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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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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和一听着谢怀德的话便明白这位谢翰林是猜着了他的来意,谢怀德接蕈来讽讽他外存炫丽内藏奸毒,脸上的笑意倒是深了些,若只论表里不一,从前的谢才人,如今的谢皇后若是自承第二,哪个敢认第一?若不是她用白莲出水般的容貌,温温软软的举止遮住了她机变百出,狠辣果决的心肠,如何能哄得乾元帝将她看做第一可爱可怜的人,从而捧在手心疼爱?是以施施然地道:“我只道人有以色侍人,这才有祸水红颜之叹,不想蕈类也是如此。谢翰林倒是明白人,想是有感而发。”

    谢怀德机敏,自然知道景和这是意指玉娘,徐徐笑道:“怀德不敢当殿下褒扬。若不是今日见着殿下,听着殿下谆谆教诲,怀德多半儿也想不起这话来。”谢怀德情知这位吴王志向远大,性子阴郁狭窄,自玉娘做得皇后,自家与他便再难和解,是以也不怕将他得罪狠了。看他比着玉娘说话,索性直承他的蕈之论是指着景和去的。

    景和虽不得圣意,到底也是龙子凤孙,哪里叫人这样当面嘲笑过,便是玉娘与他针锋相对的时候,也不曾用过这样刻薄的语气,如何能忍下这口气去,因而景和脸上的笑浓了些,又问谢怀德道:“谢翰林今日的高论合该广为传播,好叫人知道谢翰林的长才。”

    谢怀德脸上笑容不变,又道是:“殿下与怀德可说是所见略同,殿下即肯替怀德传扬传扬,怀德又怎么敢专美呢?自然是一块儿扬名。怀德一想着,怀德能与殿下一同光辉,怀德无憾。”吴王殿下若是要说他谢怀德冒犯皇子,他也好指吴王嫉恨谢皇后独宠惑主,世人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无关紧要,端看乾元帝会怎么想了。依着乾元帝的脾性,只怕他景和更吃亏些。

    景和不意谢怀德这样镇定,不独先出口暗讽,后头更是一步也不肯让,还敢反唇相讥,语出威胁,嚣张若此,这胆也忒大了些儿。

    是了,她的胆子也是极大的,虽是一副娇花嫩柳的模样,可莫说从前的李庶人了,只怕连乾元帝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能给她富贵荣华的梯子,好叫她坐到皇太后那个位置上去。她的言语从来舒缓,不比谢怀德张扬,可从容镇定的性子倒是和这位谢翰林如出一辙,这一刻景和几乎要相信了玉娘确是谢家的孩子。

    景和脸上的笑收了些,转眸看着竹林,口中却与谢怀德道:“谢翰林太谦了,不想你强记博闻若此,连着如何食笋也细心钻研,所得精粹连着孤也不曾听闻,若是父皇知道了谢翰林有此长才,指不定也会请教一二。”景和的孤字一出了口,便是划下了君臣名分,更是暗指着谢怀德不务正业。

    谢怀德自然明白,从善如流地笑道:“殿下生而尊贵,万事自有人替殿下周全,哪里用殿下自家来想这些呢?臣出身草莽,事事都要自家周全打算,自然知道得多了些,哪里说得上是强记博闻。”

    吴王即转了口风,谢怀德也不穷追猛打,索性便直认了自家好个口腹之欲。吴王又能奈他何?若是乾元帝知晓他这个脾气,更放心些也未可知。

    景和倒也佩服起谢怀德的能屈能伸起来,点了点头,脚下一转回到福厚堂中,在上手坐了,与谢逢春道:“孤这回是亲自来请阿翁的,下月初九,孤成婚,还请承恩公与世子、翰林拨冗前来,万勿推搪,使孤失望。”

    谢逢春听着谢怀德与吴王一番口舌交锋,后心已隐隐渗出冷汗来,只怕谢怀德将他得罪狠了,不想这位吴王倒是好性,还肯笑着说话,又亲自开口请他们去吃喜酒,可越是这样,谢逢春心上越是不安,因谢显荣迟迟不归,便不由自主地瞧向了谢怀德。

    就看谢怀德笑道:“殿下缔结良缘,臣等自然要去恭贺,讨一杯酒水吃的。”景和听了这句,方将头一点道:“即如此孤告辞。”言毕,竟是一口茶也没用,拂袖而去。

    景和即摆出了吴王身份,谢怀德便亲自将景和送至门前,看着景和去得远了,这才返身进去。

    谢逢春正在福厚堂中团团转,看着谢怀德回来忙一把抓着谢怀德手腕道:“你那话我听着也失礼,他倒是肯听下去那位吴王是要作甚?”

    谢怀德拍了谢逢春手,先令在福厚堂中服侍的丫头们都退下,方与谢逢春道:“如今殿下身居小君,吴王又是个有志气的,自然要来联络联络。阳谷城那边父亲去封信罢,大姐还罢了,二姐那处可要关照姻伯父一句,勿使她失言。”

    谢逢春听着谢怀德这话,嗐嗐连声:“如今她是县君了,有这身份在,齐亲家如何辖制得住她!圣上也是,朝廷勋爵这样随随便便赐了给人。”谢怀德听说,忙喝止道:“父亲可是觉着我们家如今的日子太好过了?这样的话也是能出口的吗?”

    谢逢春也是一时情急,怕月娘在阳谷城惹事,只想着乾元帝若是没给月娘等敕封,齐伯年与顾氏自然好用公婆的身份压服她,如今她得着五品诰命,怎么肯将齐伯年夫妇看在眼中,不闹腾才是见鬼了,是以一句话脱口而出,叫谢怀德一喝,连忙噤声,再看左右无人,这才松了口气,又与谢怀德道:“你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原是谢显荣听着吴王景和忽然去了承恩公府,就要赶回来的,不想叫齐瑱拦住了去路。

    齐瑱于昨夜收着齐伯年的信,将月娘不容翠楼母子的话与他说了,又将英娘出面,迫使顾氏答应将等端哥再大些,将端哥接回阳谷城教养的事说了。虽说信上说的是端哥由齐伯年与顾氏亲自教养,从来祖母亲自教养孙儿孙女的事尽有,可轮到齐家,却有个月娘在。

    月娘的性子,从前便是个跋扈不能让人的,莫说没将他这个丈夫放在眼中,便是对着齐伯年与顾氏连着面子情也勉强,只碍着规矩在,不敢太忤逆罢了。

    且月娘性窄爱醋,曾为着翠楼狠闹过一场,连谢逢春谢显荣也敢顶撞,若不是谢逢春恼怒了,强压着将她送回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她如今有了诰命为恃,自然更霸道些,且她是嫡母,要教养庶子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到时她要将端哥从顾氏身边带走,顾氏能奈她何?旁人知道了,倒还要说她是个贤惠的。端哥落在她的手上,哪里能有个好,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端哥是齐瑱独子,齐瑱自然爱惜,看完信脸上就现出了焦急来。

    翠楼正过来奉茶,看着齐瑱着急,因她知道齐瑱性子骄傲,并不肯依仗着他同承恩公府有亲得势,遇着年节才往承恩公府走一遭,平时都远着的,饶是这样,还有不得安宁。虽常有人来奉承,可也有小人背后说他是裙带儿官,齐瑱颇为不耐烦,这时看着齐瑱脸上不大喜欢,只以为还是这些事儿,便柔声开解。

    齐瑱感与翠楼温柔体贴,便将齐伯年顾氏言说要将端哥接过去养的话说了,正待安慰翠楼几句,再告诉她他必定不叫她们母子分离。不想翠楼久远自愧身份,听着齐伯年与顾氏要将儿子接过去教养,不独为忧反以为喜,又以为齐瑱是舍不得儿子,还劝齐瑱道:“老爷,老太爷和老奶奶说的是呢。婢妾到底身份上差些,好好一个少爷,跟着姨娘长大,可是委屈了,能跟着祖父祖母自然是好的。老爷若是舍不得,等少爷略大些儿,能进学了再接回来也是一样的。”

    从前齐瑱因叫月娘闹怕了,翠楼的温存小意就叫他喜欢,可这回子听见翠楼这番话,哭笑不得,又不好当着她的面说月娘的不是,只得把旁的话来与翠楼说,道是:“你哪里知道,我母亲素来多病,端哥又顽皮,母亲哪里吃得消他。为着他小小人儿,累着了母亲,你我怎么过意得去。”

    也是翠楼的性子倒是真的谨慎顺从的,又怕自家不恭敬就叫少年得志的齐瑱厌弃,失了依靠,就一点子不敢逆齐瑱的意,听着他那样言说,也就转了口风,赔笑道:“是,是婢妾糊涂,老爷教训的是。”齐瑱知道同翠楼商量不着,好在他也没打算着翠楼能出甚好主意,只吩咐道:“没有我的话,凭谁来接端哥儿都不许放了走。其余的我自有道理。”

    翠楼虽疑问着若是承恩公府来人接给不给呢,可看着齐瑱脸色凝重,这话便不敢出口,只堆了笑脸道:“是,婢妾明白了。”齐瑱这才笑道:“端哥今儿做了什么?”翠楼看着齐瑱脸色转和,才悄悄地长出了口气,脸色也现出笑容来:“今儿聂氏喂端哥吃蛋羹,端哥非要自己拿银匙,可他手上哪有力气呢,一匙子蛋羹还没送到口边就落在了桌上,急得他直叫。聂氏要接过去喂,端哥还不肯答应。”

    翠楼容貌原就生得秀美温柔,生得端哥之后调理得好,容颜倒是比从前更明艳了些,这会子又笑又说,眉目生辉,齐瑱看着她这样欢喜,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探手握住翠楼的手,笑道:“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叫你们母子们分离。”翠楼眨了眨眼,自以为齐瑱认为她方才肯将端哥送走的话是违心之言,是以出言安慰自己,其中虽有误会,可心中依旧十分喜欢,脸上笑道:“婢妾自是信得过老爷。”

    齐瑱看着翠楼柔顺,端哥乖巧哪里敢放她们母子去阳谷城叫月娘欺欺辱折磨,又知齐伯年与顾氏两个弹压不住月娘,翠楼即是谢显荣所赠,少不得寻谢显荣讨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