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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淳特别又回到正殿,就是想与母亲好好说一说话,见母亲将史家表妹出事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心里叹气,只得解释,“史家表妹丢了的事,我为什么不肯沾手?就是觉得其中疑点颇多。”
梅夫人听儿子这样说,便赶紧问:“有什么疑点?”
王淳便道:“娘,你想清和县城一向平安,客栈里那么多人,只史家表妹一个在夜间丢了,岂不奇怪?她哪里有什么可为人所图的呢?”
梅夫人见儿子一句话就将史三娘子贬得一无是处,心里更不平,可是想了想一时果然说不出史三娘子有什么好处,便道:“她总归是个美貌的年轻小姐吧!”
“年轻美貌的小姐多得很呢,怎么没见别人就突然丢了?”王淳道:“且娘也知道史表妹的性子,最是无知愚蠢,她原本就想将我的亲事搅乱了。既然没能成功,说不定哪里想歪了,又做下不三不四的事,是以才会出事。若儿子冒然介入,说不定果真有个陷阱在哪里等着我呢,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说不清楚,且影响儿子一生,并我们家的声誉。”
听儿子说得如此严重,梅夫人不禁也害怕起来,而且她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儿子说得有理,万一真要是史家和史三娘子设了什么圈套引儿子上勾,影响到儿子,岂不是悔之晚矣。毕竟比起史三娘子,她还是是疼儿子的,由此便将刚刚不快的心轻了三分。
王淳又道:“史家表妹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亲戚,我们也不能不管,我已经派了人送那妇人回清和县,由清和县县官来查此案。那县官我是知道的,极能干的人,又有我派的人嘱他认真查案,他一定极上心的,过些时候一定会将她找到,娘就放心吧。”
梅夫人只得点头,“那就等清和县的消息吧。”迟疑一下还是向儿子道:“你外祖家里一向寒素,子孙又不成器,你就于梅家史家挑两个侧室,也算拉他们一把,又有什么不可的?”
“娘,我早说过我不纳妾的,祖父活着的时候也一直这样告诉爹和我。”
“我知道,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当现在我们家已经是燕地之主了,你纳两妾不为过,还能帮帮亲戚。”
王淳摇头道:“子弟不成器便靠送女儿到高门当妾,这样的门第怎么帮他们也没用。”
梅夫人气道:“你还不是嫌他们出身寒微?”
“娘这话可错了,玉家出身就高吗?就是我们求仁堂王家一支,又是什么出身?”王淳道:“现在可不再是魏晋和大唐前期的时候了,出身早就没有多大用处。就比如我们家和玉家,还不是靠着出兵平定突厥、牧守一方才得到立身之本?”
“我欣赏玉家之处也是如此,先前他们家受到过那么大的伤害,可是岳父岳母也好,三哥也好,枇杷也好,没有一个被压垮了的,有他们在,突厥人就不敢再南下,营州范阳更是把玉家人当神人一样看待!”
“说来说去,你还是偏心玉枇杷,”梅夫人不快地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哽在心里,成亲那天,我让福嬷嬷去收喜帕,你挡在前面,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故,是不是玉枇杷曾身陷大漠,有了闪失……”
“母亲!”王淳厉声喝止“你怎么会这样想!枇杷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说着气得要走。
梅夫人被儿子吓了一跳,见他气得脸都青了,拉都拉不住,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赶紧温言软语地安抚儿子,“我们娘俩儿说些悄悄话,你气什么,杨夫人的家教我是知道的,也相信枇杷清白,只是你偏要拦着福嬷嬷我才问一问。”
王淳被劝了回来,却坚决地道:“儿子闺房中的事情,母亲问这么多做什么!”
想到儿子到了二十岁,也没有个通房妾室,恐怕对房里的事也陌生得很,说不定两人闹出什么笑话,梅夫人也不敢再问,“我只是心疼你就是了。”又用心哄了半晌。
王淳其实也不知道新婚之夜出了什么岔子,但是他就是相信枇杷,所以这件事就打算藏在心里谁也说,枇杷那里还好办,她根本没有想到,只是母亲这一关,他知道早晚要过的。
对于母亲的脾气,王淳还是了解的,所以便立即发怒压下了她,果然梅夫人便信了,也再不提那喜帕的事,反而哄着儿子说了半天的好话。
王淳便慢慢缓和了神色,又劝道:“娘,你若真想拉娘家一把,儿子也不会反对,毕竟我的外家,只消帮他们置些田产,设立宗祠,开办家学,将族中子弟慢慢培养起来,几十年上百年,自然就能见到成效。”
梅夫人嫁入王家这么久,且王家对媳妇一向不薄,所以她手中的积蓄也并不少,但是她却舍不得花用,也很少使在娘家,便道:“我的钱还不是要留给你和孙子的!”
王淳正色道:“娘,我和枇杷都有家私,而且我们还都年轻,将来还会更多,并不要你的钱,就是将来有了孩子,我们也会为他们置下家产。娘的钱只管用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或者帮娘家,或者给十六娘都可。”
这时梅夫人想到了枇杷丰厚的陪嫁,还有婆婆曾将大半的财产留给了她,比自己和十六娘加起来的还多,便酸酸地道:“也是,你们现在的家私都要比我多了。”
王淳知母亲心结,便笑道:“娘喜欢什么我都帮你买。”
梅夫人也终于被儿子逗笑了,“我哪里有什么用你买的。”王府里的供应虽然不够奢华,可衣食所用却也都是上佳的,梅夫人又是当家夫人,家里又没有人限制她,日子其实最舒心不过。
王淳见娘开心了,就又劝道:“娘,你本是极有福气的人,祖父祖母宽厚大度,父亲性子温和,又有我和十六娘。现在你又成了国主夫人,正该享受荣华富贵,保养身子,养护容颜,别的事情要少操心才是。史家表妹这样离奇地丢了,说不定风平浪静后她反能自己出来了,到时候你不是白替她发愁了?”
这一番话说得梅夫人愈发开心,竟然也将史三娘子的事情放到了一边,抚着王淳道:“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儿子,心里还是向着娘的。”
“那是自然,”王淳笑着又与母亲说了些贴心话,才慢慢转到枇杷身上,“我知道娘还是为当年自京城逃回来路上枇杷的几句话生气,其实如果没有枇杷,我自认不能将大家都平安带回来。我们留在京城恐怕连命都没了,现在哪里还能享这样大的富贵?”
这个道理梅夫人也是承认的,便期期艾艾地道:“其实我早不生气了,只是她是媳妇,我是婆婆,我总要好好教导她。你看你姐姐的婆婆当年是怎么给你姐姐立规矩的?”
“姐姐的事别人不知道,我们心里还不清楚?”王淳道:“你们还不知道一件事,当年曲家其实很想为曲七求娶枇杷的,而且若是真娶了回去,曲家一定待枇杷如珠如宝,只是玉家根本没有看上曲七。倒是我姐姐只看到曲七是齐国公的嫡子,一头撞了上去,曲家也因此看不起姐姐。”
“原来还有这样一回事,”梅夫人怔了一会儿,回想起当年的情形,“怪不得曲家的那个女孩子时常与枇杷在一起,后来曲七也去了玉华山。”再想到玉家根本没看上曲七,可自己和十六娘却以为曲家是一门好亲,便放纵着十六娘算计到了这门亲事,现在就是后悔也说不出。
王淳见已经点醒了母亲,便又告诉她,“这事娘你知道就行,不必再告诉十六娘了,她当年走错一步,便蹉跎到现在,也怪不得别人的。”
“说到你姐姐,她也果真可怜,带着囡囡住在娘家,曲家就像没有这个孙女似的,连个名字都没起,只囡囡、囡囡地叫着。你是她嫡亲的弟弟,一定要多帮帮她。”
王淳今天就是打算要将家里的事情一一向母亲细细讲透,便又道:“我何尝不想帮姐姐?只是她现在跟疯魔了一般,自己一摊子乱事不去管,却整日想法子为难枇杷!而且就连囡囡也利用上了,明知道囡囡肚子不好还让她吃油炸的肉丸子!现在囡囡又病了,我刚听外面正去抓药呢,这可是当娘的应该做的?”
听到囡囡病了,梅夫人也觉得丢人,遂低头不语。
“你们都要为难枇杷,岂不知父亲回来看到那几样东西奇怪,还是枇杷帮你们撒的谎。”王淳又向母亲道:“而且枇杷是什么样的人?千军万马里都敢闯的,你和十六娘就是十个二十个也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她懂得道理,才让着你们而已。以后可别做这样的事了,一家人合合睦睦地在一起有多好。”
“还有我先前在营州时,岳父岳母对我好得不得了,每天吃食衣物,样样体贴,我和枇杷去了卢龙,三天两头地带人给我送东西,对我比枇杷还要好,我心里亦对岳父岳母感激不尽,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二老。母亲想想,你是不是也应该如此对枇杷?”
梅夫人情不情愿也得答应一声,又道:“你就是宠媳妇吧。”
王淳趁势又坦言,“我就是喜欢枇杷,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娘,你也要对枇杷好啊!”
梅夫人其实也知道枇杷很好,但是见到儿子对枇杷特别的关切,心里就是不平,现在听了儿子这样说,便将刚刚儿子一番苦劝而对枇杷升起的好感又消了下去。只是这种心里的活动,她自己也知道即使是向儿子也不好说出来,便道:“我知道了,听你父亲说有不少卷宗要你看呢,你若忙便不要在这里陪我了,还是做正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