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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运帮着李老爷子种了几株白兰花,腰酸腿痛地跑到一边躲清闲。其实往年家庭活动的时候这些活儿他也不怎么做的,顶多就是帮忙拿个东西,在老爹老娘面前凑个数罢了。今年光顾着跟李老爷子说话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干了不少活儿。
李承运溜达到伞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休息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老太太已经回去了。也不知是回去继续生闷气,还是跟张渊互相通消息去了。
李承运觉得自己其实也能理解李老太太看重张渊一家的那种心情。她本来是千尊万贵的大小姐,从小被当做继承人精心培养,结果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一个弟弟,把自己的继承权抢走不说,还打压她的母亲,暗中鼓动她父亲安排她的婚事,通过联姻的方式来为张家的生意铺路。当时李老太太母女俩的处境可想而知。人们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在那种情况下,张渊母亲对她们的帮忙就显得尤为珍贵了。后来张渊还尽心尽力地帮她保管嫁妆——若是不尽心,只怕《骊山烟雨图》早就被他儿子弄走了。
好吧,这张渊也不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做人也还有可圈可点之处。但张赫险些弄死他的几个儿子,李老太太想要拿他儿子去报当年的恩情那是万万不行的。换一种方式,哪怕直接让李家给他们开支票,李承运都别无二话。可惜人家不要支票,就想要他退一步,饶过他那个心狠手辣的儿子。
李承运轻嗤,简直痴心妄想。回想起接到孩子们出事的消息时的情形,他到现在都还在后怕。他记得自己赶到医院的时候脑子里还在琢磨会不会是搞错了,躺在急救室里的人并不是他儿子。当时程瑜哭的差点儿晕死过去……
李承运突然间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转过头四处看了看,李老爷子站在树坑旁边,指挥园丁给院角的几株苹果树剪枝,李彦清站在他身边,仰着小脸看着园丁站在梯子上工作。李延麒和李延麟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李延麟手里举着手机,兄弟俩不知在看什么东西,看着看着一起笑了出来。
李承运拿起电话拨打程瑜的号码,还是没有人接听,打到她的办公室,秘书却说程总今天并没来公司。
李承运皱着眉头叫来了管家李荣,“夫人呢?”
李荣说:“夫人像往常一样,早上六点钟下楼来准备早饭。六点二十的时候,有电话打到家里来找夫人,夫人在客厅里接了电话就出门了。”
李承运有些意外,早上六点多钟,还远没到上班时间,连普通的小杂货店都还没开门呢,那个时间她能有什么事儿要跑出去办呢?
“她说没说要去哪儿?”
李荣说:“没有。夫人只说让我转告先生,今天的家庭活动她不能参加了。”
李承运想起自己刚下楼的时候,李荣似乎提过这么一句,不过他当时并没多想,还以为过一会儿程瑜就能自己回来。如今连电话都联系不上,事情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简单了。
李承运让李荣给程家和程瑜平时走动的比较密切的几个朋友挨个打电话,结果都没找到人,李承运稍稍有些坐不住了。他的儿子们不久前刚出了事,他的神经都还紧绷着呢……
程瑜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李延麒枪伤好的差不多了,但整个人仍有点儿虚,走不了几步路就会觉得乏力,大夫也说他需要好好保养一段时间才能把身体补回来。因此他是干不了什么体力活的,但家庭活动,他自小就习惯了,虽然干不了什么活儿,也还是下楼来晒晒太阳,跟家里人一起凑凑热闹,累了就坐在一边休息休息,看着家里的其他人忙忙碌碌,心情也是十分愉快的。
连着下了两场春雨之后,天气慢慢暖和了起来。北方春季干燥,又多风,但今天倒是一个难得晴朗的好天气,阳光也暖融融的,李延麒见李延麟跑前跑后地帮着李老爷子运花苗,额头都见汗了。刚好厨房那边送了热饮料过来,便招呼他过来喝点儿水,也歇歇脚。
李延麟笑嘻嘻地跑过来,一屁股坐进椅子里,长长呼了口气,“好久不运动了,累死了。明天一早起来肯定腰酸腿疼。”
李延麒笑着给他倒了杯饮料,“爷爷都没像你这样。”
李延麟压低了声音哼了一声,“他又没干活儿,就是站在一边指挥来着。要是他的活儿换给我做,我也不累。”
李延麒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才几岁,就想跟他一个待遇了?”
李延麟不满地看看周围,“老爹呢?我刚才看他也在这边坐着偷懒呢,怎么一眨眼不见了?难道是觉得坐这儿偷懒太显眼,跑回屋里去了?”说着转头问旁边的保姆,“你看见老爹上哪儿去了吗?”
保姆在一旁笑着说:“先生刚才接电话的时候不小心弄翻了茶杯,茶水弄湿了衣服,他是回房间去换衣服了。”
“哦,”李延麟学着李承运的语气,老气横秋地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的,用不用我派个人帮你擦嘴啊?”
李延麒笑了两声,牵动伤口,整张脸又皱成了一团。
李延麟连忙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叠声地问他,“很疼吗?要不要紧?让大夫过来一趟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李延麒伸出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不用。你别再淘气逗我笑就没事了。”
李延麟吐了吐舌头,“幸亏老爹老妈都不在,要让他们看见,非得骂我不可。”说完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李延麒,“老妈呢?我怎么觉得一直没看见她啊?”
李延麒摇摇头,“我下楼吃早点的时候就没看见她。你不是比我下楼早?”
“我也没看见,”李延麟说:“我下楼的时候老爹正坐在餐厅里跟李彦清说话,厨房里只有两个保姆在做饭,再没别人了。”
李延麒皱了皱眉,“一大清早就出门了?”
李延麟挺纳闷地嘀咕,“一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事儿?她什么时候出门的?”最后这句话是问旁边的保姆的。
保姆给他杯子里续上热水,轻声说:“六点多夫人就出门了,刚才先生也在找她。”
李延麒试着给程瑜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却没有人接。
兄弟俩面面相觑,程瑜这是忙什么去了?居然连电话都不接?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闪出“先生”两个字,像一双淡漠的、严肃的眼睛,充满了审视意味地打量着她。
程瑜心烦意乱地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
坐在床边沙发上的女人叹了口气,“阿瑜,你这又是何苦呢?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你不跟你先生讲,难道还要自己一个人承担吗?”
程瑜面容憔悴,像头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语无伦次地答道:“不自己承担还能怎么办……我怎么跟他说……怎么说啊……”
沙发上的女人是她的好友,名叫王昕,丈夫是白家的人,也在政府做事。要论起关系,他们夫妻俩要管白老将军叫二伯。
王昕看她急成这个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忍,劝她说:“你要听我的,就跟你先生实话实话。李承运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他难道年轻的时候就没风-流过?私生子一堆,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啊……难道他还有脸跟你计较结婚前的那点儿破事儿?”
程瑜急躁不安地在卧室里转来转去,手指头都快要被自己啃破了,“我不敢……王昕,你别笑我,我是真的不敢……我们俩结婚的事儿他一开始就不同意,后来……去李氏上班都是我死皮赖脸自己磨着进去的……”
王昕也急了,“那你怎么办?这么大的事儿,就算你筹到钱,又到哪里去找人疏通关系?马上就开庭了,他犯的可是绑架罪,手里还有武器……重判是肯定的!搞不好命都没了!你能上哪儿去找门路?他本来也是想通过威-胁你去劝说你先生饶了他呀。这么大的事儿,李家迟早会知道的!你把他们都当傻瓜吗?”
程瑜捂着脸哭了起来。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要遭遇这种不名誉的勒-索。如果事情败露,李家会怎么收拾她暂且不说,她的两个成年的儿子都要颜面扫地了!
王昕的眼圈也红了,“张赫真不是东西,当年看他对你那股殷勤劲儿,我还真以为他有多爱你呢。难怪他会犯罪,他就是一个该死的变-态!哪个正常男人会留着三十年前女朋友的裸-照啊,妈的!”
程瑜抽噎着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脸,“如今我的指望就在我婆婆身上了,她要是能说动承运跟张家合作,我这事儿只怕还有转机……”
“你别犯蠢了!”王昕拍了拍她的脸,“阿瑜,你听我说,他手里握着这么要命的把柄,就算这一次不抖落出来,以后你脑袋上也悬着一把刀呢。下次说不定他又会勒-索什么,你要是听我的,就千万别退让,你退一步就死定了!再也翻不了身了!”
程瑜面如死灰,“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枕头下面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王昕跑过去把手机抢到手,看了一眼说:“是你先生的,你听我的,阿瑜,你听我的。别怕,我来跟他说。”
程瑜争抢的动作僵了一下。
王昕搂住她的肩膀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点开了手机屏幕上的通话键,深吸一口气说:“喂,承运,是我,王昕。阿瑜就在我旁边……对,是有事,大事儿。你先听我说……”
程瑜把脸埋进掌心里,颓然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