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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看着玉娘出来,依旧是平日态度,便笑了笑,抬手招她过去。玉娘这里见乾元帝露出笑容来,不独不放心,反更加了些警惕,镇定着走到乾元帝跟前,笑道:“都是阿琰,一手的墨还乱摸,叫圣上笑话了。”一面说着一面往桌子一看,却见纸上已多了几个字,也是人大天,字迹却比方才工整许多,举袖掩唇道:“呀,这回妾可没什么好说了的,是妾下笔无力,带累了阿琰才是。”
乾元帝哈哈一笑,招了景琰的保姆来,将景琰递了过去,自己反手拉着玉娘走到一边,自家先坐了,又将玉娘置诸膝上,脸上带些笑,问道:“若是我没记错,你进宫也将五年了。”玉娘听着乾元帝这句话,心上一缩,脸上却依旧含笑微微,反手握住乾元帝按在她腰间的手,轻声道:“圣上还记得呢。”乾元帝双眼盯在玉娘脸上:“等大势底定,我允你省亲好不好?你进宫这些日子,莫说你父亲了,便是你母亲,你也见得少,虽是你克制,可我知道,父子们天性,你哪有不想他们的。”
玉娘听见这几句,便知道乾元帝果然是有了疑心的,是以拿话来刺她,是以勉强笑道:“妾省亲,虽同在京都,也必是兴师动众,何必呢。”乾元帝握着玉娘的纤腰的手上加了些力气:“爱卿这是不想见了。”玉娘吃痛,脸上便带了出来,张大了剪水双瞳看着乾元帝,咬牙道:“圣上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乾元帝听见玉娘这话,脸上带了些冷硬:“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玉娘腰上叫乾元帝握得生疼,眼中不由自主地含了泪,若是从前,乾元帝叫玉娘拿这模样一看,早化作了绕指柔,今日却象是心如铁石一般。
玉娘含泪缓声道:“假话,自是妾思念父母,寝食难忘,若圣上允妾省亲,全妾相思,妾中心感佩。”乾元帝听着这句,口中也有些发苦,又问:“真话呢?”玉娘垂眼叹道:“妾打会吃饭便寄居在了庵堂,连着母亲也极少来庵堂探视,更不要说父亲了。妾本以为,一世要在庵堂了,不想妾十四岁那年,妾的母亲安排了洪妈妈将妾接回,妾本以为是父母亲终于将妾想了起来,没想着次年,他们就送妾参选采女。”
玉娘说完这番话,抬头瞧着乾元帝,她一双眼睛生得尤其动人,眸似点漆,顾盼之间流眄生姿,这时含足了泪,更加楚楚。乾元帝硬着心肠道:“你这是不愿参选吗?”玉娘轻叹了声:“妾那时不认识圣上呀。”说着,一滴珠泪滚了下来。乾元帝手指动了动,终究收住了,又道:“那你这是怨恨你父母送你参选了?”
君臣父子却是人伦根本,身为人子而怨恨父母实为大不孝,玉娘这番话只消传出宫去,便是乾元帝再坚持立她为后,莫说群臣不能答应,便是宗室那里也过不去。可乾元帝心头却是为之一松。
玉娘轻声道:“妾本来不怨的。可妾有了阿琰。妾一时见不着阿琰,妾便心慌,哪怕妾知道阿琰就在偏殿。”玉娘吸了口气,仿佛强忍眼泪的模样,可泪珠儿还是落雨一般地滚下,“圣上,他们十几年不要妾呢,便是要妾了,也是为着妾生得好。”
要说玉娘聪明,在这时便尽露无疑。明知乾元帝起了疑心,若是计短些的,必然要做出一副父子们情深的模样来。可她素日见冯氏还多些,见马氏可说极少,谢逢春那里,除着年节,也少有赏赐,这时再说思念父母的话,可见虚妄,是以玉娘在须臾之间就拿定了主意,故意显示出于自家父母不亲近的意思来。
乾元帝即已起了疑心,岂有不问的,等着乾元帝动问,玉娘便将她与父母缘浅的话再表述一番,又故意显示出她是不情愿参加采选的,成功地将乾元帝的注意引到她怨恨父母上来。而后再比出她关爱景琰的话,虽语意未尽,可乾元帝到底也是十年天子,这点子暗示还能听不明白吗,她这样爱惜景琰,可她那对父母又是怎么对她的?谢逢春与马氏待她这样凉薄,她因此有怨,也是自然之事,应有之义。
果然乾元帝叫玉娘说动,他素来怜惜玉娘,看不得她哭,方才已故意冷了她许久,这会子叫她这一番伤心话一说,竟顾不上心中疑窦未尽,张开手臂将玉娘抱在怀中,拍着玉娘的后背道:“好孩子,别委屈,是他们不好,你不想省亲我们就不省,好了,不哭,你父母待你不好,我以后多疼你些便是。”
玉娘听见乾元帝这话,一口气一松,眼泪落得更急,俯在乾元帝怀中不去看他的脸,呜呜咽咽地道:“圣上又不是妾的父亲。”这句话又现出叫乾元帝纵成的娇蛮模样。乾元帝在玉娘臀上轻轻一拍,笑叱道:“你这孩子,又胡说了。”玉娘顺势“哎呀”了声:“圣上轻些,妾疼呢。”
乾元帝自然要问:“哪里疼?”玉娘拉着乾元帝的手搁到她腰上,嗔道:“妾方才说不愿省亲,您就握着妾的腰,好生用力,妾方才还不大觉着,这会子一动,疼呢。”乾元帝听着玉娘这话,迟疑地将手在玉娘腰上一触,便看玉娘瑟缩了下,心中也开始疑问起来,索性将玉娘横抱进寝殿,亲自解了玉娘衣裳查看,果然玉娘纤腰上明明白白印着五指痕迹,色做鲜红,显然才留下不久,而昨夜玉娘身上还是洁若积雪,润如凝脂,一点瑕疵也无。
乾元帝看着掌印,气势也弱了些,扯过玉娘衣襟将她裹好,将她又抱在怀中赔情道:“我一时没留意,手重了些,倒叫你吃苦了。”一面要宣医女,却叫玉娘按着了,玉娘脸飞红霞地道:“圣上,这处哪里好叫人服侍的。”乾元帝本没邪念,叫玉娘这幅含羞带嗔的模样勾动了心火,一把将玉娘才掩上的衣襟扯开将脸埋进了玉娘胸前那片柔软,翻身就将玉娘压倒在声下。
玉娘不意乾元帝才说完那些话就有这个兴致,待要挣扎,哪里挣得过他,只得咬牙忍受,所幸乾元帝这一回仓促行事,片刻就雨收风住。玉娘只以为事了来了,不想乾元帝今日似乎格外有兴,转瞬又是性起,折腾一回又一回,又在情浓时不停地唤她名字,要玉娘一遍遍地答应,直折磨得玉娘几乎连张开眼的力气也没有,恍惚间听着乾元帝在她耳边唤着:“阿嫮,阿嫮。”玉娘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将乾元帝的脸推开,翻身睡了过去。乾元帝在玉娘将他推开时终于笑了,探手将她抱入怀中,摩挲着玉娘的雪背,柔声道:“好孩子,睡罢。”
乾元帝什么时候走的,玉娘一些儿也不知道,她张得眼时已是近午时分,只觉四肢百赅仿佛被碾压了回,即酸又痛,便想起昨夜的事来,进而更想起乾元帝竟是不折手段地用牀第间的环爱来试探她,当真是羞愤欲死。她原本只与乾元帝有仇怨,经此一役,更添了几分鄙夷,只觉自家父亲当年错看。
又说,珊瑚她是合欢殿掌事女官,看着帝妃“恩爱若此”只有欢喜的,看着玉娘醒来含笑过来道:“圣上上朝前,吩咐了给娘娘预备药汤,娘娘是这会子就沐浴吗?”
玉娘强压下心上的厌恶,缓缓道:“圣上起身,你们怎么也不唤我?”就有执役的宫女回道:“回娘娘,是圣上不许奴婢等惊动娘娘的,圣上还说凭是哪个今儿都不许打搅娘娘。”语意中仿佛对当今圣上对自家娘娘这般体贴甚是得意。
听着这话,玉娘不禁冷笑,转眼间见枕上落只一支珊瑚钗,顺手拿过,递与奉承她的宫人。珊瑚钗虽是贵重,可宸妃手上散漫是人人都知道的,倒也不以为意。
却说乾元帝经了昨夜,一来玉娘那番作态可说入情入理,挑不出毛病来,二则,玉娘在迷迷糊糊间也不承认她是阿嫮,更是铁证,便当着放下了心。这一放心,便自愧在牀第间用了心机,虽玉娘未必知道,可到底手段儿不光明,不是为人君的做派,故此格外心虚。他这一心虚,珍珠宝石美玉鼎器等流水似地往合欢殿赏。
又说景和看着永巷令拿着李媛遗笔去见乾元帝,便坐等后文。看着永巷令悄没声地从宣政殿出来,对着他为何去见乾元帝却是绝口不提,景和心上已经隐约觉得不妙。若是乾元帝疑问,如何能这样鸦雀无声?而后听着乾元帝依旧留宿在合欢殿,景和愈发觉着事有不谐,待得看着乾元帝流水一样地往合欢殿赏东西,竟是哈哈哈大笑,直笑得陈淑妃毛骨悚然,因与景和道:“我的儿,你父皇宠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倒是笑甚。”
景和脸上带笑道:“母妃,我笑我自己呢。”
她是何等心机手段,又那样会引诱人,不过一封遗笔能奈她何?想来也不过是她撒个娇,哭几声的事,倒是他竟还痴心妄想,以为能有功,还想着乾元帝若是知道了宸妃即是阿嫮会如何,可不是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