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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里的仆从早已等在门口,见他们过来,慌忙迎了上去。
老远看着江衡怀里似乎还有一人,起初他以为是什么小童子,走到跟前定睛一瞧,居然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
江衡把陶嫤从马上抱下来,转头问那看呆了的侍从:“里面什么情况?”
侍从回过神来,引领他们入庄,语气里透着焦急:“魏王有所不知,是那陆遥先出言不敬……”
这侍从是江葛的人,自然要替自家主子说话。
刚才的情况,明眼人都知道,是江葛挑衅在先。起初陆遥对他视若无睹,后来便暗讽了他一句,他二话不说踢翻了陆遥的轮椅,还动手打了人。陆遥身体虚弱,不甚撞在一旁的双梅落地瓶上,脑袋破了一个大口子,至今昏迷不行。
江衡是知道自家侄儿什么德行的,是以没跟他废话:“实话实说。”
那侍从蓦然噤声,惴惴地觑一眼面无表情的江衡,再看他身后紧赶慢赶的小姑娘。挣扎一番后,低头把实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他越往下说,江衡的脸色就越难看。
最后侍从几乎没了声音:“现下山路难行,大夫没法过来……”
江衡足下生风,皱着眉头骂了句兔崽子,正要去陆遥的房间探看他,忽然想起来还有另一件要紧事。
他停下脚步,见那小不点落在后面,便等她过来后对侍从道:“带广灵郡主去见她的兄长,另外给她安置一间房。”说罢在她殷切的目光下继续道:“再准备一辆马车,去后头丘夷山接几个人,务必要快,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危险。”
侍从只猜测她的身份不简单,却没想竟然是位郡主,态度顿时无比恭敬:“小人有眼无珠,拜见广灵郡主。”
陶嫤让他起来,期期艾艾地问江衡:“那魏王舅舅去哪?”
江衡告诉她:“我去看看陆遥的情况。”
陆遥好歹是朝廷命官,因才华横溢颇受皇上器重,今儿若是在这里有什么意外,可不是小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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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此分别,陶嫤跟着侍从去陶靖的客房,一路上问了无数次,“我哥哥当真没事吗?”
当时场面混乱,那侍从哪注意得了那么多,他照顾自家主子还来不及,又怎会管她哥哥?
侍从含含糊糊一路,终于领她来到客房门口。
陶嫤进门之前另外叮嘱:“你快让人去丘夷山上找我的丫鬟,她们还在那等着呢。”
侍从迭声答应,“小人这就着手准备。”
见他退下,陶嫤站在门口叩了两下,听到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她才推门而入。
听声音不像是大哥,难道里面还有其他人?
屋里除了陶靖之外,确实还有一人,便是这次宴席的主人公何珏。陶靖坐在短榻上,何珏正在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伤口应当不浅,否则便不会往外浸出血来。
陶嫤见状一惊,上前着急地问:“哥哥怎么受伤了?不是说没事吗?”
俩人没说话,皆一脸惊愕地看向她。
“叫叫,你怎么来了?”
陶靖想起外面还在下雨,她居然就这么贸贸然赶了过来,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一想到她可能发生的危险,他愠怒道:“你一个人来的?你的丫鬟呢?”
陶嫤知道他生气了,连忙上前解释:“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是魏王舅舅带我来的。我们路上出了意外,秋空霜月还在路上等我找人救她们。”话说完后,见陶靖的脸色还是没有缓和,便放软了声音道:“我听说山庄里出事了,因为担心你才过来的,哥哥你别生气好吧?”
陶靖仍旧不能放心,这回是魏王带她过来的,若是下回魏王不在呢?
这小姑娘总是不让人省心,行事任性,乖张不驯。以前阿娘在尚且能管住她,现在阿娘回了楚国公府,便没人能降得住她了,这么下去迟早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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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想,他顾不得手上的伤,起身唤来屋外的侍从:“去把霜月秋空带来,我要好好惩戒她们。”
陶靖平常待人很宽容,就算是下人也从不轻易打骂,想必这回是真被陶嫤惹怒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陶嫤上前拦住他,又怕碰到他受伤的那只手,模样焦急,惶惶无措,“哥哥你别生气了,叫叫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你别生气好不好?你坐下,我给你认错,你怎么骂我都行。”
她一边劝一边让那两个侍从出去,费了许多口舌,总算把陶靖劝住了。
陶靖重新坐回短榻上,语气仍未软下来,“哪里错了?”
陶嫤老老实实地跪在脚踏上,小身板直挺挺的,就差没竖起手指头发誓:“不该冲动鲁莽,冒着危险跑来山庄,让哥哥为我担心。”
认识得倒挺深刻,陶靖看了她一会儿:“不许再有下次。”
她连连点头,“绝对没有。”
一旁的何珏从头看到尾,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歪倒在窗户上乐不可支:“我说律言啊,你究竟是嫤娘的兄长还是严父?连我都看不过去了,人家还不是担心你,竟被你这么一顿数落。”
陶靖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吐出一句:“长兄如父。”
得了,他说不过他,何珏收住笑,对陶嫤端出一副主人的态度:“我稍后让人给你收拾一间房,今晚山路难行,你先在这里住一夜,待明日雨停后再回去。”
陶嫤起身道谢:“那就麻烦何大哥了。”
何珏大方地摆摆手,“小事一桩。”
他见陶嫤还有话说,便没杵在这儿打扰他们,告辞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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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嫤等他离开后,才扁扁嘴问:“哥哥,你的手到底怎么了?”
她一进屋就想问这个问题,奈何被他先教训了一通,一直憋到现在。
陶靖不想让她担心,遂轻描淡写道:“没事。”
可是这样的伤口哪像没事?
陶嫤很不满意,为什么她只是任性了一次,就被他狠狠教训了,而他却连受伤都不肯说?
陶嫤恨恨地,使劲往他手心伤处戳了戳,“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陶靖倒吸一口气,没想到她竟会耍阴招,“叫叫!”
陶嫤飞快地收回手背在身后,一脸无辜:“你说不说?”
其实本就没什么大事,他不想说,盖因过程实在有些丢人,有损他在妹妹面前的威严。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越是不说,陶嫤便越想知道。
末了他招架不住,叹了一口气妥协道:“江葛跟陆遥起争执时,我上前劝了两人几句……”
彼时劝说的除他之外,还有另外两三人,那江葛怒极攻心,不管不顾地把周围几个人都打了。他被殃及,手掌恰好按在破碎的瓷器上,山庄里没有大夫,何珏便亲自过来给她包扎伤口。
正是陶嫤过来时看到的那幕。
得知实情,陶嫤忍不住讽刺:“哥哥你真没用。”
陶靖一噎,就知道告诉她准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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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府上的马车把秋空霜月接了回来,两人大抵在山间受了冻,嘴唇乌紫,浑身哆嗦。好在没出什么事,陶嫤看过陶靖后,忙带她们来到自己房间,从柜子里翻出两张褥子:“快把衣服换了披上,免得受凉生病。”
霜月感动得泪眼汪汪,抱着褥子哽咽:“姑娘真好……”
她们临时决定要来山庄,是以根本没带换洗的衣服,只能脱下外衣裹着褥子,把衣服挂在火炉边上烘烤。
陶嫤来的路上虽然披着江衡的衣服,但还是淋了点雨,这会儿觉得头脑有些发涨。她脱下衣服让霜月秋空帮着烤干,自己钻进床榻里,交代了句:“我先睡一会儿,待到晚饭时候再叫我。”
两人齐声应了个是,“姑娘先歇会儿吧,这一路上你也累了。”
陶嫤嗯一声,没多久便睡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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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昏昧,光线阴暗,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不过。
霜月打了个哈欠,她们路上受到惊吓,目下好不容易安宁下来,疲倦也紧随而至。两人眼皮渐渐下垂,不多时便双双倒在榻上,抱着褥子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傍晚时分,山庄里传膳的丫鬟叫她们起来,她们这才刚醒。
于是忙穿好衣服,秋空去叫陶嫤起来,霜月跟着丫鬟一道去厨房拿膳食。
被火烤过的衣服暖融融的,陶嫤一边睡意绵绵,一边由秋空伺候着穿衣裳穿鞋子。她随口问道:“大哥在哪?”
秋空想了想,“应当还在房中……”
她便没再多问,正好肚子饿得咕噜作响,等霜月提着食盒过来,她更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因着傍水而建,山庄里的食材多为水产一类。秋空为她盛了一碗清炖鲫鱼汤暖胃,她才喝了两三口,便有丫鬟急急忙忙过来道:“姑娘快去劝劝大公子吧,现在天都黑了,大公子非要到后头山上去。”
陶嫤眉心一蹙,放下汤碗问道:“大哥为何要去后山?”
那丫鬟道:“是那陆郎中夜里发热不止,呼吸不畅,若是再不想办法救治,恐怕熬不过今夜了。大公子得知后,说是要去后山为陆郎中寻找能退烧的药草,可是外面还下着雨……”
陶嫤对自家大哥再了解不过,他天生一副热心肠,定然不会对陆遥袖手旁观。
她顾不得用膳,起身对丫鬟道:“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