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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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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讨论过行动细节,整理一番便各自休息。第二天一早,徐中最先醒来,照卢渊的计划找来麻袋和绳索,返回屋时,见两兄弟也已改换装束,准备停当。

    徐中把麻袋往地上一扔,拎着绳子对卢渊道:“你想好了,真要我把你装进这里面?”

    卢泓也有些犹豫道:“皇兄,这么做太危险了。你身上伤重,万一陷在温白陆手里,连自保都难,不如咱们两个换换,让他绑着我去,一样能敲开官府的大门。”

    卢渊却摆手道:“你我之间要有一人潜入宫中,我如今行动不便,还得靠你跑这一趟。况且温白陆想要我的命,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朝徐中伸出双腕,示意他将自己绑了,一面却不忘叮嘱卢泓道:“我教你的那些话,都记牢了吗?”

    卢泓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劝,往桌边坐下道:“皇兄放心,等我进到东宫,必教太子相信传国玉玺在咱们手上。”

    那边徐中已把卢渊捆好,撑着麻袋让他迈进来,闻言忍不住问道:“传国玉玺再怎么好,也是个死东西,真能像你们说的,让温白陆和太子大打出手?”

    他倒是从戏文里听过,但凡当皇帝的,必定要争夺这个传国玉玺。原以为那只是戏词里瞎编,昨晚听卢渊一讲,直觉得不可置信。

    卢泓“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历代君王只有得到传国玉玺,才算天下正朔。父皇卧病,温白陆一心拥立那个草包太子,想挟天子以令群雄,却迟迟不敢动手,你当是为何?”

    徐中这回听明白了,一下子记起在王府那晚,温白陆曾说老皇帝病得厉害,只剩下眼珠会动,谁都想得到,必定是被他这个大奸臣所害。

    然而皇帝病了两年,还吊着一口气不死,也必定是因为温白陆还不想他死。

    徐中心想,这皇帝也够精明了,知道把传国玉玺藏起来,死咬着下落不说,才能多活这两年。可是转念又想,像他这么活着真比死了还难受,看来当皇帝也并没什么好的。

    他脑袋里转着,手底也不停,最后用截短绳把袋口系住,拦腰把人一揽,便扛上肩。

    卢渊和他身量相当,扛起来并不轻。但徐中常年在外讨生活,粗重活也没少做,一个人的分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卢泓见他绳扣系得极牢,不免担心稍后行动时,卢渊无法自行挣脱。

    可也正是卢渊千叮万嘱,做戏须得做真,否则功亏一篑,绝骗不过温白陆那只狡猾的狐狸。想及此,卢泓只得把冲到嘴边的话咽回肚里。

    他心里清楚,卢渊这般犯险一半是为了笼络徐中,另一半则是为了让他在离开上雍之前,再入宫看一看父皇母妃。

    那日在财神庙里,自己只不过提及一句,没想到,卢渊竟真的记在心里。

    世人都说靖王薄情,卢泓却知道并非如此。

    他尚记得年幼时,兄弟几人同在宫中习字玩耍,卢渊在众多皇子中,最是爱说爱笑。不像太子,从小便知道端起储君的架子,教训他们这些庶出的兄弟。

    卢泓向来最和卢渊亲厚,直到几年后,卢渊前往封地,从此竟杳无音信。

    一别八年,当他再见卢渊,对方已经是世人口中冷心冷面的靖亲王,是市井谣传里心狠手辣的活阎王,再没有一点童年时的影子。

    卢泓不知道这八年间发生过什么,竟能令一个人改变这么多。他好几次想亲口问问卢渊,卢渊却讳莫如深,使他无从开口。

    半个时辰后,三人从医馆出发。

    卢泓按照徐中安排的路线,抄近道直奔皇宫,徐中则扛着卢渊,径直朝衙门去。

    尽管是清晨,夏日的阳光也已有些暖意。麻袋里又热又闷,寻常人待在里头都不好受,遑论是个身受重伤的人。卢渊能想出这种主意来折腾自己,连徐中都忍不住有点佩服了。

    他朝前行了一阵,老远看到街边有座高大的门庭,门前两尊大石狮子,张牙舞爪威风八面。

    他走上前,拿起鼓槌在门前的大鼓上咚咚敲打。许久,大门终于打开一扇,出来两名官差。

    两人睡眼惺忪,显然被搅了清梦。见徐中手里提着鼓槌,肩上竟还扛着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的什么东西,两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个问他道:“刚才是你击鼓喊冤?”

    徐中见到官差,下意识堆起笑脸,却猛然想道,我既然仗着传国玉玺来和温白陆做交易,就该当理直气壮有恃无恐才对,假如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怕要叫人起疑。

    这么一想,他立即将脸一冷,说道:“鼓是我敲的,但我不喊冤,我来投案自首。”

    对面的官差闻言一震,这才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起他。

    其中一人试探地问:“你说你要投案自首,你犯的什么罪?”

    徐中望着对方半晌,一扬眉毛,答道:“杀人。”

    杀人?!两人脸色大变,同时想起近日在逃的杀人犯里,最轰动的莫过于杀了几个官差逃逸的徐中。他们初时没往那边想,现在一经提醒,再看徐中的面容身形,立刻认出是通缉告示上画的那个人!

    对这桩案子,上头早就多次敦促,谁也不敢怠慢。

    两人朝门里大喊一声,当即招来一班衙役,不由分说将徐中左右架住,押了进去。

    负责督办的官员不知道内情,但宫里多少通过气,一听说徐中来投案,也不过堂,命人直接带入后室,屏退左右。

    这倒让徐中轻松许多,要真是开堂问案,偌大个阵仗,他难保应付得来。

    当官的见他直挺挺站着,怒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徐中被他吼得一个激灵,放在平时,早就膝盖发软。

    但一来是卢渊嘱咐过千万不能示弱,二来是他撞上南墙没路走,伸头缩头都一刀,别说面前站的是人,就算是条鬼,也不见得还怕得起来。

    徐中把麻袋往地上一放,道:“大老爷别见怪,不是我不跪你,是他不能跪你。”说着扯开袋口麻绳,要对方来看。

    “一派胡言!本官倒要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那官员不悦,弯腰拉低麻袋,一眼看见里面假作昏迷的卢渊,大惊失色下连退两步,“靖……靖王!”

    徐中见他脸色发白,知道唬住了对方,心里更有底气。

    他上前一步道:“这只是小小见面礼,草民这次来,还有一件东西想献给千岁爷。”

    “什么东西?”那官员忙问。

    早听说靖王参与谋反,被九千岁软禁府中,如今,竟被装在麻袋里摆在他面前,简直是块天大的烫手山芋从天而降!

    结果对方还说是“小小”见面礼,那这后面“大大”的礼岂不是要他半条命去?

    徐中抄着手看他,犹豫半晌,道:“这物件太贵重,关系到咱们大楚的江山射……射射……射……”

    当官的伸着耳朵正听,都忍不住替他着急。

    徐中顿时大窘,心想要是让他看了笑话,刚才的气势不就全白费了吗?顿时一拍桌子,怒道:“射什么来着!”

    官员果然愣了一瞬,下意识接道:“江山社稷?”

    “对,关系到射鸡。”徐中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所以只有等见到千岁爷才好说,麻烦大人给通报一声。”

    “原来如此,好说……好说。”官员目光闪了闪,打着哈哈命人看茶,而后对徐中道,“你在此稍待,本官这就遣人入宫。”

    他说罢入内,即刻修书一封,召来亲信:“你立刻入宫,把这封信亲自交到九千岁手中。”

    又唤数名下属近前,吩咐道:“多派人手,把昨天牢里刚抓的婆子盯紧了。其余人把守在此,不可惊动屋中二人,也不可让他们离开半步,明白了?”

    众人齐声应是,分头而去。

    温白陆得到讯息时,正站在病重的老皇帝床前。

    这座昔日的皇帝寝宫,如今封锁宫门,不许任何人靠近。殿内门窗钉上木板,将内部与外界完全隔绝,连阳光也无法透入,不知昏昼。

    宫门旁只开一个小洞,周围重兵把守,每天除了有内侍送饭送水之外,连只苍蝇也飞不进。

    昏暗的宫殿里弥漫着浓郁药味,一重重垂下的锦帐背后,透出微弱的烛光,以及温白陆瘦高的黑色影子。

    “你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温白陆扬起手中字条,左边嘴角勾起,“你在等你的好儿子们来救你吧,可惜了,他们连自己都救不了。”

    躺在床上的男人实际上并没那么老,可是因为长期患病,他早已满头华发,两颊深陷,手臂和十根手指好像干枯的一折就断的树枝。

    听到温白陆的话,老皇帝那两只挂在眼窝里的眼珠似乎动了动,却无力再做更多的反应。

    温白陆弯腰在他面前,替他把明黄色绣龙纹的锦被向上拉了拉:“你可要好好活着,说不定我等会儿就把卢渊卢泓都带来这里,和你父子团聚。”

    这一次,老皇帝连眼珠都没有动。

    温白陆又看了一遍字条上的内容,转眼审视着皇帝,怀疑道:“像你这种人,会放心把传国玉玺的下落告诉任何一个儿子吗,更何况那个人是卢渊……”

    想起那天晚上,卢渊听闻老皇帝状况时的勃然大怒,温白陆忍不住露出讽刺笑容。

    “卢渊对你这个父皇的恨,大概不比我少,他之所以那么生气,多半是气不过你们卢家的天下竟为我所控吧?你看,由我来动手,至少不会让你最后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那般凄惨。”

    温白陆手指一松,纸条就落在了皇帝的脸上,却盖不住他乍然间带上痛苦悔恨的目光。

    “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年没有赶尽杀绝,留下了我这个祸根?”温白陆掩唇大笑,涂满脂粉的脸庞在火光下显得扭曲可怖。

    他猛地掀开锦帐,扬长而去,由一小队人马护卫着,从侧门出了皇宫。

    徐中……

    他还记得那个脏兮兮一脸奴才相的小人物,没想到这样一个人,也有胆子掀起风浪,连卢渊都落在他手里不说,还想反过来用传国玉玺和自己谈条件。

    自不量力。

    温白陆勒停胯|下骏马,率领众人直如府内,在后堂见到了已等待半个时辰的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