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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闹心了。
房东程凉心想。
这一整天, 他家的访客都快赶得上他过去几年的总和了。
且小周这人妙，来就来了还带了一堆外卖，粥饭馒头, 都是食堂打包的，这份量看起来就是打算个人一起分着吃的, 还顺手就把所有人都招呼上了饭桌。
“来都来了。”他说。
更妙的是一起过来的唐采西，她居然带了饮料和水果, 一看就是打算一起吃饭的架势。
配合得太默契，所以程凉忍住问了：“你们俩熟？”
唐采西没否认：“熟，我追过他。”
周弦补充：“就这周追的, 追了两天半。”
盛夏最后总结：“其实挺久了。”
唐采西最的目标是她律师事务所对互联网公司的一个程序员, 她说她喜欢那个程序员戴的眼镜。
周弦真的算挺久了，后后加起来快一周时, 且两人还有来有往的成为了朋友。
程凉：“……”
莫名的有种排挤在外的错觉。
“你们刚才聊什么呢？”唐采西自然的洗完手坐下来拿了个肉包子，凑近悄悄地问盛夏, “你拍纪录片他跟你生气了？”
程凉：“……”这么大声的说悄悄话他应应该装作没听见。
盛夏也小声的回答：“他没生气, 我们在聊的。”
周弦好奇了：“聊什么？”
程凉无表情：“聊纪录片是她的理想。”
最后结论是他应该开个全国连锁洗衣店。
唐采西憋了半秒, 还是没忍住喷笑声：“你干嘛要给自己找自在啊。”
跟盛夏聊人生理想, 真的等自虐。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像盛夏这样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清清楚楚的知道应该怎么奋斗, 并且真的能自律的一点点去做的。
他们都是普通人。
“我平时都敢跟她聊这些正经的东西, 每次聊都能打击得体无完肤。”唐采西能理解程凉的感受, “反正我当律师绝对是因为正感爆棚, 我就是单纯的那时候高考分数来之后能做的最好选择就是法律专业。”
然后就一路读书毕业实习。
周弦举手：“我当医生也是因为理想崇高，我主要就是因为我家里人都是医生，我爸妈说我当医生的话工作起码是愁的，且一家都是医生看起来整齐。”
盛夏：“……”
三比一, 一屋子咸鱼。
程凉本来已经飘到连锁洗衣房去的心拉了回来。
他的痛苦在他身边一直有盛夏这样的人，一开始是同桌，现在是林主任。
这样的人，一眼就能看他缺什么。
能看他心气平，并是真的就那么安心的想做一只咸鱼。
心气顺。
所以看到盛夏正盯着一桌子馒头包子看，就只从中挑了个小青菜包递给她。
没有胆囊的人，少吃点！
“过我是真没想到程医生会对纪录片那么有兴趣。”唐采西是个安静下来的人，快就有了话题。
“师兄喜欢看有台本的东西，所以平时喜欢看纪录片和直播。”这问题周弦帮程凉答了，“之有个记采访，院方把问题答案都事先编好了让师兄去『露』个脸，结果他就找借口跑了。”
然后林主任追着打了一条街。
居然和她喜欢纪录片的理由一样，小仓鼠一样嚼着青菜包的盛夏多看了程凉两眼。
程凉在专心的吃肉夹馍……
刚才明明吃了那么大一碗大排。
他们医生一点都养生。
“那你呢？”唐采西问周弦。
“我喜欢纪录片，我会在这里现主要是为了拍马屁。”周弦十分耿直，看着程凉，“我们医院应该会有人事调动，师兄弄好会变成我上司。”
他虽然单纯是笨，程凉再淡定也至听到林主任停薪留职还能带微笑。
林主任肯定有后招。
林主任要是赢了，程凉肯定也能鸡犬升天。
程凉是犬，他就也能变成鸡蛋。
坐在那里一直没吭声的程凉给这个鸡蛋奖励了一个肉夹馍。
总算开窍了。
小周配合的双手接过，程凉在笑声中瞥了一眼盛夏。
这丫头还在啃那个青菜包，看起来一点都馋桌子上的红烧肉肉夹馍肉包子。
更心气顺。
“过现在纪录片环境应该太好吧。”他开始找她麻烦。
幼稚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可能缩回到高中时期了。
他平时真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瞪了周弦一眼，让周弦把眼底的鄙视给吞回去。
说好的拍马屁！
“好多了。”盛夏对这个话题是有兴趣的，“尤其这几年媒体兴起，展示渠道多了，加入的人也多了。虽然主流还是定制市场，真的靠广告销售盈利的少，是比起十几二十年，这已经是个非常好的时代了。”
一如既往的，一开口就积极向上。
咬着肉包子的唐采西冲程凉挑挑眉，颇有点自家闺女多牛『逼』的自豪感。
程凉：“……”
人多了吃饭容易吃撑，周弦带回来的那两个大袋子里的东西个人边聊边吃快就瓜分得差多了，周弦自觉地站起身把剩下的都收拾到冰箱，聊天的阵地转移到了客厅。
唐采西跑上楼拿了家里的花茶茶具，放在程凉客厅一字排开。
“你家最大。”唐采西还没等程凉问就主动解释。
“我明天休息。”周弦补充。
房东程凉：“……”
***
“我现在实习的那个律师事务所是整个鹿城和医院合作最多的事务所。”吃饱喝足，唐采西开始说正事，“你们医院的事要是需要帮忙，可以找我领导。”
她『摸』一张名片：“我领导专项负责医疗事故的，胜率高，拿这个名片过去报我的名字可以打折。”
接着『摸』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等我实习结束正式执业了也可以帮你们，收费肯定比我领导便宜。”
她拉生意拉得坦『荡』『荡』，所以程凉和周弦也拿了自己的医生名片。
唐采西笑眯眯地把两个医生的名片妥帖收好，感叹：“我们这幢楼卧虎藏龙啊，是医生是律师，都是现代人得需要的职业。”
虽然只有一个规培生一个实习生还有一个砸到锁骨骨折的肝胆外科主治医生。
另外还有个从他们交换名片就拿手机开始拍的盛夏。
“记录一下。”盛夏在镜头后笑眯眯。
“你入镜么？”唐采西看着镜头问，“说定以后你变成什么纪录片大导演，拍你人传的时候可以用到这一幕。”
“到时候我们都变成业界大拿了，这种历史『性』的时刻肯定可以拿来反复播放。”唐采西开始快乐的幻想。
“我用镜，我这辈子就在镜头后拍你们了。”盛夏的声音也带着笑。
记录她的密友从实习生变成业界大拿，记录这两个一脸无语的男人也变成了人口中的周主任程教授。
纪录片的意，就在纪录。
哪怕她嚷着镜还是唐采西抓到镜头『逼』着『露』了个大大的笑脸。
哪怕她们家的花茶喝起来好像返『潮』了。
哪怕说了以后追周弦的唐采西暗搓搓的开始问周弦问题，把房东程凉的家当成了咖啡馆。
***
“刘阿姨怎么样了？”盛夏问身旁的程凉。
唐采西和周弦已经缩在角落窃窃私语当他们两人存在了，盛夏看着在一旁喝茶刷手机的程凉，问了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个脸『色』焦黑一脸病容却整日笑嘻嘻的八卦阿姨，手术成功了没。
“手术做完了。”程凉答，他明显心情错，“老林主刀的，之后在icu住了半个月，现在应该转到普通病房了。”
“会好起来么？”盛夏问。
“应该吧。”程凉说，“过她这病以后也能太劳累，身边得有人照顾。”
是她房子也卖了，为了看病都掏空了。
听那些护士八卦，婚也离了，院以后就是孤身一人，没房、没钱、还拖着半个病体。
盛夏歪着头：“那就好了。”
她说，笑眯眯的。
“刘阿姨厉害的，辛苦捡回一条命，以后生活肯定就会好起来的。”她说。
在她心里，刘阿姨有街坊邻居，有一辈子八卦累积下的智慧，也有努力活下去的求生欲。
那么，就会好起来的。
程凉拆了根棒棒糖叼在嘴里，置可否。
盛夏侧头看他。
他的泪痣在灯光下是暖棕『色』的，小小的一颗，嵌在眼角。
现在心情放松，所以那颗痣看起来也愉悦，像他发火的时候，明明那么小的一颗痣，却能让他那张厌世脸瞬杀伤力十足。
拍他，真的可惜了。
“等我学好了，真的知道怎么展现镜头想清楚主题的时候，可可以再邀请你拍一次纪录片？”盛夏问。
程凉歪头看她：“拍我什么？”
他乏善可陈得，没有信念，普通医生却偏偏还有钱，是连赚钱的基本需求都没有。
“你这里。”盛夏指着心口，“有愤怒感。”
程凉一怔。
“你对生命有愤怒感。”盛夏说得更加清晰，“是无动衷，是麻木，是悲悯也是热爱，是愤怒。”
“就让人觉得鲜活。”盛夏低头，后那句话轻得快要听见，“也动人。”
程凉嘴里的棒棒糖棍子嘎嘣一声，嘣断的木头戳到他的舌头，他嘶了一下。
客厅另外两个人都已经融入到背景里，他在刺痛中只看到了身边的盛夏。
她还是一脸正直，仿佛刚才说的那句话是高中语文课本中某一课的中心想。
他，崩得舌头都麻了，只想把那两个神经病赶房门，然后抓着盛夏问她，她到底从哪里看来的？
他一只咸鱼罢了。
却变成了一个对生命有愤怒感的动人的人。
程凉从茶几上胡『乱』的抓了几颗棒棒糖丢到盛夏手上。
“吃吧。”他大方的，藏起了应该已经血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