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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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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宫中的流言朝云如何不知道,若是乾元帝曾关注她一二,倒也罢了,或能因祸得福,乾元帝进而怜惜她,因此有一番造化也未可知,偏乾元帝连着眼角也不曾夹过她,白白背了这个虚名,倒还叫人嘲笑,朝云心上如何不怨。这时听着高贵妃出言讽刺,就将一股子委屈都勾了起来,长长的眼睫颤了颤,落下两滴泪来,辩道:“奴婢不敢。圣上与殿下都是天神一般,奴婢是土里的人,哪里敢有妄想呢。”

    高贵妃听着朝云这话,把袖子掩口笑了几声与一旁白着脸的陈婕妤道:“瞧瞧,这小嘴儿真是会说话哩,定然是婕妤调/教得好。”

    陈婕妤只做听不懂高贵妃这是高贵妃在讥讽她,咬着牙过来见礼,高贵妃将手摆一摆道:“罢了,瞧你这脸白的,可宣了御医没有?哎呀,我可忘了,如今你是该宣太医的人了。只是不管是御医还是太医,你总要对自家的身子上心些,吴王眼瞅着可是要成婚的人了,你要真倒下了,可怎么好。”

    陈婕妤虽是长年无宠,也在李媛与高贵妃双重威压下坐到了淑妃位上,自觉聪明过人,若不是横空出来个谢玉娘,这会子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只可恨自家一时失察上了谢氏那个妖精的当,才落到今日这个地步,高氏这浅薄跋扈的蠢货倒是依旧占着贵妃位,陈婕妤的心气如何能平?偏高贵妃又一回回跑来嘲讽她,陈婕妤忍得辛苦,今日听着高贵妃又来讥讽,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子恶气撞上来,直与高贵妃道:“妾听不懂贵妃娘娘说的甚。”

    高贵妃哼了声,自顾在榻上坐了,左右一看,又指着朝云道:“你过来。”朝云才领教过高贵妃厉害,听着她召唤,身上不由一抖,又抬头瞧了眼陈婕妤,却看陈婕妤将脸侧转,只得咬牙走到高贵妃身边:“娘娘。”高贵妃对着朝云勾了勾手指,朝云只得将身子弯了下来,叫高贵妃拿两根手指捏着下颌,托起脸来。

    说来朝云倒是真生得有几分颜色,长眉秀目,琼鼻樱唇,因才落过泪,眼圈儿微红,瞧着倒也楚楚可怜。高贵妃似笑非笑地与陈婕妤道:“你听不懂我的意思,我倒是知道你的心。这么个人搁在手边,不用怪可惜的,不管她是个什么下场,终归与你没坏处呢。”说着放开了手,和颜悦色地与朝云道:“倒是可怜了你。”

    陈婕妤忽然道:“贵妃娘娘这是替殿下来问罪的吗?”这些日子陈婕妤的忍气吞声叫高贵妃几乎忘了陈婕妤曾是陈淑妃,将她踩落尘埃的却不是她高氏,因而听着陈婕妤这句反问,不由得一顿。陈婕妤不待高贵妃回过神来,将朝云往身后一扯,做出副护卫的姿态来:“朝云不过是领着妾的吩咐,往圣上面前请示了两回罢了,话也不曾说上几句,宫中纵有传言,与她有甚相干?还请娘娘明鉴。”

    高贵妃忽然吃了陈婕妤这一堵,顿时把脸红了,将坐下的榻一拍,喝道:“我不过来问他一句,你就把这样一串子话来堵我,陈婕妤,这是什么道理?莫非你身边的人,我问不得吗?”

    陈婕妤缓缓地道:“若娘娘是领着殿下的旨意,妾自当据实回禀,便是朝云也由得殿下处置。可娘娘若是自家来的,娘娘是贵妃,妾自然也要听从娘娘教训,可妾殿中的宫人,却是娘娘问不得的了。”

    便是高贵妃单纯直爽些,也知道玉娘难惹,不然也只用几年就做成了她将近二十年魂牵梦萦不能做成的事儿,是以到底不敢说是谢皇后唤她来问的,心上也怕陈婕妤拿着此事做文章,将玉娘扯进来,是以霍然站起身来,脸上涨得通红,嘴唇抖了两抖,终于冷哼了声道:“好,好,我问不得!”说了抬脚便走,才行得几步就将脚站下了,对着朝云看了眼又将陈婕妤一瞥,终于拂袖而去。

    陈婕妤看着高贵妃叫气走了,长出了口气,跌坐在锦凳上,只觉双手依旧气得发抖,一抬眼,却看着朝云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一副含泪带屈的模样,将将息下去的一口恶气就撞了上来,将高贵妃没喝的那盏热茶端了起来,朝着朝云劈面就扔了过去。

    朝云哪里料得到素以温柔模样对人的陈婕妤会得陡然发难,且又离得近,叫那茶盏正掷在额头,脸上叫热茶烫得通红不说,额角也叫砸破了个口子,鲜血涔涔而下,身子晃得两晃,就跌在了地上,殿中服侍的众人一时吓得呆了。

    陈婕妤出得手时就后悔了,再看朝云这幅模样,更是心凉。宫人们有过,自有宫正司训问惩罚,再不然,也是交由暴室处置,再没有妃嫔自家动手的道理。她已将谢皇后得罪狠了,从前谢皇后为着贤名不好拿她作甚,如今自家把这样一个把柄搁在她面前,她还能不用吗?

    陈婕妤也是个机敏的,忙做出副惊惶的模样道:“还不去宣太医!就说是我伤着了。”又使人去扶朝云,“我一时手滑,不提防你在我身边,竟就伤着了,偏还伤在了脸上,可叫我怎么安心呢?”

    朝云也不知是脸叫热茶烫得疼还是额角叫砸破的地方疼,耳中听着陈婕妤这番虚情假意的话,连着牙关也都了起来,也亏她竟是能吞下气去,反与陈婕妤道:“奴婢知道不与婕妤相干,婕妤也是气着了。”

    陈婕妤自家是个量窄的,听着朝云这话自然不能信,只是这回还得顺着朝云的话道是:“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只管放心,御医署自然有药,总不叫你毁了脸就是了。”

    不过是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按在朝云额角的帕子已叫鲜血湿得透了,朝云头脑有些昏昏沉沉地,听着陈婕妤的话,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陈婕妤便使人将朝云扶回她的屋子,自家捏着帕子等着太医过来。

    太医起先听说陈婕妤伤着了,到底是宫中贵人,不敢耽误,连忙拎着药箱子赶过来。到得承明殿内殿,却看陈婕妤好端端地坐着,心下诧异便将来传话的小太监瞧了眼,还是陈婕妤道:“并不是我伤着了,只是我一时手滑,将茶盏磕在了个宫人头上,将她额角磕破了。女孩子家家的,脸面要紧,且又是我的过失,交予奚官局我如何安心。是以请了太医过来,还望瞧着我的面上,替她治一治。”

    听着这样的话,太医倒也不好说也不字,只能满口答应,陈婕妤便使了个宫人将太医引到朝云房中,自家捏着帕子在殿中一面看着小太监们将染了朝云血渍的地毯换去,一面计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太监们才将地毯换好,太医便回来了,先见过陈婕妤。陈婕妤道:“太医,她的伤可要紧不要紧,你万勿尽心,不叫她留疤的好。”不想那太医叹息了声道:“脸上叫烫着的还罢了,看着虽红,连着水泡也没燎起一颗,涂几日药,不要见光,慢慢就好了。只是额角的伤处。”太医说着禁不住抬眼瞧了眼陈婕妤,依着他的医道,自然瞧得出那伤处颇深,绝不是轻轻磕着能造成的,“又深且阔,臣已替朝云宫人止了血,敷了药,留不留疤痕的,臣只好说尽人事,听天命。”

    陈婕妤听了,不由自主地将手上的帕子握紧,虽朝云到她身边没多久,也露出了心气来。便是她脸上不留痕迹,也不能保证她不衔恨,真要毁了容貌,那东西必然做反,因此只觉着心上微微一沉。到底陈婕妤也是稳得住的人,强做镇定地赏了太医,自家坐着想了回,起身走在妆台将脸上的妆容都洗了去,却在眼下摸了些胭脂,瞧着仿佛是才哭过的模样,转身将身后宫人太监们一个个瞧了过去,轻声道:“随我去见殿下。”

    陈婕妤在椒房殿前求见时,玉娘正看着景琰写字,听着陈婕妤过来,先将景琰保姆叫了来把景琰带了下去,这才将陈婕妤宣了进来。

    又说陈婕妤走进椒房殿,恭恭敬敬在宝座前拜了四拜,玉娘也不为难她,看着她参拜毕,便道:“起罢,赐坐。”陈婕妤谢座,走在一旁斜签着身子坐下,酝酿了回只等着玉娘问她过来作甚,便将来前想好的那一番说辞托出,偏就听着玉娘在上头闲闲地道:“如何婕妤一眼圈儿红红的?莫不是哪个叫你受了委屈了?”

    陈婕妤叫玉娘问得一愣,捏着帕子飞快地瞧了眼玉娘,却看她半靠着椅背,脸上浅浅低带着笑,一双秋水眼正瞧过来,心上竟是一抖,忙把眼垂了下来,斟酌了一回措辞才道:“妾的委屈不算什么,妾只是替殿下不平。”

    玉娘笑一笑道:“这倒是要多谢陈婕妤了。我倒是想知道,我有什么事儿,要婕妤替我不平呢?”

    陈婕妤一咬牙道:“殿下可知宫中近日的传言吗?”玉娘侧了侧螓首,将手指慢慢地在宝座的扶手上敲了几敲,陈婕妤的心跟着这几下敲击跳了跳,就听着玉娘慢慢地问:“这事儿与婕妤有甚相干?莫非婕妤知道那传言的始作俑者是谁吗?”

    陈婕妤虽知玉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可深心里未免有玉娘是依仗着乾元帝偏爱她才有今日的能为,若是她有乾元帝的宠爱,未必比玉娘差的念头,可今日与玉娘一接上话,便觉着玉娘的话句句都不好接,隐约就觉着自己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