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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韩敬已一同进来的还有一阵山风,从大敞的的黑漆木窗吹进,顷刻满室飘荡新开的玉簪清香,嗅着这熟悉的味道愤慨欲绝的刘玉洁才稍稍镇定几许。
窗外天色微暗,夏季的雨水真是说来就来,而她此刻的心情也如这细雨阴云一般,沉甸甸的化不开,立在她对面的三个人,任何一个都能掐住她,将汤药灌下去。
阿如是个长着憨厚面孔的机灵人,她对身畔高壮的女子使个眼色,便垂着眼皮悄然退下,还贴心的将外间两扇大门合上。这两扇门板用着上好的木料,又沉又结实,闭合的时候发出冗长的“咣”,刘玉洁浑身一颤,握住宝钗的手又往皮肉里进了一分,她双目浸染泪雾,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直勾勾的盯着韩敬已,那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韩敬已知她并不想死,只不过是要仗着自己的宠爱达到目的罢了,但到底有前世的阴影在,他也不敢就此冒险,只能忍气吞声的冷静片刻,眼眸深凝,端得一副冷峻面孔,“我且问你,你是不是还想回到沈肃身边?”
刘玉洁扬起下颌,吞咽了下,脆声道,“是。”
韩敬已嗤笑,“那你可想过回去之后的万般境况?”
刘玉洁果然神情震动,玉魄似的的眼仁儿微微晃动,哽咽的哑声反问,“纵然有万般境况也好过我此时的境况吧?”
回去之后她将面对的境况无非是名节扫地,再坏一点也不过是被沈肃有所猜疑,可那样的境况真的不会比现在更遭:落在韩敬已手里,世上便没有刘玉洁了,也没有威宁侯府的三少奶奶,她必然要被人换个陌生的身份,从此再不能与家人团聚,还要被这个坏男人握于鼓掌之中把玩。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你不是你了更悲惨?
刘玉洁虽然娇弱,但不糊涂。这个男人看着对她千娇百宠,实则心肠冷硬。
韩敬已双唇紧紧抿了抿,慢慢说道,“从一开始我便要真心求娶于你,此生除了你我断不会碰别的女人一下,是你自己意气用事,一意孤行,嫁于沈肃!即便发展到今日,我待你的心也不曾变过。你猜的没错,我既然抢了你回来,自然不能让你再当刘玉洁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我发誓不久之后一定会名正言顺的迎娶你。”
刘玉洁并没有动容,宝钗仍是死死的抵在颈侧,许是她肌肤太过白皙,也许是那血珠太过红艳,韩敬已负手看她,心想这简直是一匹不甘屈服又烈性的小马驹。
他放软了声音诱哄道,“好乖乖,闹够了就把宝钗给我,再不要这样吓唬我了,听话。”说着又往前迈了一步。
刘玉洁下意识后退,后背贴上了墙,再无退路。山雨顷刻转急,密密匝匝拍打屋檐,冷风不断的从窗子里挤入,韩敬已又上前一步,在她惊恐又防备的盯视下从容的关窗。
刘玉洁打了个寒颤,一张白如缟素的小脸仿佛这场风雨中的娇/蕊,“你真的会名正言顺的娶我?”
韩敬已笑道,“我答应给你的东西,可曾有一样没兑现?”
刘玉洁仿佛有些松动,又问他,“你当真倾心于我?会珍惜我吗?”
韩敬已颔首,“是。”
“那为何从前不曾告诉过我?”
“是我的错。”
刘玉洁握住宝钗的手明显开始战栗,眼角有晶莹的泪珠儿溢出,沿着那姣好若霞姿月韵的玉颜滚落,可那微瞠的杏眸到底还未完全的臣服,颤声喊道,“从前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对我有感情,我一直以为你在报复我,可杀人不过头点地,上辈子的我已经死了,你的报复也该结束。可这辈子我又遇到你,你还是不放过我。你说你倾心于我,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该努力的让她快乐和幸福吗?你看看你给了我什么?韩敬已,你看看我,哪里还有半分的快乐与幸福。”
她从睁开眼那一刻,便是欢喜少忧思多,一直困在他给的阴影中,不断的逃亡,途中还要左躲右闪的避过他投来的猎网,直至今天,从头到脚已是狼狈不堪。她不过是个养在深闺多年的小女子,何德何能要承受他这狂野几欲焚尽一切的爱意?
韩敬已眼皮微垂,靠身侧的案几放了一碟五香杏仁儿,他状似不经意的拈了一颗,置于食指与拇指之间把玩,抬眸视她而道,“好乖乖,你这般委屈不管是打是骂我都认了。只要你从了我,我便什么都依你还不成?沈肃能给你的,我也能。你可仔细想一想,哪一次不是我想疼你,你自己害怕才折腾成这样?”
“如果我不想要呢,我就是喜欢沈肃,我就要与他在一起。”
韩敬已敷衍道,“好好,与他在一起。在这之前先得把命留着,你就听我一回,快过来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刘玉洁摇了摇头,“你骗我。”
“不骗。”
“你是不是还想弄走我肚子里的孩子?”
“不弄。”
她泪濛濛道,“你若给我的孩子一条生路,我便……我便试着接受你。我不知道何时能接受,但我想尝试一下,你也别逼的我太紧。”她是走投无路了,什么话都敢瞎说,一旦脱身不捅他个十刀八刀才怪。
韩敬已眼眸一亮,十分感动道,“真的吗?你早这样表态我们何至于此,好乖乖,我答应你。”
刘玉洁这才感到颈侧火辣辣的痛,衣襟湿了大片,竟是被那热滚滚的血流浸染,眼前却忽然一花,握着宝钗的腕子又痛又麻,她尖叫出声,宝钗应声而落,韩敬已疾步欺身上前,一手扣住她脖子,将她扯进怀里,另一手捏住她腕子,恶狠狠道,“我今个总算见识到你这满嘴胡话的本事了。”
刘玉洁大惊失色,不停尖叫,“你又骗我!!”
韩敬已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俯身用力抵住她额头,咬牙道,“我骗你?到底是谁骗谁?我问你,你会给我机会吗?刘玉洁,因为我喜欢你,你就拿我当傻子看待是吧?从前我上当是愿打愿挨,如今你可给我老实点吧。哈哈,给我机会,骗鬼去吧,此生我就没指望你会爱上我!你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他嘴上糊涂,心里比谁都明亮,这个女人不会喜欢他的,但不妨碍他喜欢她。可她不该用“可能会喜欢他”这种事来令他既欢喜又惊恐。感情这种事真掰扯起来,作为坏人的韩敬已又何尝不委屈,她口口声声指责他,却不也在玩弄他的感情!
韩敬已神情狰狞,伸臂一捞,便将她夹在臂弯里。
刘玉洁疯狂挣扎,泪如雨落道,“放开我,你放开我,韩敬已,我没骗你,我说的是真的!”
韩敬已将她扔在榻上,端起药碗饮了一口,舌尖一顶度入她口中。
刘玉洁肝肠寸断,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头一滚而下,她挣开韩敬已,扑到案前,不停作呕,强迫自己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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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驿站的一处密林空地,沈肃抱着痊愈的山耳猫,张开手,放它跃上树梢,“小灰,你可一定要帮我找到洁娘,她胆子小,又离开我这许多天,定然要吓坏了。倘若看见我的信一定会有所慰藉。”
这些天他在山寨附近转悠,摸清了八个暗哨,在不惊动机关的情况下,他一个人进进出出勉强不成问题,但若要把洁娘完好无损的带出来尚还需要一点时间,现下当务之急是要知晓洁娘在那边的情况以及确认她的大概位置,而这两点的关键便是洁娘心爱的小灰了。他相信小灰一定能做到。
山耳猫通人性,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它肯定会去找洁娘,否则就不会徘徊密林两个月始终不肯离去。
周明走过来,沉声道,“刚才接到密报,朝廷派遣的剿匪官兵已经到了朱泽镇,距离秦州不过一天的路程。此行承易郡王任剿匪督察使,聂秋寒为剿匪将军。”
再没有比军队更关乎社稷存亡的,元德帝纵然再糊涂也不会让韩敬已插手京畿安防之事。可现下,他不仅点选了五城兵马司的精兵武将,还把韩敬已安排进去了。长安的人或许还没有太大的反应,但作为韩敬已的敌人——沈肃,他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周明也有同感,皱眉道,“他既是来剿匪的,为何隐瞒行踪提前两个月赶到,甚至还与贼寇打成一片,难道就是为了劫持三少奶奶?”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劫持刘玉洁只是他顺便的一个计划,以他目前的实力,还没有功夫单单为一个女人大费周折。
沈肃沉吟片刻,“我总觉得元德帝最近很反常。这些先放置一边,单从韩敬已的举动来分析:他从去年开始便渐渐展开手脚,不再一味低调沉默,如今又想在军中分一杯羹,那定然是要做出一番成绩给世人看的。”
周明睁大眼睛,“所以,他这回还真是来剿匪的!我-操,那这帮贼寇还跟他搅在一块,岂不知死期就要来了!”
山寨里贼寇兵肥马壮,他们也不与沈肃硬碰硬,只要这样耗着就行。沈肃有军务在身,已经在秦州耽搁两个月,这可是重罪,如果再耽搁一个月,恐怕就要掉脑袋了。
大当家的葛江龙愤慨地对二当家的冯如虎道,“老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总算碰上个刺头,他娘的,若不是那狗屁小白脸郡王拦着,老子这就去扒了沈肃的皮。”
他在秦州强横惯了,就是知府也拿他没办法,更别说从前把那群官兵打的求爷爷告奶奶的战绩。冷不防横空杀来一个跟他叫板的,且还追着他打的,心里会舒服才怪。在沈肃手里吃了不少亏的葛江龙,斗志昂扬,一直伺机报复。偏偏被韩敬已指手画脚,这也不行做,那也不许做,他才是这块山头的老大啊,凭什么要听这家伙的话,郡王又怎样,他连皇帝都不怕。
冯如虎笑道,“大哥莫急。沈肃的时间没有咱们多,再拖拖不过三个月,但您要是去打他,不就等同给他借口:不是我不想走,是这帮家伙不给我走。如此一来,朝廷不但不怪罪于他,说不定还要派更多援军前来,岂不是令他称心如意?虽然大哥您神勇无敌,可下面的弟兄们总还有力不能及的时候啊。咱们犯不着损兵折将,偏就按兵不动,敞开大门请他走,这可是他自己不走,到时候自然有朝廷来为大哥您出气!您还怕这口气出不了?”
所以现在是沈肃巴不得他上来打的意思啊!葛江龙才不会让他如愿,又对冯如虎的一番话十分受用,心情不由大好,“也好,如今就这么安排吧。不过你再去帮我探一探那郡王:便说我远在秦州,已经有一年没有收到三殿下的消息,他既是三殿下的人,便替我问问那一箱黄金究竟如何处置,再不给决断,我便要自己想法子了。”
冯如虎出主意,“当然没问题。不过大哥,今晚夜宴,您不妨亲自试探一番。”
葛江龙点点头,“也好。”
山寨杀猪宰羊,后厨烟雾蒸腾,不时飘出酒菜香气,这帮成了气候的家伙可比一般的寨子会享受多了,不但有酒有粮,还养了一群唱歌跳舞的美人,专门供老大消遣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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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刘玉洁,尚在昏睡中,本就比常人浓密的睫毛忽然动了动,渐渐转醒,意识如流,从四肢百骸一涌而上,她不禁蹙了眉心,喉咙溢出一声沙哑的痛呼,纤细嫩似玉兰的脖颈到底是被宝钗扎了个血洞,虽说没有性命之虞,但少不得要受一番皮肉之苦。
她茫然的睁开眼,晕睡前的记忆纷至沓来:她被韩敬已扣住后脖颈,强按着喝药,嘴对嘴的喂了一口便不停呕吐,可那苦涩的药汁多少还是流入了肺腑一点,韩敬已到底念着她有了身子不敢再用强,便软硬兼施的诱哄她听话,还说要带她离开土匪窝回长安,只要她不哭闹,听他这一回,此后他都依着她。她佯装顺从,趁他不注意就往门外跑去,殊不知夏雨缠绵,庭院湿滑,惊慌之下她脚下一崴,堪堪扑进泥泞中,当时就小腹颤痛了一下,她失声痛哭。韩敬已疾步追来,将她从地上拎起,又擦了擦她一胳膊烂泥,对她大喊,结果她惊怒交加,堵了心口,堪堪晕过去。
韩敬已坐在旁边,看她那双格外惑人的杏眸正一点一点在自己脸上聚焦,“醒了,便起来喝口水吧。”
刘玉洁却先去探自己平坦的小腹。
韩敬已冷哼一声,“怕什么,那孽种命大的很,还睡在里面呢。”
刘玉洁恨他喊自己的孩子是“孽种”,但这却不是呈口舌之快的时机,她顶着一头乱发爬坐起,才发现脖间缠了韩敬已的帕子,想是用来包扎伤口的,因这一低头,又扯痛了那里的皮肉,疼的她咬紧下唇,泪光在眼眶直打转。
韩敬已收起视线,讽刺道,“原来你还怕疼,我道你可能是个女壮士呢,少不得要向这里的大当家推荐你一二。”
虽是讽刺,可话语之间不禁溢出些许溺爱,他到底还是舍不得她那喊疼时要死要活的模样,床上床下都无甚差别。
刘玉洁颦眉忍痛道,“谢谢……殿下让着我这一回。”
谢他个鬼,她恨不能抓花他的脸,再用盛放汤药的霁红瓷碗砸破他的头。
韩敬已淡淡扫了虚弱的她一眼,先不管这句话的真假,只听在耳中其实还是相当震动的,他到底要让着她一些,现下她又服了软,他对她便也没了脾气,只倾身抱了抱她,“好乖乖,以后莫再吓我了。我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他给立在旁边的阿如递了个眼色,便举步离开。
从现在开始阿如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盯紧了她,刘玉洁不厌其烦,推说头疼怕吵,强行驱阿如到门外守着。
阿如想了想,只好应承下来。她离开没多一会儿,刘玉洁就重新推开窗子,此时的她浑身都疼,连头发也懒得梳,心里只有唯一的希望了,这希望甚为渺茫,连续等了这么多天,今天又连番遭受刺激,她忽然想放弃了,抚着小腹心口一片冰凉,却听一声娇嫩的猫叫,被雨水浇的好似落汤鸡一般的小灰跃入视线,它可怜巴巴的扒着窗台,微微颤抖,脖间被人绑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是一只同样湿透的荷包,可在看清荷包的样式那瞬间,刘玉洁不禁热泪盈眶,全身血液又开始欢快的畅流,心脏如雷跳动。
是她的三郎,沈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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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韩敬已整理一番,来到土匪用来召开盛宴的龙虎厅。
大当家葛江龙大马金刀坐在上位,见了他皮笑肉不笑道,“殿下来啦,快请入座。”
好大的脸面,竟敢要韩敬已坐在他下首。冯如虎不停朝葛江龙使眼色,葛江龙视而不见。
韩敬已侧首打量自己的座位一眼,走过去,撩起衣袍而坐,他本就有副雅人深致的外表,且又是皇室出来的人,无论是气势还是气质都非葛江龙所能比,他往这里一坐,众人眼睛便亮了,跟着往这里看,无形中便让葛江龙有股压迫感,即使坐了上位也如鲠在喉。
酒过三巡,这葛江龙渐渐露出了粗鄙面目,欢快的来到场中,与那一群小娘子嬉戏,这帮粗人大概没见过美女,各个挑了庸脂俗粉仿佛貂蝉在怀一般的得意非凡。
有舞姬前来献媚,都被韩敬已的眼神吓退。
葛江龙哼哼笑道,“殿下可是看不上我这穷乡僻壤里的美人?那倒也是,见过了长安的美人哪里还能将这些放在眼里。我少年时曾去过一次长安,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来形容,那可真真儿是百卉千葩,目不暇接,想必殿下藏在院子里的那位应当是百卉千葩中的极品吧,敢不敢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
他们都知道韩敬已带了一个女人进来,但除了韩敬已的人,这些土匪并不知那女人什么样甚至什么来历,隐约猜测与沈肃有关。葛江龙虽然没将韩敬已放在眼里,但他此话也确实不是要挑衅韩敬已,在他们土匪看来,谈论彼此的女人就跟谈论你今天吃了什么一样随和,甚至还能促进感情交流。
韩敬已目光骤然犀利,捏着杯盏的骨节泛白,转眸看向葛江龙,“你不配。”
葛江龙凝噎,张大嘴巴愣住,回过神便气的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但他并非一味的有勇无谋之人,便狠狠咽下这口气,粗哑道,“既然不说女人,那我倒有个正事要问殿下。”
韩敬已右肘惬意的搭在圈椅的扶手上,淡声道,“说。”
这小子吃错药了吧!态度怎么跟从前大相径庭!前些日子还是温和谦逊,怎么今日才想起端起郡王的架子。葛江龙不悦道,“我与三殿下的恶鹰素来不睦,那小子贪了我一箱黄金,这事三殿下包括身边的人都知道,三殿下允诺要为我主持公道的,可这事拖了一年还没个准信,既然你是三殿下的人,又是他叔父,你便给我一个说法吧。”
韩敬已挑了挑眉,呵呵笑道,“还有这种事?”
葛江龙精神大振,粗大的掌心往岸上狠狠一拍,探身向前死死瞪着韩敬已道,“你不是三殿下的人吗,难道连这事都没听说?”
韩敬已摇了摇头,“大概是本王孤陋寡闻,竟从未听说这等事。”
葛江龙一双凸出的牛眼一眨不眨的瞪了韩敬已一会子,忽然哈哈大笑,“好,好,没听说也罢。”
韩敬已嗤笑一声,“大当家何必要用这种方式试探,本王很喜欢这片寨子,可是寄予了相当的厚望。”
冯如虎咳嗽一声,又给葛江龙使眼色,可他还是一意孤行,甚至再次走下位置,来到韩敬已身边,醉醺醺道,“算你慧眼识英雄,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年才有今天的规模,老子连朝廷都不怕,前两年为了三殿下才蛰伏不动。”
韩敬已依然保持端坐后倚的姿态,下颌微抬视葛江龙道,“本王便是慕名而来,想必大当家的这些年也藏了不少好东西吧,那一箱黄金算什么,听说你在汝南还有一座金矿。”
葛江龙酒醒大半,顿了顿,忽然换上无赖笑脸,“金矿哪有美人儿来得实在。”他揽着美人的脖子亲了好几口,又指着韩敬已的鼻子大咧咧道,“快把你藏的美人儿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就凭你这皮相,那美人定然也是个绝色,只要让我等开了眼,再谈金矿的事也不迟。”
韩敬已垂着眼扶额,似乎在控制什么,再抬眸已是森冷阴鸷,“你再敢用这张脏嘴提及她,我便要你再也说不出话。”
葛江龙大怒,推开美人箭步窜上前,右脚就踩着韩敬已的案上,单手攥住他衣襟,提上前来,几乎是眼对眼的对他大吼,“少在老子这里摆谱,老子连皇帝也不怕,别以为我不知你此行是为了……”
为了……为了……他努力想要把下半截话说出来,却发现喉咙一空,有风灌了进去,嘶嘶的,再也发不出声,眼前被血雾氤氲。
韩敬已握着匕首,在他脖子上转了一圈,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轻轻一推,葛江龙就像一团棉絮那样朝后仰倒。
龙虎厅瞬间沸腾起来,充斥着舞姬的尖叫声。
葛江龙双目圆睁,纹丝不动,显然是死透气了,他以为韩敬已不会武功,且就算会也不该有这么快的身手啊,简直不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