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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沈肃立即招兰香问话。
他有足够的耐心与手段揭开洁娘的谜团。
虽然问话的内容略有尴尬,但兰香看得出沈肃一派凝重。
“回三爷,那婢女命大,一看就是有经验的人教她方法,用对力气。奴婢并未费什么劲,不过用家传的方子给她止了血。”兰香如实回答。
有经验的人教过?
洁娘有过孩子,是谁的?她死的时候才二十岁,那个孩子怎么办?沈肃心口抽抽的疼,脑袋却嗡嗡作响,各种噪音来回叫嚣,他努力去抓住一个点,屏息抽丝剥茧。闭上眼却全是她模糊的身影,娇娇柔柔,何处不可怜,何处不惹人,谁又狠得下心伤害她?
是韩敬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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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洁声称绿染需要调养身子便又买了一个叫苏小宝的贴身婢女,刘涉川相信林氏的眼光便不再过问。
只不知为何,两个归宿落定的女儿看上去都不太开心,但刘涉川终归是个男人,思考方式多以男人的角度出发,并不能像女孩子那般细腻,反正他自信为两个孩子寻得良配。
小姚氏暗自垂泪,反对无效,又托人打听方二郎,回音如出一辙,跟她第一回打听的一样:俊俏潇洒,年纪轻轻便任北城兵马司副总兵,单这方面来看不比沈肃差多少,然后也无出入青楼楚馆的不良记录,家里只有两个通房,一个是长辈赏赐还一个是从小伺候他的婢女。
以他的门第才两个通房并不过分,而且又是长辈赏赐又是从小到大的婢女。再者方伯府还有个不错的规矩:只有主母才有权升抬或者贬斥姨娘。也就是抬谁做姨娘或者发卖哪个姨娘全由女儿一人说了算,连丈夫都不得插手。就凭这一点小姚氏一颗乱糟糟的心也算有了点依仗。
至于通房,就算他有一百个通房小姚氏也不怕。那就是个玩意儿,整日喝避子汤,日子一久便不能有孕,即使怀了也要打掉。小姚氏拉着刘玉冉在房里说话,倾囊相授御夫之道,唯恐不能面面俱到。
刘玉冉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坐的笔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末了才淡淡道一句:“阿娘的意思是生个孩子我此生便有依仗对吧?”
小姚氏点点头。
刘玉冉会心一笑,“好,我会努力生。”
她要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自此与他相依为命,她还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一生远离无人依靠之苦,至于男人……终究靠不住。
自那以后刘玉冉便闷在闺房,默默绣嫁衣,如非必要,不曾踏出半步。
大年初一正旦大朝会,朝会之后是御宴,刘涉川忙的脚不沾地。反而是那些级别较低的官员还能留在家中陪妻小享受团圆之乐。
年后方家纳彩问名,挑选吉日浩浩荡荡的聘礼流水似的抬进勋国公府,一共一百零八抬,比照洁娘的来的,可见方家十分有心,算是给冉娘做足了脸面。毕竟,若少了一抬,少不得让人议论冉娘在夫家的地位。
方老伯爷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方夫人含蓄的表达了迫切求娶佳媳之心又点明了冲喜之请。刘涉川猜出方伯府是怕老伯爷猝然去世耽误方二郎的婚事,那他自然也怕耽误冉娘的婚事,两家一拍即合,正月二十六宜嫁娶,刘玉冉在一百零八抬嫁妆的簇拥下嫁给了方晓恒。
也是那日刘玉洁才得知沈肃与方晓恒熟识,脑子忽然迸出一些古怪的成语,譬如物以类聚,狐朋狗友……
也许没那么糟,大家都在五城兵马司任职,少不得要打招呼。刘玉洁心里忐忑,却还强颜欢笑安慰刘玉冉,“我问过沈肃,他说姐夫不坏。上回你还夸沈肃人品不错,那他说不坏的人应该坏不到哪里,你且打起精神,我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这辈子她要保护姐姐。那个兰香精通妇科,看上去十分了得,又善于对付产后出血,简直是女人的救命稻草。沈肃说待她嫁过去便安排兰香服侍她,既然是她的人,那么姐姐有身孕,她安排自己的人过去服侍自然也就说得过去,有那么厉害的稳婆在身边,姐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生下孩子。
所以,我们这辈子都会好好的活着。刘玉洁握住刘玉冉的手,什么东西她都为她想齐全了。
不久之后刘玉洁离开,看着小姐依然跟个木桩子似的,梅妆十分担忧,问她想不想吃点东西,刘玉冉摇了摇头。方晓恒在众人簇拥下迈入,待全福人唱赞完毕方才挑开盖头,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女孩长睫低垂,与他共饮合卺酒。方家有不少女眷,一拨又一拨的凑过来夸新娘子漂亮,十分热闹。直到三更过后鼓乐才息,众人便不再前来打扰。
刘玉冉在梅妆的服侍下卸掉钗环,换上软绸中衣,很快她就不得不面对方晓恒。
他也是洗漱过后换了大红的软绸中衣,两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找到共同话题。
“睡吧。”方晓恒掀被上床,其实心跳如雷,暗暗紧张。
两人沉默的躺了一个时辰,方晓恒感觉大脑一片混乱,鼻子里全是女人的香味。忽然听得一阵窸窣声,黑暗且安静的帐内,他的耳朵异常灵敏,眼睛又适应了黑暗,就着薄绡帐外两颗儿臂粗的龙凤红烛,他眼睛越睁越大。
刘玉冉平静的解开衣襟,露出大红的肚兜,于是肚兜之外的肌肤莹润白净的几乎堵住了方晓恒一身沸腾热血,“你,不睡觉吗?”
他问了一句废话。
女孩似乎有点紧张,但眉目有些模糊,她微微发抖,坐直了身子,淡漠的望着他,“给我一个孩子吧。”
“轰”的一声,方晓恒浑身血液往下流汇集在一处。
翌日,方家并不似那种刻板严苛的书香门第,譬如新婚第二日天不亮就要求新娘请安什么的。再加上方夫人心疼小儿新婚夜受累,便嘱咐下人不要吵到小两口,又安排软轿,意思很明显:她儿子那么威猛,新娘肯定吃不消,一瘸一拐的请安多难看,抬过去吧。
方晓恒翻过身,伸手去摸枕边人,空的。他翻身坐起,撩开纱帐,刘玉冉正对镜梳妆,脸上涂了胭脂,嘴唇也涂了点,但那些红色似乎并不能与她的苍白相融合。
而上房的方夫人检查完元帕,看着上头的血迹笑呵呵对王妈妈说,“我就知道那是个生猛的。”
请安的时候刘玉冉确实坐了软轿,规规矩矩的向各位长辈敬茶,一板一眼的完成认亲仪式。
请安之后,方晓恒主动扶刘玉冉回房,她礼貌的道了声谢,两人刚坐下便有下人通传,“花溪姑娘和白荷姑娘来给少奶奶问安。”
不知为什么,方晓恒有些脸红,低声道,“你要是累了不见也罢,她们由你做主。”
“早晚都得见,不在乎哪一日。”
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点头放人进来。
两个姑娘娇滴滴的行礼,说了一串吉利话,花溪姑娘脑袋始终垂的很低,白荷姑娘眼珠滴溜溜转。
刘玉冉牢记阿娘教过的东西,先是敲打她们一番,又赏了二人各一套头面,恩威并施。两个通房立刻对她另眼先看,又见时辰差不多了,忙灰溜溜告退。
方晓恒始终一言不发,又似乎欲言又止。
刘玉冉转头对失神的方晓恒道,“二位妹妹是个好的,我听爷的贴身婢女禀告,爷一般都在上旬歇在两位妹妹屋里,可否改为中旬或者下旬?”
她要避开自己的小日子尽快怀孕,只要生下孩子方晓恒便没用了,所以她又补充道,“待我生下一子,爷大可随喜好择日。”
方晓恒抬眸望着她,良久才道,“其实……我,我就睡了两三次……”他口干舌燥。
“那么爷是答应妾身的提议了。”刘玉冉淡淡一笑,微微伸手,梅妆立刻上前搀扶她,她对方晓恒盈盈一拜,“妾身初来乍到若有什么做的不好,还望爷多多包涵。”
然后,她与其他媳妇差不多,日出日落请安,回门那日也是言笑晏晏。回去之后与方晓恒并无太多交流,但他一直默默的观察她,起初也主动与妯娌交好,后来便淡淡的,时常请脉,或者喝一些奇怪的药方,他碰她,她也不反对,只要不过分都会尽量配合,但从不吻他,也不允许他碰她的嘴。方晓恒知道正常的女人不是这样,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刘玉洁来看望刘玉冉,方晓恒很高兴,因为冉娘看见这个妹妹才会真心的笑。
开春了,院子里的枝头到处挂着嫩绿的芽儿,刘玉冉娴静的坐于窗下,一针一线缝着小衣裳。
得是多小的人才穿的衣裳啊?刘玉洁觉得很可爱,捧在手心里把玩。
“下个月便要嫁人,嫁衣绣好了没?”刘玉冉抬眼看了她一下,浅笑。
那是绣房的事。但刘玉洁并不会将自己与沈肃奇怪的关系公布于众,只笑吟吟道,“绣好了。阿姐最近过的可好?姐夫对你好吗?”
“挺好。”刘玉冉仔细对折小小的圆领小褂。
“这种花样子我还头一回见,小老虎……让人看着就想挠一挠。”刘玉洁摸了摸小褂上童趣十足的刺绣。
“喜欢啊?”刘玉冉促狭道,“你快些生一个,我便给你做一套。”
然而这样的调侃并未调红刘玉洁的脸,她很敏捷的掩饰了眼底的一抹僵硬,半真半假道,“我不喜欢小孩,只喜欢阿姐生的小孩。”
去年的瑞雪并未兆丰年,开春的第一件噩耗传来,刚修了一半的堤坝被洪水冲塌。今年的汛期提前。
刘涉川又马不停蹄赶往永州督查。元德帝一封诏书传至阜南道,召回韩敬已。
沈肃想方设法送走的恶魔,又回来了。
朝廷的消息传到坊间还需七八日,此时刘玉洁并不知发生何事,只与姐姐对坐窗前,轻抚那精致的小衣裳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