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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洁擦了擦嘴巴,神情一怔不怔的,仰面躺在床上。
她在想:爆炸声那么大,沈肃肯定发现了,他会不会以为我死掉?
这个恐怖的想法吓得她不敢合眼,念头一转,不禁笑了,沈肃是谁啊,连她都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会被这种肤浅的表象蒙蔽?
她的手指在心口轻轻按了按,沈肃送她的绿色小吊坠还在,大概是太小了又被掖在肚兜里,侥幸未被韩敬已发现。这是个好东西,譬如遇到隐藏在人群里的控鹤楼暗卫,他们就会主动与她联系。
可她出不去,更无人知晓自己身在何方,刘玉洁像是被一只巨大的笼子再次网住,孤立无援。
擦擦,窗子有轻轻的摩擦声,像是猫爪儿挠过,紧接着她听见了一声细微到快要随风飘散的“喵”。刘玉洁赫然睁大眼睛。
她果然要残废了,废了好大得劲才从床上挪下,又直愣愣的朝那朱漆的棱格雕花木窗移动。
半透明的窗户纸果然印着一个毛团子,掀开些许空隙,一股酸涩直冲眼眶,刘玉洁泪盈盈的将山耳猫拖进来,臭臭的,她多想亲近它但又有点嫌弃,只能泪汪汪的盯着它,“小灰,你怎么来了?这些天都跟着我的嘛?一定要小心啊,千万别被人捉了去,呜呜,你好脏,怎么搞成了这样,饿不饿啊?”
猫不会说话,只用脑袋不停噌她手,喵喵叫。
这么晚了她没处寻饭菜,好在点心盒里还有些零嘴,太甜和太咸的都被排除,她挑了镶核桃仁的云片糕儿掰开喂它。
山耳猫低头优雅的吃,不时扬起猫脸对她叫一声。
定睛观察,刘玉洁才发现异样之处,小灰脖子上的小金铃没了,被一根眼熟的缎带取代,黑色的缎带尾部镶银,蜀南的暗花纹,这不是九安绑头发的发带么!
“你见过九安!”刘玉洁惊讶,“他给你绑上的对不对?”
她心口扑扑扑的跳起来,小灰能见到九安,说不定也能见到沈肃,它是一只猫,谁会在意一只猫在草丛出没!!
好在韩敬已怕她无聊,在里间的案上留了些笔墨纸砚,她艰难的挪过去,痛苦的磨墨,疼的不停抽气,选了最小的一管毛笔在纸上写道:我被关在青瓦粉墙的院子,站在廊下能看见正南面一颗巨大的老槐树,树上有三只鸟窝。你现在在哪里?
她把纸小心的揉成指甲大小的团儿,用缎带仔仔细细的缠了几圈,确保万无一失后重新绑到小灰脖子上。
门外却传来几声叩响,韩敬已冷声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原本就紧张的弦欲断,刘玉洁登时吓出一身白毛汗,小灰停下咀嚼,警惕的竖起耳朵。
“小灰乖,快去找缎带的主人,我就靠你了,走吧,快走!”刘玉洁慌乱的将山耳猫推出窗,它是有灵性的,居然一声不吭的溜走,跳上树梢时还回头瞄了她一眼。
门外韩敬已见屋中点了烛火,却没有回应,眼神一暗,“阿玉,你不困吗?”
这正是她想问他的问题:你不困吗,干嘛在我周围游荡,点个灯都被你发现?但她没敢吭声,连笔也不敢洗,僵着身子往床边挪,刚绕过圆桌,毫无耐心的韩敬已便推门而入,带来一阵微凉的夜风与草木的气息。
韩敬已上下打量古怪的她一圈,神色复杂无比。
刘玉洁垂着眼,专心往前挪,可他迎面走过来,挡住了去路。
“你在干什么?”
“你说呢。”
“大半夜写字?”
“你说呢。”
“还吃东西?”
“你说呢。”
她来来回回就这一句。韩敬已皱了皱眉,“除了放你走,到底要怎样你才不生气?”
“把九安放了。”
“好。”
他这回答吓了刘玉洁一跳,还以为听错了,不过下一句就让她想把茶壶砸他脸上。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韩敬已上前半步,右手轻扣她后脑勺,将她拥入怀中,这一夜他没走。
他将手伸进她衣襟,她没反抗,甚至是无所谓的表情,可那双淡淡凝视帐顶的杏眸到底泄露了一丝波澜,原来她还是怕的。
韩敬已收回手,亲了亲她脸颊,闭上眼,呼吸均匀,没有一丝起伏。
就在她以为他睡着了,悄悄转过头,一面警惕盯着他一面摸出藏在枕下的玉簪瞄准他脖颈的时候,他忽然说话,“如果你不困,那我只好睡你了。”
叮——
玉簪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清晨的光线朦朦胧胧的穿进来,韩敬已睁开眼,有瞬间的恍惚,还以为这是阜南道,如若不是她怎会躺在他怀中,重又闭上眼,脑子却清醒了。
眨眼又过了一个月,九安杳无音信,小灰来过一次,脖子上的纸团不见了,起先刘玉洁有点害怕,莫不是被人截获?转念一想,不应该啊,倘若被人发现韩敬已断不会饶了她,那么就是九安收到了消息却因为某些原因一时没法回复。
反正纸团被人为的取走,因为捆绑的时候她用了些技巧,就是为了这一天好用来分辨。
养伤的五十多天里,刘玉洁终于摸清了大概地形,山庄地势险要,大院子套着小院子,一环扣一环,规模自是小不了,这些山匪未免也太有钱了,也难怪官兵久攻不下,这里的地形怎么看都是好出不好进。
而韩敬已一直没动静,也让刘玉洁看到了希望:一旦有机会他比谁都想撤离,如今一点离开的风声都没有,想必是被沈肃围住了吧,只要沈肃不放行,他就别想轻易离开秦州。
骨裂的恢复期比骨折要快许多,想必韩敬已给她用了最好的药,在养伤的第一个月除了稍用力按压伤处,平时做点正常事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之后的日子基本以食补为主,如今统共过了五十六天,她已经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行动。但为了防止韩敬已图谋不轨,她不得不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好似一碰就疼。
阿如将熨好的衣裙抱进屋中,坐在榻上仔细分类叠整齐,见刘玉洁歪在床上困恹恹的,不由摇了摇头,起身来到她身畔小声道,“娘子,殿下让您出来晒一会子太阳,这个时辰的阳光不烫人,再晚一些可就热了。”
这些日子刘玉洁愈来愈懒,弱不禁风似的,一半装的,一半却也是……身不由己,她困倦的很。
不知睡了多久,耳廓麻酥酥的痒,她打个机灵,懒懒的睁开眼,一怔,困意全无,水润润的眼眸照着韩敬已的身影。
“前些日子让你睡你还不听话,如今怎么又这般嗜睡?”他食指缓缓描着她脸颊的一片皮肤。
刘玉洁别开脸,佯装痛苦的哼了声,右手轻轻捂住左肋。
这回他没有立刻紧张,只淡淡盯了她一会子。
“接着装。”
她僵了僵,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承认时常因为你变傻,可你也别拿我一直当傻子看待,前些日子只不过想让你高兴高兴遂才配合了下,如今再玩这套,委实没意思。”韩敬已声音平和的没有一丝波澜。
她微微瑟缩,“我不这样,你会放过我吗?”
他没回答,却反问,“阿玉,我究竟哪里不如他?”
“你哪里都不如。”
“再具体点。”
“他……不会让我感到害怕……”刘玉洁起身,下意识的攥着前襟。
“为什么怕我?”他黝黑的眼睛望着她。
这么明显的问题还用问吗?刘玉洁觉得好笑,但又笑不出,目光自他脸上扫了一圈,又幽幽收回,“你会强迫我。”
“倘能得到我怎会强迫?他拥有你自然可以做尽好人!阿玉,如果你爱我,对我有对他一半的好,我……便没那么可怕的。”
“可他即便不能拥有也对我百般怜惜。”刘玉洁抬眸望着他,“你对我做的一切却是为了占有。”
“那不过是他的手段!当初你就不该将身子给他,一年,两年,我发誓他早晚露出真实嘴脸,你以为他就是好东西,他跟我一样!”韩敬已忿忿不平,一想,“占有?难道他就不是为了占有,天天抱着你念经?”
哪有狗不吃肉的,尤其肉还放在嘴边,他唯一输给的沈肃的便是错误的时光。
“不,他跟你不一样!”刘玉洁无比笃定。
韩敬已看她的脸,深色的眼眸充满了讥讽,一字一顿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
她果然露出一丝惶恐,眼眶微微泛红。
阿如端着托盘垂眸迈入屋内,大约察觉了不一样的气氛,欠了欠身又匆忙回避,却听那小娘子尖叫一声,后面的声音似被堵住了。
韩敬已一手提着她两只腕子,另一手捏住她下巴,稍一用力就压着她朝后倒去。
刘玉洁双脚惊慌失措的胡乱踢腾,痛苦的呜咽数声很快又被吞噬,帷帐被两人扭的翻腾起伏,她耳畔只余男子急促而低沉的喘息。心口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堵的她想大口的喘息,全然不顾他肆虐的唇舌如何折腾她的口腔,可她真的用力喘息了,竟是刺痛不已,肺腑犹如针扎,疼的连胃都揪成一团,不停痉挛。
她的脸色不对,反应也有些异常,韩敬已赶忙放开她红肿的小嘴,也被她蜡黄的脸色唬住,这回不是骗他的。
“阿玉……”他不敢再放肆,惶恐的抱起她。
缓了一会儿,她才恢复如常,神情却恹恹地,一点精神也没有,蜷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就连晚膳也不肯吃,他喂了她两口五色粥,只勉强咽了一口,便趴在床沿不停的呕吐。
韩敬已大怒不已,摔了碗勺,“我就那么脏,碰一下就要吐!”
他只有过她,而她呢,被沈肃那畜生从里到外……他愤怒:你凭什么嫌弃我!
阿如带着几个小丫头捧热水的捧热水,端盆的端盆,一阵忙碌过后,这才扶刘玉洁躺下。
生气归生气,韩敬已到底还是怕她身体有什么不妥,遣人招了大夫过来问诊。
大夫先是询问了刘玉洁的日常饮食,又问了伤情,觉得并无大碍,不仅没大碍恢复的还很好啊。最后他又把了脉,不过半柱香便喜形于色,起身走向韩敬已再三揖礼,“恭喜恭喜,尊夫人并非有恙而是你要当爹了!”
话音一落,满室惊悚的静谧。
刘玉洁浑身颤抖。
韩敬已如同被冻住了,右手始终维持方才端茶的动作。
那大夫满头雾水,眨了眨眼,主动打破静谧,刚张了张嘴,就惨叫一声“哎呀”,脑门就被韩敬已手里的杯子砸个正着,剧痛不已。
大夫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血糊了眼睛,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其实他压根就不知自己做错了啥。
韩敬已抻着两只手站在原地,半晌才无力的重又坐回去,喉结来回滚动,发出低哑的声音,“刘玉洁,我只给你一个选择:把野种弄死!答应了,我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否则……”他左边的嘴角一挑,笑意寒心彻骨,“我说这孩子是我的,谁又能分得清?”
刘玉洁苍白的小脸瞬间又白了几分。
这孩子……真的已经说不清了!
沈肃要了她的当晚,她就被人掳走,接着落进韩敬已手里。
大家都看到了!
不止一个人看到!
如果她挺着大肚子回去……刘玉洁的神情已然扭曲。
韩敬已听见她牙齿战栗的咯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