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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仍旧哗啦啦的下个不停,天空雾蒙蒙的。
“妹妹,你真打算不再管那人?”顾子骞双手捧着茶杯,抿一口再抿一口。
因着这两日顾子楚回了军营,整个蘅芜苑除了苏怡就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人;比起跟顾子楚,彼此更加了解,有些话,也更无所不谈。
顾瑾汐懒洋洋地从医书中抬起头来,那是前两无欢特地送来的药尘手札,“管,为什么不管。”
“嗯?”顾子骞眉梢浅扬,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暗芒。
“就算是大夫出诊也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顾瑾汐嘴角斜勾着,带着浅淡的笑意;对谢家,顾瑾汐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见,谢安夫妇、谢老夫人甚至谢逸的态度都能看得到,她也相信他们是真心希望母亲能够认祖归宗的;但谢玮或者说谢玮的媳妇儿耿氏,权财;这天底下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重活一回,她也从不奢求能够通过别人得到什么。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那才是自己的。
顾子骞眉眼间仍旧透着疑惑,深凝着顾瑾汐,心头盘算着该怎么劝诫,无论如何谢家对他们还算是不错的,只是小辈之间的恩怨没有必要牵扯到家族,更何况他和谢逸还有些事情没有说清楚;谢逸此人如果真的就此夭折,可惜了。
“贞娘什么时辰了?”顾瑾汐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苏怡换好了衣衫进屋,在看到顾子骞的时候,先是愣怔了下随后转头,“汐儿都已经接近酉时了,你难道真的就不能……就算谢琦和谢煜再不对,那都是小辈……”
“去转告谢玮,既是请本小姐出诊可得准备好诊费。”顾瑾汐低下头,状似无意地打断苏怡的话,“本小姐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汐儿,你……”苏怡嚅了嚅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瑾汐给拦住。
叶贞娘低下头,“那小姐您的意思是?”
“让谢家自己看着办吧。”顾瑾汐嘴角斜勾。
不管她开价多少总归是出价,自然落了下乘;不如将这个决定权留给谢家,他们如果真的有诚意,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是。”叶贞娘低着头。
“倒是羡慕妹妹,这叶贞娘和叶岸倒真是不错,用起来也顺手得紧。”顾子骞看着叶贞娘的背影轻声感慨着。
顾瑾汐微微笑着,“嗯,的确不错。”
但是也得看是什么人,这种人一旦认主,绝对忠心耿耿,但如果是自己的敌人,那可就非常可怕了;前世自己不就是这样步步深陷,最后死在顾瑾澜的手中吗?叶贞娘,其实远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还有叶岸的身份,她绝对不相信她们只是普通的江湖夫妻那么简单。
“你看看你,不要总是皱眉,瞧着跟个小老太婆似的。”顾子骞抬手轻轻地替顾瑾汐抚平眉间的皱褶,“听说淳亲王府跟七皇子府的好日子就在这两日了。”
顾瑾汐点点头,“嗯哼。”
“那淳于韵还不知道自己不能怀孕的消息,这还没出嫁呢,就已经遣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去七皇子府,名义上说是要去看着装潢新房,可实际上却是打发秦襄身边的女人。”顾子骞说着,饶有兴致地朝顾瑾汐挑了挑眉,“结果你猜怎么着?”
顾瑾汐不屑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秦襄和香草搞上了?”
“不愧是我顾子骞的妹妹,一猜就中。”顾子骞非常开心地打了个响指。
“那淳于韵知道后没有大吵大闹?”顾瑾汐双眼微微眯着,这实在不像是淳于韵的风格啊。
“呵呵,你说这事儿能让她知道?”顾子骞轻笑一声。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顾瑾汐好奇。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顾子骞淡淡的笑着,看着顾瑾汐已经放松下来的脸,心中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了下来,“还有还有,我跟你说,齐伯候你知道吧?”
顾瑾汐蹙眉,隐隐好像记得有人跟她提起过。
“他的儿子齐明正还没娶正妻呢,后院就已经养了不知道多少房小妾,前两日在琼楼跟人争头牌;花了近五千两银子连那头牌的手都没有碰到。”顾子骞转头看着顾瑾汐,“你说,他是不是傻啊?”
顾瑾汐没好气地看着顾子骞,“给你送银子还嫌人傻?”
“呃……”
顾子骞闻言有些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妹妹你怎么知道那琼楼是……”
“猜的。”顾瑾汐云淡风轻。
“……”顾子骞耸了耸肩膀,总算是将顾瑾汐的注意力从谢家的一团糟心事中拉过来。
可顾瑾汐在听到齐明正的名字时却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对了上次孟静娴跟自己提起过成亲王继妃给秦念想看的男子不就是叫这个名字,想到孟静娴的话,她深凝着顾子骞,冷不丁的开口,“三哥。”
“嗯?”顾子骞被顾瑾汐那灼灼眼神看得脊背发麻,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你觉得秦念如何?”顾瑾汐低下头。
“什么如何?那个男人婆,又凶又恶。”顾子骞顿时喋喋不休,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不断的跟顾瑾汐吐槽那秦念的不是。
顾瑾汐越听,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念念要嫁人了。”
“啊?”顾子骞的话猛然就停了下来,看着顾瑾汐面带不解,不过只是刹那的愣怔,随后又恢复如常,“她那个男人婆居然也有人要?不知道是谁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居然被她看上了……”
“齐明正。”顾瑾汐低下头,“成亲王继妃看起来已经开始动作了,不知道为什么成亲王没有阻止,那日小子安的满月礼时,我曾看到成亲王继妃和齐伯候夫人在说着什么,你知道这种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顾子骞闻言,顿时就沉默了,“成亲王被皇帝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嗯?”顾瑾汐双眼微微眯着,“什么任务?”
顾子骞摇摇头。
“那岂不是没有人能阻止成亲王继妃了?”顾瑾汐闻言,心猛然就悬到了嗓子眼儿上。
“……”顾子骞的面色顿时就变了变,“这件事情,让我想想。”
“如果,我说如果……”
顾瑾汐看着顾子骞,“三哥你有没有考虑过给我找个嫂子?”
“你什么意思?”顾子骞猛然就警惕起来,“妹妹我跟你说你别乱点鸳鸯谱我跟秦念不可能!”
“这世上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如果喜欢就要靠自己去争取。”顾瑾汐说着又低下头,其实她羡慕他们还能喜欢,还拥有喜欢的能力,还能去争取的;而她自己却是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顾子骞轻轻拍了拍顾瑾汐的肩膀,“你自己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商会里面还有事情要处理,三哥就先走了。”
……
蘅芜苑外,豆大的雨落在身上,对谢玮来讲就好像是挠痒痒般,但长时间跪在地上,又淋着瓢泼大雨;秋日的天气已经有些凉意,他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突然面前一道阴影,头上的雨似乎也消失了。
“她愿意见我了?”谢玮的嗓音低低沉沉似乎还有些沙哑。
“……”
叶贞娘见状,对谢玮也有些同情,摇摇头,“我家小姐说了,既是请人出诊,自然该有请人出诊的诚意。”
“顾小姐想要什么?”谢玮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富家公子,这些年在耿家,这些年的遭遇,他早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情世故。
叶贞娘抿了抿唇,“这就要看你们谢家的诚意了。”
“嗯。”谢玮低下头,长时间跪在地上,双腿已经有些发麻,“那顾小姐什么时候愿意出诊?”
“待你们准备好再来吧。”叶贞娘将手中的伞放到地上,“时辰不早了,谢大少爷还是早些回去吧,绿印送谢家大少爷回府。”
谢玮见状,连连罢手,“不用了。”
“这是我家小姐吩咐的。”叶贞娘低着头,嗓音清脆。
“……”谢玮嚅了嚅唇,到底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谢大少爷,请吧。”绿印驾车过来,搀扶着谢玮,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替我多谢你家小姐。”谢玮紧紧地捏着手中的伞。
瞧着这样的谢玮,想到自家那头同样笨拙不会说话的笨熊,叶贞娘就只觉得心中酸楚,嚅了嚅唇,到底是没有说出话来,只点点头。
谢家,此刻谢安夫妇早就已经伸长了脖子等待谢玮的归来,因为大雨,天色本就昏暗,时辰越来越晚,待谢玮到家时,天已经几乎全黑了下来。
“怎么样?”他尚未站定,就看到迎过来的陆氏面带希翼。
谢玮面色微暗,脑子昏昏沉沉的,“顾小姐的意思,请人出诊得有请人出诊的诚意。”
“这意思是,要诊费?”几乎是瞬间陆氏就反应过来,“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嘴上虽然这般说着,心里却极不是滋味的,明明是自家人现在却弄得好像是外人般。倒不是心疼钱财,只是看来谢琦他们的做法真的是让顾瑾汐伤心了。
谢安瞧着谢玮那已经湿透的衣衫,“你先回房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吧。”
“是,那儿子先告退了。”谢玮朝谢安夫妇拱了拱手。
“嗯,待会儿娘让厨房给你熬完姜汤,别着凉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的,“你弟弟如今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你妹妹又……”
谢玮闻言,身子有些僵硬,伸手想轻轻拍慰陆氏,可看到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衫,只能讪讪地收回手,“会好起来的,娘您别太担心了。”
“这是小姐吩咐交给谢大少爷的药,嘱咐您洗完澡之后吃上一粒。”绿印将怀中的药瓶交给谢玮之后,转身朝他们拱了拱手,“小姐还等着奴才复命,奴才就先告辞了。”
“夫人您快别伤心了,顾小姐瞧着虽然冷漠,可心里却还是挂念着谢家的。”陆氏身旁的程嬷嬷赶紧开口轻轻拍慰着。
陆氏心里也总算有了些安慰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
“可是大少夫人那里……”程嬷嬷说着,语气不由得暗了下来。
“去把谢明给我叫来,我有事情跟他商量。”谢安垂下眼睑。
遣走下人,陆氏拉着谢安,“老爷,妾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嗯?”谢安眉头紧皱,带着疑惑。
“耿氏……”陆氏抿了抿唇,“我想现在孩子们也都大了,怡儿也已经寻了回来,妾的嫁妆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家底,不如将东西分了,也省得……”
谢安闻言,不等她说完就开口打断,“分什么分,哼,老头子我还没死呢。她要再闹什么幺蛾子就给我滚回耿家去!”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谢安算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隔天,雨淅淅沥沥的下,却是比前一日的狂风大雨好了很多,谢明亲自带着由谢安挑出来的东西到蘅芜苑拜访,顾瑾汐倒也没有太为难他。
一颗玉水菩提,换一粒救命的药丸。
原本打算亲自跟谢明往谢府走一趟的,可后来发生了点意外,顾瑾汐只能将药交给叶贞娘,由叶贞娘将药亲手交到药老手上,对谢明这个管家她的心里并没有那么的信任。
很显然,谢明也是明白的,并没有拒绝。
“贞娘,快去快回。”顾瑾汐转头朝叶贞娘轻声嘱咐道,那些药只需要交给药老,以他对岐黄之术的研究,自然会知晓怎么做的。
叶贞娘点点头,“是,贞娘明白。”
“好了,你们从侧门离开吧。”顾瑾汐并不像让自己的医术太早暴露在人前,谢明没有拒绝。
“小姐。”半夏面色非常的难看。
“走,跟我到水榭汀兰走一趟。”顾瑾汐垂下眼睑,眼神有些闪烁,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是。”半夏嚅了嚅唇。
没有了苏怡的关系,苏家人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在顾府住下来;茜月、惜柔两位公主搬回了驿站,苏家人则是非常识趣地去了客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竟然携家带口的来了蘅芜苑,在门口吵闹了半晌,过往人群都指指点点的,苏怡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也不想让旁人看了笑话,这才放他们进来。
“妹妹,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苏城的妹妹,你放心,只要有大哥在一日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苏城似乎也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拍着胸脯保证道。
苏老夫人看着苏怡,止不住的抹泪,“苏苏,娘不是故意的,你大哥他……”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从到了水榭汀兰开始就不停的翻陈年旧账的两个人,苏怡的心就沉了沉,早在御书房的时候她就已经看清楚了他们的真面目,或者说人性本来就是如此。苏城是他们亲生的,他们向着他是应该的,自己不过一个养女,自然得做好随时被牺牲的准备。
钱氏狠狠地揪了苏城腰间的软肉,讪笑着看着苏怡,“小姑啊,这……这不是爹他老人家禁受不住凉都剧烈的天气变化,病倒了,咱们初来乍到这手头也实在是拿不出银子来了,那客栈哪能跟自己家里比。”说话间还贪婪地看着水榭汀兰。
蘅芜苑虽然不如顾府那般宽阔巨大,但却胜在精致,每一处的景儿都是按着顾瑾汐的喜好来设计改弄的,当初这处院子可是顾子骞为顾瑾汐备下的私宅,无一处不透着精致,无一处不透着惑人的风光。
“只是你看这连日阴雨不停的,我们想赶路都没有办法,爹的病又一时半会好不起来……”钱氏见自己的话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了,可苏怡竟然还在装傻充愣,顿时就有些急了,“苏苏,不管怎么说爹娘都养了你十几年,难道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当顾瑾汐到的时候,刚好就听到这一句。
“哦?苏老夫人也是这么以为的吗?”她转头看向苏老夫人。
钱氏看到顾瑾汐的时候顿时就恼了,“大人说话哪有你们小孩子插嘴的余地,不是我这做嫂子的说你,小姑,这女儿啊虽然要娇养,可该有的教养还是要有的,不然呐……”
“够了!”顾子骞面色沉沉,“我家妹妹再没有教养也不会霸占别人的东西,不会当中勾引男人,甚至陷害自己的姑姑。”
苏岑闻言,面色唰的变得难看。
“你有什么证据,我告诉你,你这是诽谤!”钱氏顿时起身,指着顾子骞的鼻子。
“夫人小姐,三少爷,外面来了一辆马车,说是悦来客栈的,苏家老爷子突然发病吐血,他们唯恐自己担上责任所以将人给送来了。”绿水的面色不太好看。
绿印转头看向顾瑾汐,“小姐?”
“什么?”苏怡闻言面色变了变,不过在接触到顾瑾汐那生冷的目光时,不由得将自己的话给咽了回去,看着苏老夫人和苏城等人,“既然苏老太爷病重,那我就不留各位了。”
“苏怡,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钱氏闻言顿时就恼了,指着苏怡的鼻子,“这院子这么大,让我们住一下又能怎么样?”
顾瑾汐闻言,嘴角斜勾带着浓浓的嘲讽,“当真是见过不要脸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别拿什么养育之恩来说辞,当初在御书房时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们拿着养育之恩逼我娘和我爹和离的时候,怎么不拿她也是你的女儿,你的妹妹来说话?怎么,现在知道是你的女儿,你的妹妹的,早干嘛去了?我们顾家可没有姓苏的亲戚!”
“苏老夫人,苏大少爷,请吧。”苏怡闭上眼深吸口气。
看着这样的苏怡,顾瑾汐嚅了嚅唇,对她放苏家人进府的责备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她素来温软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是进步了。
“你,你……”
可是不等顾瑾汐开口,刚出门的绿水和绿印已经面色难看地看着那悦来客栈的伙计背着苏老太爷近来,两人想档也挡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过来,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以为太监模样的人。
“苏城接旨。”那公公夹着嗓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夏凉公主惜柔,温婉贤淑,德才兼备,特赐苏城为妻,择日迎娶,钦此!”
苏城顿时就怔住了,不止是他,院子里的所有人此刻都呆愣主了。
“还不快接旨,杂家还等着回宫复命呢。”那公公面色难看,连带着语气都有些不善。
苏城赶紧低下头,“草民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里可是蘅芜苑,不是苏府,公公下次要宣旨的时候记得找对了地方。”顾瑾汐面色有些难看,凌厉的视线扫过苏家一行,“我们跟苏家人可没有任何关系。”
那公公瞧着顾瑾汐,眼神闪了闪,似乎带着些兴趣盎然,“咱家只是奉命行事,至于其他,杂家一概不知,圣旨已经送到,杂家先回宫复命了,就此告辞。”
“不,苏城你跟我说清楚,你当真要娶那夏惜柔为妻?”钱氏此刻恼恨非常,“你把我置于何地?你说啊,怎么看着人家年轻漂亮就想将我踢到一边?没门,我告诉你!”
苏怡见状,瞧着病得不知东西的苏老太爷,此刻坐在躺椅上不断的呻吟着似乎很痛苦的模样,可钱氏、苏城却扭打成一团,根本不管苏老太爷的死活,苏老太太看着苏怡那冷淡的表情,在心中摇摇头,自己做下的孽,低着头抹了把泪,“苏苏抱歉,我,我们这就离开。”
“汐儿!”苏怡到底是不忍心。
“半夏……”顾瑾汐话未说完,钱氏一屁股就做到了地上。
“娘,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钱氏看着如此精致的院子,哪里还舍得离开;客栈虽然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哪里比得上这蘅芜苑。
苏城显然也是赖上了苏怡,跟钱氏瞬间统一战线,“就是娘,这外面下着雨,爹还病着呢,您要往哪儿走,再说您们养了苏苏这么多年,难道她还能真的不管你们的死活不成?”
“就是,您可不是一直说小姑子可是最孝顺的,这些年可没少往丽城送好东西呢。”钱氏得意洋洋的竟然就说漏了嘴。
苏老夫人闻言,顿时面色变了变,“你,你说什么?”
“啊,我没,没说什么。”钱氏顿时低下头。
“苏苏这些年往丽城送东西了?”苏老太太一把抓住钱氏的手。
“这些年,逢年过节娘着人往丽城送的东西可着实不少,人参鹿茸,灵芝玉台,可都是上号的佳品。”顾瑾汐语气冷厉,转头看着仍旧心有不忍的苏怡,“只是不知道苏家是以什么方式来回报我娘的。这件事情女儿管不了了,娘您自己看着办吧,半夏,我们走。”
苏怡嚅了嚅唇,看着病重的苏老太爷,又看了看气愤非常的苏老太太,沉沉地叹口气。
眼瞧着最难对付的顾瑾汐竟然自动离开,钱氏和苏城心中早就已经乐翻天了,“我看这院子就不错,爹现在也不宜挪动,不如我们就住在这里吧。”
“嗯,我看这院子的房间也多,你就一个人,去跟顾瑾汐挤一挤就行了。”苏城也丝毫不客气的开始安排起来,“娘,我先去给您和爹挑一间屋子!”
“够了!”苏老太太气得不轻,原以为这些年苏怡也是跟他们置气,所以才老死不相往来,却不曾想,这些年竟然被两个儿子瞒着,这么大的事情,她转头看着苏怡,“苏苏,这些年是娘对不起你,汐儿说得对,我们不配。我们这就走!”
“娘!”苏城面色难看,“要走你自己走,反正我不走。”
苏怡低下头,想了想转身朝苏嬷嬷压低嗓音说了两句什么,苏嬷嬷点点头。
“抱歉苏老夫人,如今府上的确不方便待客,如果你们愿意,我会让下面的人将你们安排到驿站,比起客栈来总归是要安全也舒适些的。”苏怡略微思索了下;她虽然没有这个权利,但以秦睿对自家女儿的态度,这个忙自然是会帮的。
苏老夫人闻言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去什么驿站,娘,就呆在这儿不好吗?爹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苏城面色沉沉,企图以苏老太爷来打动苏老夫人。
可苏老夫人却是铁了心了,在这蘅芜苑多呆一刻她都觉得自己的老脸臊得慌;往日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想起当日在御书房自己求苏怡跟顾淮和离就为了能救这个儿子,现在想起来可当真是,“苏苏,谢谢,还有抱歉。”
“苏老夫人客气了。”苏怡闭上眼深吸口气,强忍着开口将人留下来的冲动,转头朝杜若道,“拿我的名帖去睿王府,就说是我的请求。”说着转头看向苏老夫人,“我会让人直接送你们去驿站。”
当顾瑾汐知晓苏怡的做法时,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苏家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太过贪婪而不知足,如果苏怡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到最后只怕是会害人害己。将苏家人安置到驿站也是个不错的方法,至少让皇帝知晓,他们可不是能任由他算计的,将圣旨宣到蘅芜苑来,这目的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想算计他们,哼!没那么容易!
阴雨绵绵,一下就是数日。
好不容易得了个放晴的空档,孟静娴与秦念相约前来,顾瑾汐正值小日子时候,窝在床上死活不肯下床。
“我就说她素来不是个肯委屈自己的,现在你可放心了?”孟静娴瞧着顾瑾汐,虽然因为失血面色略嫌苍白,似乎隐隐清瘦了些,不过却仍旧轻笑着朝秦念笑道,“倒是你自己……”
秦念摇摇头,“我没事的。”
“成亲王还是没有消息吗?”顾瑾汐想到前几日三哥刚说过的被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的成亲王,忽然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早不出任务,晚不出任务却偏偏在成亲王继妃为秦念选郡马的时候,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秦念低着头,“父王平日本就事务繁忙。”
“瑾汐你……”孟静娴看着顾瑾汐眼底带着浓浓的希翼。
顾瑾汐沉沉地叹口气,看着秦念摇摇头,“静娴,有些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往日,在那日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或许还有可能,可如今,我们的身份……”
“……”
孟静娴闻言,也沉默了下来。
顾瑾汐的意思她明白,也懂。如果顾淮仍旧是往日里的顾国公,那顾子骞与秦念之间还有可能,毕竟顾淮与皇帝的关系,顾国公府的地位也不算太差,跟成亲王府比起来虽然有差距,但总归算是门当户对,可现在……
“伯母不是谢家女,这也未必没有可能。”孟静娴脑子转得飞快,眼前晶亮。
“你想得太天真了。”顾瑾汐摇摇头,想到刚解决完顾家和苏家,谢家又是一团乱麻就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
孟静娴嚅了嚅唇,看着顾瑾汐,“怎么,谢家那边也……”
“家家都有几本难念的经。”顾瑾汐摇摇头,“谢家虽说是三朝帝师,表面上看着风光,可实际上谁能知道,更何况,谢家也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的和睦。”
“哎……”
孟静娴拉着顾瑾汐的手轻轻拍了拍,“大人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你也别想太多了,只是伯母那性子……”
“太过温软,也太好欺负了。”顾瑾汐摇摇头。
“温软未必不好。”孟静娴却是脸上带着轻笑。
“可温软也太好欺负了,其实有时候我都很好奇,伯母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秦念拉着顾瑾汐的手,想到她那一手几乎说是妙手回春的医术,眼底带着浓浓的赞叹,“我便是有你这样的一半,就好了。”
顾瑾汐摇摇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这是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的,谁都不能妄自菲薄,就如同我羡慕你能耍得一手好鞭子,只是我这羸弱的身子却不适合练武。”
“嗯。”只是秦念的情绪仍旧有些低落。
“好了你这是做什么,说好是来探望瑾汐安慰她的,别最后闹得竟是要瑾汐来安慰你了。”孟静娴轻笑着,带着嗔怪。
秦念这才面色稍微好看些,拉着顾瑾汐的手,“我只是在想,当真羡慕瑾汐,如果是旁人遇上这样的事情,怕早就以泪洗面,惶惶不可终日,可你看看她却能如此坚强,甚至能撑起门庭,我都听说了。”
“……”顾瑾汐摇摇头,人都是逼出来的。
看着秦念越来越低沉的情绪,顾瑾汐和孟静娴对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趁秦念不注意放到她的鼻尖,秦念还来不及说什么,顿时就直挺挺地晕过去倒在孟静娴的身上。
孟静娴有些惊诧地看着顾瑾汐不慌不忙地将东西收起来,“瑾汐,你……”
“你来找我相比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吧。”顾瑾汐双手捧着茶杯,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情绪波动。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孟静娴低着头,“念念的事情,有些东西她不太好启齿,你知道成亲王继妃已经开始动作了,前日如果不是我碰巧去看念念,怕是她就已经跟那齐明正生米煮成熟饭了。”
顾瑾汐闻言顿时心惊了惊,“怎么会这样?”
“那个女人早已经是丧心病狂,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孟静娴压低嗓音,凑到顾瑾汐的耳边,“你还不知道吧,那秦威可不是成亲王的儿子呢。”
“你说什么?”顾瑾汐眼底带着浓浓的惊诧,“成亲王知道吗?”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成亲王自然是知道的。”孟静娴低下头,眸色沉沉,看着昏睡过去的秦念,“如果不是迫于压力谁会娶这样一个被蓝田种玉的女人。”
顾瑾汐抿了抿唇,“那如今念念的处境岂不是……”
“不只是她,她嫂子和侄子已经被那女人控制起来了。”孟静娴低着头,“我担心念念会为了他们奋不顾身,所以今天这才带她来找你;你也知道我家里……”
“你是想让我将秦念留下来?”顾瑾汐扬眉。
“……如果方便的话。”孟静娴抿了抿唇,她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顾瑾汐点点头,“我尽量,但你也知道,如今我们府上这情况……”如果成亲王继妃坚持来要人的话,他们可能也坚持不住的;毕竟论身份、地位,她们如今可是平民百姓,拿什么跟人家堂堂王妃斗。
“你放心,那个女人如今还不敢招惹秦睿。”这也是孟静娴之所以会选择将秦念放到蘅芜苑的原因之一。
“他……”顾瑾汐眸色沉了沉。
孟静娴看着顾瑾汐,深深地凝着她,“瑾汐,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顾瑾汐沉默。
“自十岁那年在御花园宫宴上见到他,我深深恋了他七年,不敢置信是吗?”孟静娴猛的抬头看着顾瑾汐,丝毫没有将自己暗恋男子的话说出来的羞怯,反而带着一股少见的坦荡,“他或许没有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风光,没有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光明,但是我求请你,不要伤害他,瑾汐,我求你!”
顾瑾汐薄唇微微抿着,“你既然深恋他为何不争取?”
“争取?”孟静娴闭上眼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深吸口气,“秦睿那样的人,真的是争取就可以的吗?”入不得他的眼,即使勉强嫁给了他那又如何,不过是平添了两个人的不幸。
不知道为什么,对孟静娴,顾瑾汐只觉得自己好似这才是第一次认识了她一般,“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因为有一件事情,是我爹与你爹共同需要完成的。”孟静娴低下头,“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是敌人。”
顾瑾汐不解,“这件事情跟秦睿有关?”
“是。”孟静娴深吸口气,“别问我是什么,现在的你,还不需要知道太多。”
“……”顾瑾汐却是沉默了。
“你放心,既然我会选择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就不会跟你争。”孟静娴低下头,“这辈子我跟谁都不争。”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
顾瑾汐低下头,“我跟秦睿,不可能的。”
“为什么?”孟静娴不解,秦睿对她有多喜欢,有多在乎,难道她不明白,感受不到吗?
“有些事情或许你不明白,或许我不明白,但我……”顾瑾汐低下头,“我和秦睿之间,有些东西是注定跨不过去的,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可以成为盟友,但永远成不了两情相悦的夫妻。”
孟静娴,“……”
“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虽然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你会突然跟我时候这件事情,但我就只当做没听过。”顾瑾汐低下头,“如果你真的喜欢秦睿,那就该自己去争取。真正的喜欢,是把他交给谁照顾都不放心,只有握在自己手中,那才是真正的爱。”
“不,也许你只是没有看到他的好。”孟静娴急切地,几乎低吼。
“或许吧。”顾瑾汐深吸口气,“你不用再说了。”
“我……”
孟静娴薄唇微微抿着,“那我今天就先走了,你好好考虑考虑。”说着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不禁转过身来,看着顾瑾汐,“瑾汐,不管怎样,我都当你是最好的朋友。”
“……”
待孟静娴走后,顾瑾汐躺在床上,拥着被褥,心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顾淮还有事情瞒着她们,到底是什么事情,秦睿的身份,她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有异;萧太后不可能给自己最疼爱的幼子下皇室秘毒,那秦睿到底是什么身份。
如今顾家、苏家已经跟她没有了任何关系,当年针对顾苏两家的人是谁,她也没有了探究的*,可偏偏上天好像就是看不得她好,谢家一团乱麻没有理清楚,这边又是偏偏迷雾。纵然不想掺和进来,可好似却早已经深陷其中。
将秦念唤醒,随意捏造了个理由将她安置在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