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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作者有话说)
金盛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看到这回才道:“侯爷倒是个慈父。”一句话说得谢逢春脸上涨得通红。
方才月娘那句“什么贤妃说得好听”下头的话分明是“也不过个妾”。这话要出了口,金盛这里如何敢瞒,必然是要传给玉娘知道。玉娘同月娘两个向来不和睦,听着这样的话,如何不恼,不好拿着承恩候府如何,可发落个月娘却是不值什么。谢逢春虽不喜月娘胡闹,到底也是看着长大的亲生骨肉,如何忍心白看着她自招祸殃。且齐瑱纳翠湖背后的缘由才是要紧的,故此立时出手将月娘的话打断了。这时听着金盛点穿,哪里敢辩,堆了笑脸冲着金盛连连作揖:“金内侍,金内侍宽谅。月娘虽糊涂,到底也是我亲生骨肉,便是看在老妻份上,我也该回护一二。可我这也是为着娘娘啊。”
金盛听着这话,哈地一声,微微一笑:“这是为着娘娘?咱家洗耳恭听。”谢逢春又说:“请金内侍借一步说话。”将手向着福厚堂一引。金盛斜眼瞧着谢逢春一眼,倒也不怕他捣鬼,一撩袍角,走了进去,率先在客座坐了,把袖子一拢下颌一抬:“侯爷请说。”
谢逢春举袖擦了擦汗,哀声叹气了回:“金内侍,犬子送个妾与贱婿是实情,只是那妾的来路有些蹊跷,也是不得已。”
说来谢逢春住进承恩候府之后,谢显荣与冯氏一家子、谢怀德也搬了过来,他们一家子即过来了,总不好将翠楼依旧留在外头,倒不是怕委屈着翠楼,而是怕无人看着翠楼,叫高家勾搭住,生出事来。
翠楼既进了承恩候府,谢显荣自要与谢逢春说一声。且谢逢春如今是承恩候,只为着昭贤妃,也有请谢逢春往外头饮宴的,哪些个好交往,哪些个不能交通都要关照了,也免得谢逢春着了人家的道儿还不知道。是以谢显荣就将翠楼引给了谢逢春看,又将她的来历也说明白了。
谢逢春看着翠楼的面目与玉娘有几分相像,心中先是害怕,就向谢显荣道:“你胡闹什么!你是当哥哥的,给妹夫送个妾没什么大碍,可你瞧瞧她的脸!可是要招祸的,还不送走了!”翠楼听着谢逢春要将自己送走,当时就跪倒在地,哭道:“侯爷,奴也是逼不得已。奴不知何故招了祸殃,连着自家是谁也不知道了,叫人卖在门子里,亏得大少爷救奴出火坑,若是将奴送走,奴又能往哪里去呢?”
说来谢逢春看着翠楼,虽觉着她来历诡异,可看着这张与佩琼像得多些的脸,莫名地有些亲近,又看她哭得十分可怜,竟也有些心软,只道:“你放心,我必定替你安排个好去处。”
翠楼从前对谢显荣虽有攀附之意,也是为着脱出火坑,却是无心的。可听着谢显荣与冯氏要将她送与齐瑱,又远远瞧过齐瑱两回,只觉得齐瑱是个翩翩少年,有才有帽,能做他的妾,也是福分了,竟是心甘情愿起来。这时听着谢逢春要将她送走,只是翠楼本性柔弱,虽略有几分盘算,也不过是用来讨好人罢了,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听着承恩候要将自己送走,只会苦求,旁的竟也说不来。
好在谢显荣倒是有些顾虑,一是,人是高鸿送到他眼前的,事后又提过两回,蓦然送走,叫高鸿那边知道,许要生出事来,远不如将人扣在手上的好。其次,当时已是答应过齐瑱的了。齐瑱与月娘怕是这一世都不能和睦的了,早晚都要纳妾。所幸翠楼为人还算本分,又是自家送过去的,月娘也不至于太吃亏。且齐瑱自家也中意,总比齐瑱外头寻个不知根底来的强。
谢显荣就将这话在谢逢春耳边说了,当时谢怀德也在,想了回便也同谢逢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左右妹夫是个知事省事的,交他手上也放心。”谢逢春看着两个儿子都说无妨,也就答应了。
只谢显荣知道月娘性子,目光短浅心胸狭窄,若是见着翠楼,决然要生事,故此关照翠楼在家不要乱走,也免得生事端。翠楼听着不走了,几乎是破涕为笑,满口答应,又千恩万谢地去了。不想着才几日还是叫月娘知道了。只好在,听月娘的口气,倒是没见过翠楼的模样,不然以月娘的脾性,翠楼似昭贤妃的话还能忍着不说吗?
金盛七岁净身入宫,打滚了四十来年,从个扫地的粗使太监做到如今合欢殿的内侍总管,心思眼界自然不缺,听着谢逢春这些说话,也就起了疑心,先问:“侯爷,不若将令爱身边的丫头叫来问问,令爱是怎么知道翠楼的?若是那翠楼故意叫令爱知道,这人可留不得。”谢逢春听说,忙起身走到福厚堂前点过个未成年的小厮来,说是:“你们到二姑娘那里将绿意画扇两个叫过来。”回来又与金盛道:“我竟没想着,亏得内侍提点。”
少刻,绿意与画扇两个过来,跪倒与谢逢春请安,又见过金盛。金盛就把谢逢春看了眼,扬了下颌。谢逢春会意,便问:“哪个告诉你们大少爷送了个姨娘与你们姑爷的?”
绿意瞧了眼画扇,回道:“原是画扇听人说的。”画扇脸上顿时涨得通红,转向绿意道:“我问你要不要告诉姑娘知道,可是你说的,这样的事瞒着姑娘不好。”
谢逢春原就有怒气,叫这两个一人一句说得火起,将个茶盏往地上一掷,唬得绿意与画扇两个再不敢出声,谢逢春这才指了画扇道:“你说。”画扇抬眼瞧了瞧谢逢春,嗫嚅了回,这才将事说了。
原是月娘忽然想着吃口酒酿鸭子,便叫画扇到厨房里要去。因厨房里没现成的,可听着是月娘要,厨娘哪敢不奉承,只请画扇坐会,上赶着现去做。
画扇坐着无事便在厨房里转,行到厨房后门前便听着两个丫头在说话,其中一个画扇不认识,另一个画扇倒是认得的,是卫姨娘身边的沉香。
沉香说道:“大奶奶也太不肯容情了,我们姨娘不过说错了句话,她立时就将四姑娘带了去,一点子空也不肯留,可怜我们姨娘哭得连着床也起不来。”那个丫头就道:“你别怪着我说话直,我们大奶奶什么身份?日后大少爷承爵了,她便是承恩候夫人,看不上个姨娘也是有的。可大少爷那里就不一样了,竟是连着自家嫡亲妹子也不顾了。”
虽说宫里头那位也算大少爷的嫡亲妹子,可如今只有家里人奉承她的,哪用得着大少爷去顾怜,所以这个嫡亲妹子除着月娘还有哪个?画扇便将脚站下了,将身子藏在门后,只竖了耳朵听。
却听着她不认识的那个丫头道:“去年大少爷在外头交际,有人送了个女孩子给大少爷。大少爷带了回来,因奶奶不喜欢,便一直叫她在后院住着。也是巧了,偏叫姑爷看见了,夸了两句,大少爷便将人转手送了姑爷,说是待得姑爷中了会试就纳了当姨娘。这事还瞒着二姑娘呢,二姑娘要知道了,可不要伤心死了。”画扇听了这话,哪里还站得住,连着鸭子也不要了,忙回去告诉了绿意知道。
两个商量了回,觉得若是这回自己瞒下了,待得日后姑爷真纳了那个姨娘,叫姑娘知道她们俩个知情不举,连她们的皮也能揭了,这才告诉了月娘知道,不想月娘一些儿不肯忍耐,立时就来寻自家爹爹谢逢春主持公道。
谢逢春听了,又叫了沉香过来,把这事儿一查问,倒是确有其事。也是云娘叫冯氏带了去,卫姨娘心上不舍得,便犯了咳嗽旧疾,叫沉香往厨房要个盐蒸橙子,橙子在笼上蒸的时候,大奶奶冯氏房里的重阳过来要个点心,她们原是差不多年纪,一块儿学的规矩,从前有些交情,也就说上了。
听着是冯氏房里的人,谢逢春倒是不好叫了来,就把眼看着金盛。
这几个丫头的口供串起来,倒似没有破绽,不过凑巧罢了。金盛顿了顿,只向谢逢春道:“咱家想见一见那个翠楼。”谢逢春自然答应,便叫几个丫头退下,自己亲自引着金盛走了回。
金盛起先听着谢逢春说像,只以为是夸张了,可等着见了翠楼真人,见那翠楼与昭贤妃,果有四五分相像,若是指着翠楼说是昭贤妃亲姐妹,只怕没人不信的。
谢显荣送个小妾与自家妹婿,说出去也不过是桩小事,要在算上自家妹妹与妹婿不和,谢显荣这举动倒还好算是心胸宽广,可若是这小妾竟是高贵妃的哥哥高鸿引与谢显荣认识,且与昭贤妃娘娘有些儿像,若是有人拿着这个做文章,与昭贤妃就有祸事,当时就不安起来,只同谢逢春说:“将人都看好了!”自家立时回宫来见昭贤妃,屏退了左右,将这事与昭贤妃说了。
玉娘听着金盛这些话,起先皱了眉,仔细盘算了回,反倒是笑了:“无妨,这是自家吓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