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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亲戚,徐璐伸了懒腰,“谢天谢地,总算清静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凌峰,她与父族母族的亲戚都不亲近,完全是孤寡一人。这样的情形,在夫家哪抬得起头来。可偏偏,这个男人却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反而处处给她颜面。
“爷,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望着凌峰俊美的侧面,这个男人,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脸面,还给了她诸多尊重,她实在没有理由不感激他。
“嗯,走吧。”凌峰来的时候,是骑的马,亲自给徐璐掀了轿帘,等她上了轿后,他则翻身上了马,身后护卫呼啦啦地跟上。
回到衡芜院,豆绿便笑着上前道:“刚才瞧姑爷和小姐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子估计也饿了吧?奴婢去厨房,吩咐他们再弄些吃的来,好填填肚子,不然半夜里可会饿肚子的。”
徐璐点头,她今晚确实没有吃什么东西,与那样的亲戚吃饭,还真是种罪过,就是龙轩凤胆也如同嚼蜡了。
“再让厨房的熬一碗醒酒汤来。爷刚才也喝了不少的酒。”
“是。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凌峰哼了哼,“你家夫人都已嫁了人,以后就得叫少夫人了。还小姐小姐的叫,成何体统。”
豆绿最怕凌峰板着一张脸了,吓得心里一缩,赶紧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徐璐嗔道:“爷也真是的,你明知这丫头怕你,还爱吓唬她,也不怕把她给吓坏了。”
凌峰道:“你这倒是冤枉我了,我哪有吓唬她?”
“还说没有,只要爷眉毛一竖,这丫头就吓得跟什么似的,唉,可怜的丫头,也真是难为她了。”
“你都不怕我了,她又何必如此?”
徐璐白他一眼,“我可是爷的妻子,自然不再怕爷了,可她只是个丫头,哪有不怕的道理?”
“你当真不再怕我?”凌峰盯盯地盯着她,双眼亮亮的。
徐璐低下头来,声音低低的,“爷有何好怕的?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么?”说完后,还跺了跺脚,一派小女儿姿态。
凌峰大喜,只觉胸口暖洋洋的,忍不住执起她的手,“真的不怕我么?那我今晚……”
“不要。”她赶紧叫道,看到凌峰陡然僵住的脸,赶紧解释说:“现在天气都凉快了,你那冰冷冷的抱着可不暖和。”
凌峰愣了下,忽然放声大笑,蓦地把她拥进怀中,力道大到令徐璐透不过气来了。
“可我就想那样缠着你,这可怎么办?”
想着他那巨大蛇尾缠着自己的身子那战栗又惊悸的画面,以及他的可恶的尾巴总爱在她身上使坏的场景,徐璐只觉全身一片躁热,居然有些期待起来了。
她偎在他怀中,小小声地道:“那好吧,不过不许欺负我。”说完这话后,她又红了脸,觉得这话实在多余。他变身回去的最大目的就是想缠着自己,欺负自己。不让他欺负自己,他何必变身回去呢?
蓦地感觉到腿间有个硬邦邦的存在,徐璐不敢再靠在他怀中了,赶紧推开他,“爷要洗澡吧,妾身服侍您洗澡。”她取下沉重的珠钗,脱下衣袍,一副准备服侍凌峰沐浴洗头的贤惠架式。
凌峰很是无耐,叹口气,“唉,幸好还有三十二天了。”深吸口气,强行逼回满身的臊气,随她一道去了净房。
豆绿领着人把膳食摆好后,等了好半天,依然没有瞧到有人从净房出来,她又不敢进去打扰,只能在外头等,快要等得不耐烦时,里头响来凌峰的声音,“豆绿,进来服侍少夫人。”
豆绿来到净房,眼前的影像令她乍舌不已,地上全是水,玫瑰混合着桃花花瓣遍地都是,徐璐和凌峰都坐在香柏木制的大浴桶里,似乎,自家小姐要吃亏得多了。
而凌峰就像吃饱喝足了的猫,一个人躺在浴桶里,也不起身,只对豆绿吩咐道:“还愣着做甚?服侍少夫人更衣。”
豆绿只好找来衣裳,给徐璐穿上,徐璐穿上米白色绣红牡丹的睡衣,头发半馆,她挽了袖口,瞪了坐在浴桶里庸懒如猫的男人,然后拿起毛巾和衣裳,来到浴桶前,粗声粗气地道:“水都凉了,还懒在里头干嘛?”想着刚才他对她上下其手,全身又不自在起来,揉了揉酸软的双颊,越发来了气,恨恨地在他身上揪了一把。
凌峰哈哈一笑,打了她的手一下,“放肆。”
徐璐扮了个鬼脸,嗤道:“那脏东西我都摸了,还怕你这?”
他赶紧躲开她的攻击,警告道:“可别玩火。”
徐璐哼了哼,当然明白惹火他的下场是很凄惨的,当下也不敢再撩泼他,侍候他穿好衣裳,夫妇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地出了净房。
这时候餐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徐璐刚才劳累了好半天,也着实饿了,拿起筷子,呼啦啦地就海吃了两碗饭。这才心满意足地道:“还是家里的饭菜好。”
“唔,我也这么觉得。”凌峰也吃了两碗饭,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好些人家都已熄灯睡觉,但他们却才填了肚子。
“对了,爷,宫中那位秦婉妃,真的很受宠么?”
凌峰讶然道:“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徐璐把今日林夫人与秦氏的事儿说了一遍,
凌峰问:“秦婉妃确实受宠,不然她母亲不会被封为二品郡夫人,她娘家嫂子也不会被封五品宜人了。若这秦氏明日当真过府向你讨要令牌,你给还是不给。”
徐璐皱着眉头,“我总得弄个明白,皇上宠这人宠到什么地步?若是宠到不顾一切,那咱们还真要小心了。”
“若只是一般的宠爱的呢?”
“那自然要给这秦氏颜色瞧瞧了。”徐璐毫不犹豫地说。
“哦?若明日秦氏真来向你讨要,你要如何应付?”
徐璐苦着脸,“还能如何应付?也就是笨法子,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凌峰呵呵一笑,“秦氏实在不值一提,不过是早已被毁券夺爵的山东瑞安王的妻族,还是旁支偏系的那种。瑞安王因与靖王掐架,被靖王掰倒,整个瑞安一支,几乎连根拔起,只余下少数旁支得以幸存。但这些年来日子也非常难熬。失去瑞安王这个靠山,秦氏一系更是艰难,这才不得不放下身架,隐性埋名前往福建,做起了海上走私生意。略有些家底后,就托关系捐了个五品中书令的散官。恰逢今上登基三年,后宫选透,秦氏也借着机会把秦家闺女送进了宫中。这秦氏颜色生得好,歌也唱得好,在宫中又无根基势力,皇上宠她自然毫无顾虑了。”凌峰顿了顿,又说,“再则,这秦氏也满聪明的,一直紧紧抱着胡贵妃的大腿。胡贵妃是皇上做太子时第一个纳进宫的侧妃,在后宫中比皇后资格还要老,虽说一直无所出,依然稳坐贵妃宝座,连皇后都要礼让三分。看在胡贵妃的份上,这秦氏在宫中倒也颇有些颜面。倒也惠及秦氏娘家。”
徐璐感叹,“果真是一人得道,难犬升天。”
凌峰淡笑不语。
徐璐忽然想起,她父亲不也因为成为凌峰的岳父,这才得了个差事么?与这秦家又有何区别?于是她又讪讪的改口道:“呆在家中,也实在呆得腻了,干脆,明日我也出去散散心得了。”
凌峰说:“避其锋茫,免于与秦氏冲突,这倒是个好办法。”
不过,这秦氏可是个厉害角色。这人在泉州可是有名的辣子货。
尤其这秦氏嫁得人家也不低,又是淮安伯府的二房奶奶,是泉州城少数的勋贵之家,一般的官太太可惹不起的。
以前秦妃还没得势时,秦氏就能仗着当淮安伯府二奶奶的身份,横行无忌,看中哪家夫人的宝贝,张嘴便要。也就是借来用用,改日再还之类的借口。可一旦借了出去,就别想再还回去了。这些妇人又自恃身份,碍于情面,倒也不好真的去让她还。
如今,秦氏的姐姐秦婉妃又得了圣宠,秦氏一门骤然显赫起来,更是让秦氏如虎添翼。淮安伯府二奶奶以及秦婉妃的亲妹子的双重身份,越发让人顾忌,所以回回都让秦氏得了手。
“你这样避不见面,也不是长久之计。”凌峰说。
徐璐嘟唇,“那可要怎么办?爷可得替我想个法子。”她若真的乖乖交出令牌,那才是没脸至极呢。就算不替自己考虑,也得替凌峰的面子考虑吧。
这秦氏既然不达目的不择手段,自我感觉又如此良好,一向我行我素又自觉身份不一般,若是拒绝,不管是生硬地拒绝还是委婉地拒绝,总之是得罪人的事。这人肯定要记恨自己。她虽然不怕得罪人,但也怕枕边风的力量。
从古至今,好些优秀的朝臣就是被枕边风给吹没的,虽说今上英明神武,颇有仁政之风,但祖母说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皇帝再是天纵英明,也有被美色迷倒的一天。为了凌峰,她可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险。
凌峰笑了笑,“简单,她想要你的令牌,你也可以向她要东西呀。相信秦氏才得了你的令牌,应该不会拒绝送你些东西的。”
徐璐大皱眉头,“爷的意思是,要我把令牌给她?”
“你先向她要东西,把东西要到手后,你再与她说……”凌峰在徐璐耳边轻语几句。
徐璐双眸一亮,眉开眼笑道:“祸水东引,爷果然英明,这样的法子也想得出来。”
凌峰笑着说:“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个法子最好,也最不易得罪人,还能看他们窝里斗。”
徐璐起身,斜躺在一旁的榻上,“我要先静一会儿,看看明日要如何行动。”
凌峰淡笑着摇头,他也知道,以她的出身和经历,并没有与权贵人物打交道的经验,才刚嫁给他,就让她做些高难度的活儿,也着实难为她了。
……
第二日徐璐起了个大早,然后高调离府,去参加泉州同知李夫人举办的赏茗宴。
李夫人娘家姓王,王姓还真是泉州大姓,但彼王非此王,李夫人娘家与泉州王家并非同宗,但在泉州,也还算叫得上名号。
凌峰身边有专门收集各势力情报的好手,今儿一大早,凌非便把有关王家的所有资料交给了徐璐。
王家只是普通的耕读人家,一边读书做官,一边下海经商,这也是官场上的惯例,官商勾结方能惠及全族,当官的扶持经商的,商场上自可畅通无阻。经商的拿银子给当官的开路,屡试不爽。
王家老大在京里任四品官,属言官范筹。一双笔杆子见真功夫,并有弹勋监察百官之权。官虽小,权力却不小,有御前直谏的权力。其女则嫁给泉州同知李长河,是为李王氏。今日席筵的正主。
王家老二则经商,其女嫁给秦家做了长房媳妇。这秦家失去了山东瑞安王妻族的身份后,不得不隐姓埋名,远抵福建,另行发展,倒也闯出了些名堂。后来因秦家闺女入选后宫,又颇得圣宠,秦家在泉州地界,越发得势。
如今,秦家大爷靠着秦妃的恩荫,也弄了五品中书令的散官。秦家二闺女秦氏,又是淮安伯储的二奶奶。
这秦氏仗着秦妃的势,在泉州地界,可不是一般的张狂,昨日公然向总兵夫人林王氏要赵家的令牌,得知令牌是徐璐之物后,居然还大言不惭说要来凌府向徐璐借来用用。那语气,那行事,大有她瞧得起的都必须“借”来用用的架式。
徐璐身为福建最高长官督抚夫人,对付这种伯府家的奶奶,有的是法子打回去。
但凌峰如今在福建如日中天,多少也明白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有时候,该低调就得低调。有些亏,该吃的还是得吃。而有些气,该忍的时候,还是得忍。
秦家,刘家,对于凌峰来说,只需动动手指头就可灭掉。但人家背后还有一樽皇帝宠妃的大佛。虽说本朝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但枕头风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尤其凌峰也坚信,身在官场,多栽花少种刺是必要,低调才是王道。对付敌人,在没有必胜把握的前提下,要么忍,要么避其锋头。等时机成熟后,再挥起棍子一棒打死,以决后患。
如今,这秦氏把手伸向徐璐,眼下这种情况,还真不是翻脸的时候,但若真的乖乖交出令牌,又太丢凌峰的面子了。所以,凌峰给徐璐出了个主意,那就是祸水东引。
徐璐把王家以及秦家诸人的性格摸熟后,闭眼,在脑海里演练着,等会子见到今日的目标后,该如何开口。
同知夫人王氏不料徐璐会来得如此早,听到下人禀报后,惊讶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凌夫人真的来了?”
下人说:“千真万确,轿子已快要抬到二门里了。”
李夫人一脸喜笑言开,赶紧叫上妹子,秦王氏,“走走,咱们一道去迎接凌夫人。”
秦王氏自恃嫁入秦家,靠着宫中秦妃的关系,她本人如今已是朝廷五品的宜人,秦家在泉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权贵人物了,但若能够与福建最高长官夫人交好,也是一件美事,自己在秦家的地位自然又要高上一筹了,于是欣然同意,与姐姐一道去了二门里。
姐姐只是小小的同知夫人,或许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是个了不得的官儿,但对于秦家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的。但这位督抚夫人居然纡尊折贵登门作客,姐姐的面子还真大。
秦王氏便趁着去月洞门的空闲,问姐姐李夫人,“姐姐与这凌夫人很熟?”
督抚夫人登门作客,对于李夫人来说,着实是件自豪的事,于是回答道:“我与凌夫人也统共就见过几回面,不过每次都相谈甚欢。”
秦王氏也就是秦夫人,倒是对这个姐姐刮目相看起来了,不得不道:“据说凌夫人出身不高,却很受凌峰的宠爱呢。先前与咱们同姓的王家公子冒犯此人,王家都差点被连根拔起。”
李夫人说:“这有什么?堂堂福州安王,那是何等身份?也因纵容小妾冒犯凌夫人,凌大人一怒之下,让人弹勋安王,如今安王日子可不好过。”然后李夫人又把自己听到的,见到的,有关凌夫人得凌峰宠爱的证据一一讲了出来,王家女婿林骏也因王瑞一事,被凌峰撸了差事,也还是这位督抚夫人求得情,才得以官复原职。
周华氏当场给人家难堪,小姑娘二话不说就打了回去,周华氏如今屋子里多了个名满泉州的名伎秦香香。这名伎还是凌峰亲自让人送的,显然是给自己妻子出气来着,件件桩桩,无不证明,这位年轻的夫人,有多么得凌峰的宠爱了。
为了证明自己能量匪浅,消息灵通,李夫人又加了句,“这凌夫人当场给周华氏难堪,我可是亲眼瞧到的。”
秦夫人看了自己的妹子一眼,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倒暗自惊讶,看来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