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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晋玉娘为才人,心上尤自觉得不足,又赏下彩绫五匹、妆花缎五匹、妆花罗五匹、金镶玉桃花含苞簪一对、金莲花簪一对、足金金手镯一对、羊脂玉镯一对、又有一盘预备她赏人的金瓜子,满满地堆了一桌。因有乾元帝不许吵醒玉娘的话,是以也没人来唤醒玉娘谢恩。
又有按着她才人份例新拨下来的宫娥太监,在门外廊上跪了一排,个个默不作声,只等着玉娘起身。
玉娘这一觉直睡到红日射窗才醒,看着玉娘缓缓张开眼,守在她牀边的珊瑚忙凑过来先磕了个头:“奴婢恭喜才人,才人大喜。”
玉娘向内侧了侧脸,借着被角擦去了眼角的泪痕,才问:“什么才人?”珊瑚一脸的笑:“才人还不知道呢。圣上下了口谕,晋您为才人了。”玉娘“哦”了声,这才忍着身上的酸痛翻身坐起。看着她要起身,珊瑚已十分殷勤地过来搀扶,口中不住地道:“才人大喜。您看看,圣上赏下这许多东西给才人,又怜惜才人,不叫才人起来谢恩呢。”
原先叫皇后遣来服侍玉娘时,珊瑚自恃是皇后身边的人,来服侍个御女,起先还老大不情愿,这会子见玉娘晋位如此之快,乾元帝待她又格外优容,显见得日后是有大前程的,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的,一个妃位跑不了,也就翻转脸皮,格外殷勤起来。
玉娘靠着珊瑚的身子先向桌上扫了眼,就伸手将昨夜落在牀上的绿玉簪拿了起来,随手就插到珊瑚发髻上,双眼把绿玉簪看了看,微微笑道:“赏你了。”珊瑚又惊又喜,忙又翻身跪下:“奴婢谢才人赏。”玉娘点了点头,这才扶着珊瑚的肩下了牀,要来药汤沐浴了,这才梳妆更衣,先去朝见了李皇后。
李皇后见着玉娘倒是脸上有笑:“赐坐。”玉娘谢座,才将将坐下,又听得李皇后笑道:“圣上临上朝时吩咐过,不要吵你起来,不想你倒是起得早。”这话一出,玉娘哪里敢再坐,复又站起,正要跪下,李皇后已摆手道:“罢了,你跪来跪去的,我瞧着眼晕。你要记得自己本分,不可挟宠生娇,无端生事。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只盼你出错,这宫规可不是做耍的,真有干犯,我虽疼你,也不好回护。”李皇后到底是中宫,自恃身份,见乾元帝对玉娘如此偏爱,虽知事出有因,也不免有些酸妒,可说出的话也算有理,玉娘自也明白,恭恭敬敬答应了。
玉娘朝见完中宫,回在自己房中,先换了常服,复又出来,掖庭拨来的宫娥太监们这才过来给玉娘磕头,齐齐道:“奴婢参见才人,才人大喜。”玉娘把跪了一地的宫娥太监们看过了,脸上现出一丝笑容来,轻声道:“你们都叫什么?”
因玉娘这里是新出头的宠妃,往她这里来服侍也算是好差事了,所以要人时也算得你争我夺。这会听着谢才人要问名字,不由争先恐后起来。看着下头乱糟糟的模样,玉娘不由微微颦眉,珊瑚忙道:“一个个报上来,这样乱哄哄地,成何体统!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玉娘把珊瑚看了眼,微笑道:“你来问她们。”这就是委珊瑚总管了,珊瑚心上大喜,格外奉承,站到前头,一一问明白了,又来回了玉娘知道,只以为玉娘必有分派,不想玉娘竟说:“知道了。你是殿下指给我的,想来是个可靠的,所以这些人我都交给了你,日常你调度就是了。若是日后出了什么差错纰漏,我只同你说话。若是你说不明白,说不得我只好回了殿下,请殿下处置。”
玉娘知道这回送来的人中必然有昭阳殿,承明殿等处的眼线,自己在宫中根基尚浅,哪里辩的过来,索性将珊瑚顶了起来,珊瑚是宫中老人,对宫中形势自然比自己清楚得多。且珊瑚即是李皇后遣来的人,若是因着办差了什么事,她这里去请李皇后处置,处处讲规矩的李皇后为着显示她无私,不独不会包容,反要从重处置珊瑚,才好洗脱“珊瑚是李皇后的人” 这一嫌疑。又因有李皇后这一尊佛在,便是外头有人收买珊瑚,珊瑚也得掂量一二,不敢妄动。
莫说李皇后那头听着玉娘全权委了珊瑚是吃了一惊,便是乾元帝也没想着。当日晚间到了玉娘寝宫,先拉着玉娘将她打量了回,见她依品做了严妆,云鬟雾髻,侧媚旁妍,比之昨日愈发显得容光照人,不由更是心爱,将玉娘强拉到怀里坐了,因问她:“掖庭送来的人,你看了可好?若是不好,只管叫陈奉换去。”
玉娘本就有意在乾元帝跟前过个明路,以显得她什么都不懂,是因为信得过珊瑚是皇后指过来的,所以才委以重任。乾元帝这一问,正中玉娘下怀,赤涨了双颊回道:“妾无知无识,哪里知道什么好不好的。因珊瑚是殿下赏妾的,妾以为必然是个好的,是以妾都委了珊瑚。”
乾元帝闻言,楞了楞,转而哈哈大笑道:“你倒是个甩手掌柜。”又拉起玉娘的手摸了摸,闲闲问到:“你封了才人,朕已遣人往阳谷县宣旨了。依例你父可得个荫职,朕一并封了,你可喜欢?”
玉娘只觉得乾元帝握在自己手上的手比方才捏得紧了些,隐约猜着乾元帝尤不放心,故意试探,就回道:“圣上给妾什么,妾都喜欢。只是妾斗胆一问,圣上赏了妾父什么官职?”乾元帝将玉娘搂得紧了些,在她腮边闻了闻,一缕幽香,沁人心脾:“不过是个翊麾校尉。”玉娘就迟疑道:“校尉?好象是武职哩,妾父不懂弓马的,怕有负圣恩。”乾元帝又笑道:“不过是个闲职,又不用他上阵。”心头隐约还绷着的一根弦才松了。
是夜,乾元帝又留在了玉娘房中,因隔了一日,乾元帝便比昨夜放肆,直扰了玉娘大半夜才放她过去,事毕依旧将玉娘搂在怀中,佳人在怀,真真是香梦沉酣。玉娘虽是身心俱疲,却依旧张着眼,醒了大半夜。
到了次日,玉娘醒来时,乾元帝又已上朝去了,依旧是不许人惊动玉娘,以后一连数日,日日如此,第一日还好说些,因谢才人新承恩宠,身子不爽利,年纪又小,乾元帝怜惜她些也是有的。而后日日如此,便让人侧目了,便是当年高贵妃也没有这样的宠爱。
高贵妃那里得了消息,背后撕了多少帕子,外头还要装个若无其事的模样,倒是劝朱德音:“且别说如今谢氏得封才人,位份在你之上,只看你们一起进宫的缘分,你也该去贺喜贺喜,这才是全了你们姐妹的情分。”
许是因为忽然就叫乾元帝冷落了,又是头胎的缘故,朱德音这一胎的怀相一直不好,吐得厉害,连下颌都瘦尖了,时刻懒怠动。且朱德音也不想去玉娘处看她春风得意的模样,所以虽说未央宫里旁的才人,宝林,御女等都往玉娘去走过了,她只推身上不好,一直不动,这时听着高贵妃这样说,心中虽不愿,也不敢多说,只得勉强答应。
次日给李皇后请过安后,在椒房殿正殿外,朱德音就拦着了玉娘,强堆了一脸的笑道:“妾还没恭喜才人呢。”说了扶着腰就要行礼。玉娘哪里敢让她屈身,忙使宫人扶住了,也堆了一脸的笑道 :“我也没向丽御女贺喜呢,丽御女看着脸上倒是红润润的,想是小皇子十分康健。”
玉娘这话出了口,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圆圆脸的小宫女险些儿笑出来,那丽御女脸上哪里是红润润的,只要有眼睛都瞧得出,那是胭脂染的,又瘦得那样。只不晓得谢才人是故意为之还是真没瞧出来,倒是说得顺口。
朱德音叫玉娘这话说得脸上的笑模样儿险些撑不住,又想起出门前高贵妃的话来:“你到了谢才人那里,多坐会子。如今圣上下了朝爱往她那里去,你呆久了就能见到圣上。都说见面三分情,总要圣上见着你,才有情分。你不想着自己也要想着你腹中的孩子呀。”这话儿说得朱德音心中惴惴,听着倒是处处为她着想,可以高贵妃为人,朱德音总觉得话里有音,到底她心上也想着见驾,是以强撑道:“妾同才人同日入的掖庭,还在一个屋子住过呢,真真是缘分。”
这是想往她屋子里去?玉娘脸上的笑淡了些,颦了眉在朱德音周身打量了圈,她自知乾元帝这些日子的偏宠已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莫说朱德音如今有孕,便是她没身孕,以朱德音的性子,也不敢放她进自己的寝宫,又不好当面儿甩脸子,倒是头痛,所以拿手请扶了下额角。
不想跟着玉娘的圆脸儿宫女倒是十分机灵,见玉娘这脸色,忙道:“才人可是头又痛了,今儿起床时就说了头痛的,好容易好了些,这风口一站,可不是又犯了。”又对着朱德音屈了屈膝,双手扶着玉娘的胳膊,就将玉娘扶走了,抛得朱德音目定口呆地站在原地,只不好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