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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甜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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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的,应该的。”陈天民爽朗地笑望着徐成荣,“……据本官仔细调查,龙家能有今日成就,会仗龙长富辛苦耕耘。龙长兴虽有涉及龙家产业,却只是帮工身份,手上并无龙家股利。龙长富去世,龙七爷理应继承龙家一半财产。龙长兴以及龙氏族人也只能继承一半。然,龙长兴穷凶恶极,妄想抢夺吞并寡嫂孤儿全部财产,甚至虐待囚禁寡嫂,穷凶恶极,令人发指,罪无可赦,罪证确凿,无可抵赖。本官判决剥夺龙长兴继承资格,打三十大板,流配蜀地五年。判决后,下官就立即赶来面见夫人。还请夫人示下,夫人可还满意?”

    女人是不能继承亡夫财产的,但儿子却是天经地义。但在大家族里,儿子也并非是唯一的财产继承人,大多时候,叔伯等族人也是有继承资格的。这也就是一旦失去男人又无儿子的女人,就会成为无根漂萍的原因。

    陈天民这么判决,还算公道。不止公道,已算是偏帮徐氏了。剥夺龙长兴的继承资格,那么徐氏母子得到的财产又要多很多了。

    “有陈大人的秉公断案,家姐便可放心了。”徐成荣大喜,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有凌峰这个女婿的金面,姐姐的事儿出奇好办。他又道,“今后家姐的事儿还要请陈大人多多费些心思了。”

    虽然龙长兴被剥除了继承资格,但龙家还有其他族伯兄弟,一人来咬一口,没有官面上的支持,徐氏也是疲于应付的。

    “这是应当的,应当的。”陈天民笑呵呵地说,“给老百姓申冤作主,主持公道,本来就是我这个知府的份内事。徐大人不说,本官也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徐大人放心,只要本官还在福州知府这个位置上,绝对保得龙大太太平安,以及龙七爷财产的安全。绝不让龙氏族人强行吞了去。”

    徐成荣心中一动,陈天民这是在变相地提条件呢。

    陈天民说得很是明白清楚了,只要他还是福州知府,就可以保徐氏母子平安,不让龙氏族人欺负。只要徐璐不再计较先前的事。

    与其说陈天民在讲条件,还不如说是向徐璐求个保证。

    徐成荣忍不住看向徐璐。

    徐璐放下茶盏,冷淡的脸上总算露出些许笑容,“龙长兴已经发配了么?”

    陈天民赶紧说:“回夫人的话,已打了三十大板,等养好伤就立即流配去蜀地。如今,正关在府衙大牢里。”

    徐璐说:“我听人说,这龙长兴是陈大人的妹夫?”

    陈天民心头一跳,徐璐这话说得客气,但也极不客气。饶是他反应神速,也不由为之色变,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不过他反应还是神速了,赶紧又说:“不瞒夫人,龙长兴确实是下官妹夫。也都要怪下官,一时猪油朦了心,做了糊涂事,委屈了龙大太太和龙七爷。下官如今已知道错了,还请夫人再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陈天民原本还要狡辩一番的,但想来人家已经掌握了他与龙长兴的关系,自己再狡辩又有何用呢?还不如大方承认错误,争取将功折过。

    徐璐慢声道:“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亲戚呢?我也能理解陈大人的行为。不过,凡事也要讲个度。维护亲戚没错,过犹却是不及了。若为了维护亲戚就以势压人,甚至让老百姓付出性命为代价,这不止伤阴德,更会连累陈大人的名声。陈大人以为呢?”

    陈天民一听,背上就蹿出一股冷汗。徐璐这话看似平淡,实则是警告自己呀。此次龙家事件,若真逼出人命来,他这个知府的位置难保不说,估计连身家性命都要交代出去了。想到这里,陈天民就忍不住冷汗涔涔。他与龙长兴走得极近,自然明白龙长兴打的主意,他确实是有制死徐氏的意思,若徐氏真的没了,不止龙长兴会没命,他这个给龙长兴撑腰作主的人,又岂会落得好?

    明知徐璐还没自己闺女大,但陈天民却不敢有任何懈怠之心,光看徐璐身边这么多护卫跟随,就知人家在凌峰跟前是何等的地位。只要徐璐枕边风一吹,嘴巴稍微歪那么一点点,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心里的念头转了千万,陈天民一刹那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于是他说:“夫人教训得极是,下官已经知道错了。也亏得夫人及时拔乱反正,不至于让下官错上加错。若龙大太太真有个三长两短,下官真是百死难以赎罪了。”陈天民觉得徐璐实在不好说话,又赶紧看向徐成荣,拱手道:“徐大人,前些日子是下官一时糊涂,让龙太大大和您都受委屈了。回头我亲自向龙大太太陪礼道歉,还望徐大人给陈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徐成荣喜出望外,没想到女儿架子这一摆,竞还会有这等好处。陈天民好歹也是福州知府,亲自向姐姐陪罪,这不止是有面子,还是亲自上了道护身符呢。将来龙家人胆敢再欺负姐姐,就得惦惦斤两了。

    徐成荣原来的目的就只是让陈天民秉公作主,只要让外甥继承龙家一半家产已满足了,谁会想还有这种好处。当下就说:“不成,绝对不成。家姐只是妇道人家,哪能当得起陈大人的亲自道歉。我看还是免了吧,只要日后陈大人稍微照顾家姐一二便成。”

    陈天民连连点头,表示应该的,一边又看向徐璐。徐成荣满意,但关键还得看这个督抚夫人的态度呀。他现在恨死了老二媳妇了,若非她的胡言乱语,他就不会如此背动了。龙长兴也不至于沦落为发配的命运,还竹篮打水一场空,妹子也不会与他置气哭闹了。要不是这华氏的自以为是,有眼无珠,错把珍珠当鱼眼,老子何至于落得今天这副境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璐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原本的打算就没有要拿陈天民开刀的意思,只是要借凌峰的威风,压一压陈天民。再借他的手收拾龙长兴以及龙家人。

    反正那龙长兴也不足为虑了,姑母也得到了好处,当下徐璐就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大人不需自责,我也确实感受到了陈大人的公正判决。相信姑母不会再怪罪陈大人官商勾结了。”

    陈天民脸上擒着谦卑至极的笑,心里却苦得掉渣。原本还想借着龙家的事分一杯羹,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差点乌纱不保,更不说妹夫的糟遇了。不过徐璐的态度也让他着实松了口气,好在自己反应够快,拿出了极大的决心,否则丢官罢职都还只是轻的了。

    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姑母的事,徐璐很是高兴,当下就说:“既然事情已办妥了,那就别站着了,陈大人请坐。”

    陈天民如蒙大赦,看来他这一关已是过了,于是道了谢,这才坐到了下首,小心地把一半屁股挨到椅子,同时还在心里琢磨着,既然这一关已过了,那么接下来,还得想办法给妹夫求情才是。于是陈天民又看向徐成荣,笑着说:“徐大人是我那媳妇的亲姑父,这样算来,咱们也算是亲戚了。虽说我那媳妇说因双方没有时常走动,以至于生疏了,不过到底亲戚情份也是在的。徐大人若是不嫌弃,可否移驾寒舒吃顿饭,喝杯酒?凌夫人也一道去,拙荆可是烧得一手好菜,绝不输给外头的厨子。”

    徐璐是妇人,陈天民就算要巴结,也得让自己夫人出面,只要徐璐去了陈家,他妹子再求求情,想来龙长兴就不至于发配了。

    因陈天民的“秉公办案”,徐成荣对他的感观已好了不少,闻言就心中一动,若是与陈天民交好了,至少可以关照姐姐和外甥。不过他仍是看了女儿一眼,让女儿拿主意。

    徐璐微笑着说:“陈大人的盛情相请,我和父亲心领了。耐何我出门在外,不敢久留,怕夫君担忧。等姑父出了殡,就得赶回泉州。他日若是有缘,再与陈夫人好好叙叙旧。上回与陈夫人一别,也有些时日了,请陈大人回去向尊夫人问个好。”

    陈天民心中一喜,徐璐能这么说,显然也按受了他的讨好。徐璐的意思,就算不能代表凌峰本人,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是,下官一定把话带到。想必拙荆肯定会很高兴,都这么久了,夫人还能记得住她。”陈天民在心里组织了语言,又小心翼翼地道:“下官那个妹夫,此番作为,确是他咎由自取,实在怨不得谁,只是,他如今也知错了,更是愧对长嫂和侄儿。如今,他想在离开之前,再向龙大太太磕头陪罪。还请夫人示下。”

    徐璐毫不意外,陈天民大加卖力地“维护”徐氏,让徐氏分了龙长富大半财产,再紧揪着龙长兴不放,也就没意思了。大棒子拿久了,也该换颗甜枣了。

    于是徐璐说:“亲自陪罪就免了,看在陈大人的份上,就饶他一回吧。不过以后可不能再出现在我姑母和表弟跟前了。”她面目含威地盯着陈天民,语气轻淡,“龙长兴可以饶恕,但龙家人估计心里还不会服气呢,陈大人觉得该如何办才好?”

    徐成荣心里一动,忍不住再一次看了女儿一眼,眼里尽是震惊。官场上并未有分明的是分黑白,有的只是妥协和交易,他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也还没大摸清这里头的门道。可女儿才多大年纪?

    陈天民在心里叹口气,眼前这人真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么?怎么如此难缠呢?比官场上那些老练的政客还要厉害三分。

    先是拿捏着他的官帽子,逼着他处置龙长兴,“秉公断案,大义灭亲”。现在又借由赦免龙长兴为由,又要他帮着“安抚”龙家人的情绪。这哪是安抚,分明就是想借由他知府的威严,给她姑母徐氏撑腰,压压龙家人可能会有的情绪。

    今早他在公堂上判决龙飞继承龙长富大半财产,龙氏族人并不服气,徐氏就算分得财产,在龙家这个庞大的宗族面前,依然会受制约。这时候,任何人出面都是行不通的,还得要他这个地头蛇父母官出面弹压才成。

    陈天民尽管暗恨徐璐算得太精,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女子的精明厉害。擅借刀杀人之法。而他就是她手上那把刀,替她冲锋陷阵,做她不能出面也无法出面的事儿。

    尽管知道自己只是人家手上的棋子,可陈天民却半分脾气出无,反而还得高高兴兴地做这颗棋子。

    陈天民说:“龙家不服也得服。若是不服,下官治他们一个欺虐寡嫂,抢夺财产之罪。我朝律令,凡抢夺财产者,无论成功与否,皆是重罪。轻则斩左趾,重则处以极刑。”

    好像,大庆朝确实有这么一项律法,本朝律法不比前朝,律法一向森严,抢夺罪判得极重。倒也难为陈天民了,为了讨得徐璐的好,赦免龙长兴,连抢夺罪都搬出来了。

    陈天民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是被逼无耐,实在是凌峰的凶名太过响亮了,再则他有错在先,就更是挺不直腰杆了,徐璐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判。

    徐璐见他如此尽心,便说,“有陈大人出马,我倒是放心了。陈大人对律法如此精通,我觉得也该加加担子才成。”

    陈天民心里哆嗦着,这是惊喜的表现,官场上说话从来都是委婉的,徐璐说的是给他加担子,显然是要给他升官的节凑呀。虽然徐璐没有给他升官的权利,但在凌峰面前多加美言几句,再给他升半一官半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想不到,为着龙家的事儿,还能因祸得福,陈天民喜得连搓双手,恨不得立即回去与夫人分享这一喜悦。

    徐璐端着茶杯重新喝茶,陈天民也极有自知之明,赶紧起身告辞。

    等屋子里清静后,徐成荣就忍不住打量徐璐,眼里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

    徐成荣一直知道这个长女一向有主见,脑袋瓜子灵活,针线功夫好,待人接物也还有一套,但实在没有想到,女儿在面对陈天民这样的一方封疆大吏,也是游刃有余,气势非凡,尤其刚才端起架子时,还真有上位者的风范,又打又拉,恩威并施,连他这个亲生父亲在女儿面前都不敢轻易放肆了。

    ……

    把陈天民对龙长兴的判决与姑母徐氏一说,徐氏这才活过来般,脸上揉进浓浓喜悦,喜悦过后,她又恨声道:“龙长兴这个匹夫,枉你姑父生前对他那么好,想不到,你姑父尸骨未寒,他就如此的迫不及待欺辱我们孤儿寡母。也亏得有璐姐儿出息了,替姑母撑了腰,否则,姑母也只能被人往泥里作践了。”徐氏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徐璐究竟嫁了多么显赫的人家,但瞧满屋子训练有术的丫环和外头清一色的带刀侍卫,就知这个侄女的夫家非同一般。心下高兴,也得瑟起来,恨不得立即回龙家,给那些势利眼上上眼药,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也瞧瞧,她也是有靠山的。她的侄女连陈天民那样的土皇帝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徐璐安慰了徐氏一通后,一行人又去了龙家。主要还是替徐氏撑腰。

    自从龙长兴被大舅兄官老爷给抓走并重判发配后,龙家这时候可谓是人心惶惶。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很快就从昨晚的阵仗看出,大太太徐氏的终极靠山来了,连陈天民那样的地头蛇都不得不大义灭亲,以前曾威逼过徐氏的龙家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全都杀往龙老夫人跟前哭诉求保护。

    龙老夫人是龙长富的母亲,自然也就是徐氏的婆母,整个龙家,也只有龙老夫人敢用身份压一压徐氏了。

    龙老夫人瞪着一群被打昏了的鸡似的龙家人,喝道:“你们这是干嘛?还要不要脸面?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都给我起来,好生与我坐着。等徐氏回来,再从长计议。”

    一个媳妇怯生生地抬头,“老夫人,连二嫂兄长都没办法撼动的人物,咱们小胳膊小腿的,如何撼得动?”

    “是呀,老夫人,陈大人那样的大官都要听其派谴,大嫂的那个侄女也不知是何来头。”龙四郁闷悔恨,他们四房是庶出,本来就分不到多少财产,可为了龙长兴承诺的那么点好处,就被龙长兴撺掇着与徐氏作对,现在可好了,徐氏的大靠山来了,连陈天民那样的大人物都得鞍前马后侍候着,他们就一普通老百姓,能拧得过人家的大腿?

    龙老太太喝道:“瞧你们那点出息?都给我振作起来。我还没死呢。”

    老三媳妇赶紧喊道:“老太太,陈天民不但把二哥发配到蜀地去,还剥夺了二哥的继承资格。据闻,徐氏却能继承大哥一半的财产。老太太,您可得想法子呀,咱们都姓龙,凭什么让一个外人继承咱们家的财产?”

    龙老夫人在怒道:“徐氏那侄女厉害,难道我龙氏族人就是吃素的?老三,别呆着了,赶紧去把族长叫来。哼,我们族里的事儿,也要让一个外姓人干涉了,到底还要没有王法?”

    龙老三龙长明正要开口,又有人进来喊道:“老太太,知府大人来了。”

    龙老夫人豁地从椅子上起身,冷冷地道:“来得正好,我倒要问问,他陈天民到底还当龙家是亲戚不?还要不要顾她妹子的死活了。”

    陈天民一身官袍,昨晚一整晚都没有睡,白日里又赶去向徐璐陪罪解释,回到衙门后,又听从夫人的意见,又赶紧杀往龙家,把龙家人搞定,这事儿才算完结。否则,督抚夫人肯定会认为他办事不力,而自己的妹子更是要受磋揉。

    陈天民威风凛禀地来到大厅里,等龙老夫人颤危危地进入厅里来后,便板着脸,义正严辞地道:“龙李氏,你纵子欺辱虐待寡媳,人家苦主已把状告到本官面前了,你可有话说?”

    龙老太太吓了一跳,她只不过是乡下老太太,后来儿子发了达才把她接到城里来,过着老太君一样的日子,在家中她一向强横,因为龙长富孝顺,但在外头,就是个怂包了。原来还想拿捏陈氏来威胁陈天民的,但陈天民却先下手为强质问她,老百姓天生就畏惧当官的,陈天民官威一摆,当下就吓得腿软,好容易凝聚出来的气势瞬间就没了,紧紧攥着老三媳妇的手,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民妇冤枉,冤枉呀……”

    与龙家做了多年姻亲,陈天民如何不了解这个老太太的习性,这人就是个胡撑蛮缠的主,一旦让她使起泼来,可就了不得的,于是陈天民果断听从夫人的意见,来个先下手为强,眼带杀气地厉声斥责,“还还冤枉?龙长兴欺辱寡嫂囚禁徐氏的时候,本官可不信你老眼昏花不知情?”

    陈天民为官多年,罗列罪名那可是手到擒来,草稿都不打一下就给龙老太太罗列了一堆堆罪名,“儿死欺媳妇,此为不义。纵子欺辱寡媳,此为不仁,不善待寡媳妇,穷凶恶极,令人不齿。龙长兴能有今日作为,咎由自取。你身为人母,却趁儿子尸骨未寒之际,强掠失恃孙子财产,令人齿冷。徐氏身为媳妇,服侍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念旧情,只一味偏帮儿子,令人寒心。”然后又痛骂龙家诸人,“龙长富生前孝顺老母,又多方提携帮辅你们,尔等不思感恩图报,却趁龙长富身死就这般对待人家妻儿,实在令人心寒齿冷。狗都能够结草衔环,你们知恩不报还不如狗呢。本官看你们一个个就是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

    陈天民一通痛骂之下,龙家人虽然面带愧色,但那龙长富宠大的财产实在令人心动,龙三媳妇阴阳怪气地道:“陈大人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当初大嫂的侄女没来之际,大人可还骂大嫂不配作龙家妇呢。”

    陈天民大怒,“你是何人?是龙家什么人?”

    龙三媳妇撇唇,龙三立马陪笑着说,“回大人,此乃贱内,与二嫂一向交好的。”龙三以为把陈天民的妹子陈氏抬出来,便可揭过,但陈天民却勃然大怒,“妇道人家,不在家相夫教子,却纵容丈夫胡作非为,做那令人齿冷的忘恩之事。也配为人妇?来人呀,给本官掌嘴,让她明白,什么叫律法。”

    几个衙役上前,抓着龙三媳妇一通耳光打下来,龙三媳妇双颊高高肿起,牙齿脱落了两颗,又痛又恨又怕,萎顿在地。

    屋子里鸦雀无声,龙家人全跪到地上,口喊“大人饶命”,龙三扶着媳,又恨又不服,“敢问大人,不过是妇人多嘴说了一句话罢了,又是犯了哪条律令?”

    陈天民冷然道:“大庆律法,抢夺他人财产者,此为侵犯财产罪,我朝律令,轻唐律之所轻,重唐律之所重。此犯罪者,皆赦为庶人,斩左趾为惩戒。本官不过是掌她嘴巴,这算是轻的了。”

    龙家人大惊,龙三更是惊惶叫道,“大人言重了,我们不过是与族人分财产罢了?咱们龙家的家务事而已。”

    龙家其他也跟着叫道,称他们可不是抢夺他人财产,只是家族分财产罢了,宗族里的事儿,一般官府是不会管的。就算族长处置犯了族规的族人,官府也是没资格管的。

    其实陈天民也是知道的,大家族里的事儿,官府确实无权过问。

    但陈天民早有准备,说:“一派胡言,家族分财产还会拘禁寡嫂侄儿?龙家能有今日局面,全懒龙长富,白手起家,辛苦耕耘,方有今日成就。当年龙长富起家可没向族里要过一分一毫,如今龙长富没了,他的身后财产,有权过问的,也只有龙长富双亲以及妻儿。你们这些旁支偏系,也是无权过问。”然后又把大庆律法说得头头是道,龙家人傻了眼,在陈天民的大棒和甜枣下,不得不服软。

    龙老夫人被陈天民一通恐吓之下,也是晕头转向,乖乖地交出了钥题,地契,房契,以及银庄里的票号等。甚至还想拿捏徐氏陈氏的心思也没了。

    徐璐父女携徐氏母子回到龙家,陈天民已处置得差不多了。徐氏望着噤若寒蝉的龙家人,冷哼一声,昂首挺胸地来坐到首座,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徐氏哭的全是她对龙家的付出,以及在龙家受到的种种不公和委屈,直哭得声嘶力竭,待徐璐上前劝解后,方才打住。

    徐璐轻声安慰徐氏,“姑母快别哭了,我知道您受了委屈,不过到底您苦尽甘来,有陈大人替您作主,您也该知足了。姑父地下有知,也会安心了。姑母快别哭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办好姑父的丧事,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才是。”徐璐目光凉凉地扫了在场的龙家诸人,最后看向龙老夫人,慢声道:“龙老夫人,按理,我也该合着飞表弟叫您一声祖母的。不过,似乎您对飞表弟这个亲孙儿都不放眼里了,想必我这个外人就更是不待见了。我和姑母就不用招呼您了。我姑母如今却是孤儿寡母,也没了依靠,想来也不受您的待见。不过我姑母到底是孝顺惯的,就算您不待见她,姑母仍然不敢怠慢您。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姑母已与我说过,不管您老人家如何不待见我姑母,但姑母身为儿媳妇,应有的孝道也该有的。并非因为姑父没了就怠慢您老人家。所以我姑母决定,这幢宅子,就全权送与老夫人。一来成全姑母对您的孝心,二来,也是不愿再睹物思人,以免伤心。姑母在外头另置宅弟,飞表弟如今正式继承姑父财产,不过飞表弟到底年幼,恐被人算计。所以,我姑母便决定,飞表弟名下的财产,全由陈大人代为管理,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徐璐觉得,即然大家已撕破脸,再住到一起,也没必要,干脆分开别住,更自在些。反正徐氏母子已得到了一半多的财产,有陈天民在,相信没有人再敢打他们的主意。龙家人得另外小半财产以及这幢宅子,也算是占便宜了。

    龙家人没有言语,实则都在心里惦量着,徐氏母子有陈天民作主,又有督抚夫人作靠山,想来他们也争不过了,索性退而求其次,打那剩下的一半财产的主意更来得容易些。龙家这幢五进的院子,很是广阔,少说也要值十来万银子。龙老夫人将来没了,还不是由他们继承?于是一个个便没再吭声,表示默认此事。

    徐氏又清清喉咙,说了俱体的细节,表示她不懂营生,七爷年纪幼小,恐无法打理龙家产业,于是徐氏只要了龙家存在钱庄里的银票以及一切现存的田庄,和龙家在他处的别院山庄。龙家的门市铺子,她只要铺面的房产地契,经营权全交由出去,她一概不管。

    龙家人又在心里火速盘算起来,自己掌握营生,但店面铺子却是由徐氏把持,这就相当于在头顶上加了把锁,万一徐氏哪天不高兴了,收回铺子,他们的生意就算不遭受重创,也要大受影响。毕竟做活了的生意陡然更换地方,总会影响生意的。

    尽管心里不服这个决定,但龙家人却没胆子与陈天民理论。反正龙长富的财产本就不是他们的,现在还能勉强分得剩下的一半财产,也算是意外之财了。

    处理了徐氏的事儿,龙家人也没有再闹事儿,陈天民也松了口气。龙老夫人虽然想不过,但想着还在牢里的二儿子,也不敢再硬杖腰子。

    ……

    徐氏从龙家搬了出来,另外在城东买了间不大的院落,徐璐让凌栋然去找周进,让周进帮着把关,代为照顾徐氏,自己则辞别父亲和姑母,起程准备回泉州。

    不过在离开之前,徐璐还是勉为其难地去了华家拜访几位舅舅。

    徐成荣原本也要一道去的,享受享受华家人后悔尴尬的嘴脸。

    但徐璐却说:“爹爹都已经去过了,这回再去不怎么妥吧?”

    徐成荣现在不敢再轻易训斥这个长女了,不知为何,如今的他,在女儿面前,总有种局促之感,就好像站在面前的,不再是自己的闺女,面是上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