东南轻轻叹了口气,好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她。
成芸又说了一遍:“你这样不会有结果,回家吧。”
“你知道我要什么结果?”
成芸侧过头,却因为腰间的桎梏不能看到他的神情,她说:“你要什么结果?”
周东南的声音很低,与外面的雪花相同,看似轻飘,却仍有重量。
他说:“你看,你都不知道我要什么结果,你怎么就知道没有结果。”
结果,结果。
这个讨论本身就不会有结果。
成芸漠然。
周东南抱着她的手紧了一些。
他深深地吸气,看着窗外的雪,在她头顶低低呢喃自语:“北京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