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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真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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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发的是欧西亚,褐发的是安斯比利斯。棺材里的是欧西亚,外面跑的是安斯比利斯。横着出去的是欧西亚,竖着出去的是安斯比利斯。”

    教宗在会客室里来回踱步,自从蒂莫西说出自己的推测之后,他就没有停下来。

    蒂莫西被教宗的神经质折磨得有些无奈:“我们发现得还不算太晚,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教宗道:“不不不,你太年轻了。你以为迈卡维最著名的疯子顶着伪装就是坐在冰淇淋屋吃甜甜圈吗?他一定有比发疯更加狠毒的目的!还记得英国班森的死亡吗?安斯比利斯在现场,现场留下了一块迈卡维氏族的怀表,这说明什么?这一定说明了什么!”

    蒂莫西道:“可能就是他在现场掉的。”迈卡维氏族的人佩戴着一块迈卡维氏族的怀表,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教宗道:“兴许就是他杀了班森!他可不像是会弄丢自己怀表的蠢货,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比杀班森更大的阴谋。”

    如果他不是上司而是朋友,蒂莫西一定会劝他去医院查查是否到了更年期。

    不去就押着去!

    “更大的阴谋倒未必。”蒂莫西冷静地分析道,“他也许是为了洗脱‘欧西亚’的罪名。如果没有那块怀表,离案发现场最近的他就是第一嫌疑人。那时候,他还顶着‘欧西亚’的名字。”

    教宗道:“他怎么知道会发生命案,并事先准备好洗脱罪名?”

    交谈骤然中止。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意见。

    教宗的躁郁症稍微平复了一点儿:“看来杀害班森的凶手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一起谋杀。”

    蒂莫西道:“您说得对,我们的确应该弄清楚他的目的。”安斯比利斯以欧西亚的面目出现还能以躲避血族对他的封杀来解释,但是杀害班森是怎么都解释不通的。在血族中臭名昭著的他实在没必要得罪教廷,另树强敌。

    教宗坐立不安。

    每当想到离奇那幅画上,安斯比利斯安静的笑容,他的背脊就好像有几百只虫子攀爬,爬得他毛骨悚然:“继续联系王小明、劳伦斯他们,不惜一切方法。无论如何也要将安斯比利斯的真面目传递过去!”

    背后被人议论得连底裤都不剩的“欧西亚”——安斯比利斯穿过博物馆长得叫人心慌的走廊。

    挂在长廊两边的画作勾勒着多姿多彩的丰富人生,社会百态,但是在他立体而苍白的面容映衬下,那一张张画纸展示的世界,反倒显得扁平。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镶嵌着两片长方形玻璃的木门。阳光从玻璃上的木雕花纹透射进来,正好落在他的鞋尖前。

    他停下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塔瑞克立刻拄着拐杖追到他的右前方:“有什么事吗?”

    安斯比利斯慢慢地侧过头,斜看着他,目光却有些发怔:“他真的回到了我的怀抱,对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塔瑞克无言以对。他想了想道:“你可以低头看看。”他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刻意错开了怀中人。

    安斯比利斯道:“我看过很多次,都是假的。”

    塔瑞克道:“你可以再看一次。”

    安斯比利斯看着前方的门:“在希腊神话中,奥菲斯用真诚感动了冥后,从冥界带回来了自己死亡的妻子,却在最后关头,破坏约定回头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使她永远地留在了冥界。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最后一句话,近乎呢喃,说得极轻。说罢,大步朝前,从自动打开的门里穿了过去。

    双脚踩着阳光,影子拖得很长,天空晴朗,连花儿都比往常的香。

    这是崭新的一天。

    安斯比利斯低下头,怀里的人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臂弯里,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化作泡沫离开,空虚了一百多年的心突然就被填满了。

    “你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的欧西亚。”

    不远处的车开了一道缝隙,一只黑猫从后座溜了下来,隔着马路望着被拥在怀里的金发青年,四肢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最终屁股一蹲,坐了下来。

    凝望着怀中人的安斯比利斯突然抬头,撞上了它的目光,神情恍惚了一瞬,快步走来。

    黑猫甩了甩尾巴,起身跳回后座。

    安斯比利斯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将欧西亚轻手轻脚地放在座椅上,系好安全带。

    梅西翁从另一头下车,履行管家的义务,与被雇主忽略的塔瑞克寒暄。

    教徒与血族的对话无聊之极——

    “今天真是个神赐的好天气。”

    “猛烈的阳光容易晒伤翅膀。”

    “你们每天喝多少升血?”

    “人类每天喝多少牛奶?”

    “喝血不会喝腻吗?”

    “和同伴同在一起的时候,真的一次都没有想过在他的脖子上咬上一口?”

    ……

    对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戛然而止。

    安斯比利斯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

    梅西翁微愕,下意识地改拉后座的车门。

    安斯比利斯探出头来:“你在这里买一栋房子等我们回来。”

    尽管疑惑于雇主突然的决定,梅西翁还是选择遵从。

    塔瑞克对他说:“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找我。”

    梅西翁道:“对一名称职的管家而言,这并不是难事。”

    自讨没趣的塔瑞克撇着嘴角:“我只是客套一下。”

    梅西翁道:“我并未指望在教徒身上看到诚意。”

    “……”塔瑞克弯腰,凑近窗口,冲准备离开的安斯比利斯说:“他果然是你的管家。”一样的牙尖嘴利。

    安斯比利斯道:“如果他在我回来的时候少了一根头发,你以后恐怕只能用轮椅了。”

    车呼啸而去,留下吃了黄连的塔瑞克。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梅西翁:“你的头发卖吗?”

    梅西翁:“……”

    “我想放到博物馆保存起来。”

    安斯比利斯在公路上漫无目的地驾驶。

    黑猫从后座挤到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探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抓了下欧西亚的衣服。

    安斯比利斯低头看了它一眼:“如果你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哪怕是一根毛,今晚的金枪鱼也没有了。”

    黑猫嗖地跳到欧西亚的腿上,大喇喇地坐下来,眼睛还瞅着安斯比利斯的方向,仿佛挑衅。

    安斯比利斯拎起它的后颈,放到自己的腿上:“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身上只能留下我的痕迹。”

    “喵。”黑猫挠了他一爪子。

    安斯比利斯道:“金枪鱼没有了,三文鱼也没有了。”

    黑猫前爪趴到车窗上,看着倒掠的风景,一脸深沉。

    “别想着溜走。”它的后颈被轻轻地捏了一下,然后……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猛然扭出了一个“z”,斜停在公路中央。幸亏这条路来往的车辆极少,偶有路过,也能借道过去。有两辆车路过时,以为发生事故,想要停下帮忙,但是当他们看清楚拦在安斯比利斯车前的是什么之后,立刻开足马力跑走了。

    安斯比利斯坐在车里,透过玻璃,静静地看着车前巨大的身影。

    他的本体约莫两米左右高,并不离奇,只是背后那对黑色的巨翅像两顶巨大的太阳伞,将阳光遮去了一半,让车厢越发的阴暗。

    “好久不见了,我的朋友。”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如大提琴,带着独特的旋律,“不下车叙叙旧吗?看在,我把欧西亚送回你身边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