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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花开在半山腰,夕阳被秋风吹斜,温柔的时光总被想起,窗格子里的愁绪,飘在空中落成了红叶。
女侍站在一旁,小心的她轻轻追着眼前人儿的动静。伍姑娘在做女红,尽管她很想上前帮忙,但伍姑娘的眼睛很是温柔,“我自己来,好了。”她笑着说道。
无事可做让她感到很不安,却是那个少主,最是凶恶。她亲眼见过那个钝刀子捅进人的时候,那人发出的惨叫。第一次她觉得人生就是在赎罪,要不然为何上天会派这样一个恶鬼来惩罚她呢?
“静儿,来帮我。”伍姑娘总是细心,善解人意的她显然看出了女侍那双颤抖的小腿,她拉起她的手,有些微凉,还好没到冬天。伍姑娘又是看了看窗外,玉兰花也快没于夜色之中了。
“少夫人,您真好。”静儿踮起脚,快步走了过来,少女从没觉得这么轻快过,这张脸给了她一个希望,少女发誓要好好报答她。
“叫我伍儿吧。”伍姑娘努力着扬起那双好看的眉毛,至少别人看来,她是在笑。至于那笑之下的情感,谁又会在乎呢?肤浅的人总是习惯追逐可笑的表面。
“静儿,不敢。”少女显然吓着了,她小声说着,一双眼圆溜溜的转向四周,生怕传到了什么人耳中。
“那就叫我姐姐吧。”伍姑娘妥协了,笑漾在她嘴边,越加可爱起来。“好吗?”商量的口吻果然让少女点了点头。
“姐姐……,姐姐的女红真好看!”静儿拿手摸着,再是赞赏不过。“再一看,竟是跟真的一样呢!”少女睁大了眼,满是兴奋。伍姑娘听了也是浅浅一笑,不觉间两人的距离也是短了许多。
“姐姐喜欢玉兰花吗?”少女再也没了生分,却是陌生的两颗心,做起喜欢的事,最是容易靠近。“我家呢,母亲病了,要不然让她也看看这玉兰花该有多好呀!”
“病了?”伍姑娘侧脸关切道,“什么病?”她问的很清楚。
“她的眼睛看不到了。”少女的声音低沉了些,伍姑娘忙是摸起她那流泪的小脸,女人的脸不只红润,更是有着泪痕。还好没遇到负心人,伍姑娘却是庆幸想道。
“小小鸟儿到处飞,小小草儿到处追。”
“天上风儿轻轻吹,地上人儿深深睡。”
“鸟儿飞到晴天上,草儿枯荣绿成黄。”
“风儿摇曳沉斜阳,人儿年少走四方。”
静儿听着歌谣,不多时,眼中已是宁静。“姐姐,这是什么曲儿?”少女不明所以,只是感到喜悲不觉。
“算不得什么曲儿,只是随便唱着罢了。”伍姑娘见得静儿没事了,才是将脸一侧,一双手又是拿起了女红。
静儿只想把糊涂弄得明白,“姐姐,那你的家人呢?”她明显看到伍姑娘手中的针线一停,血粘在上面,花开的更红了。
伍姑娘沉默了半晌,转身之余又是笑脸,“静儿,你不明白。有时候,家人也是能活在心里的,只要你能记着,他们就活着。”
记得,怎么又能忘了的呢?一个人的时候,记忆会是一个好朋友,她会告诉人所有开心的事,等待人的笑颜,包容人的委屈,给人最简单的依靠。在人最寂寞的时候,给人最想要的东西。孤独总让人一遍遍的想起她,从不疲倦。
所以伍姑娘的梦里,总会长着玉兰花,白色的玉兰花一直盛开着,没有四季的时光里,一家人总是开开心心。她宁可记得些美好,也不愿在痛苦中煎熬,女人的肩膀太小,太弱,她选择了放下重担,她选择了笑颜。
静儿见得伍姑娘脸色沉了下去,却忙是说些俏皮话。
“听说呢,那朱源还在那山上呢。都说呀,他打野猪时,倒是被野猪给绊倒了。那个丑样子,她们都说的有模有样的呢。”
伍姑娘听了也是不禁莞尔一笑,那朱源却是不久前刚到襄阳城,这些天倒是托了他的福。那楚轩整天躲着他上山打猎,倒少到自己这边来往了。有时,她还真想那朱源一直缠着他才好。
见得伍姑娘笑了,少女却是说的更加有力气了,“都说那洛阳朱家,财势颇大,却不想尽是些肥头大耳的男人。那朱源长的像跟柱子似的,走路都震天响呢。”
少女装着一副肥胖的样子,呆呆的走在伍姑娘面前,又是惹得伍姑娘一阵好笑。“姐姐,笑起来,真好看呢。”
“小嘴真甜。”伍姑娘娇宠着摸了下少女的鼻翼,“今天,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少主怕是也不会回来了吧?”静儿俏皮说道,一张眼望着伍姑娘像是找着答案。
“应该吧。”伍姑娘也是看了看天色,心里也是一阵欢喜,却是对于楚轩,不讨厌,也谈不上喜欢。有的只是满腔无奈,和一声叹息。
果然听得答案后,少女的脸上扬起一道笑容。伍姑娘看的出来,她是害怕。“现在又不怕了?”她又捏了一下少女的鼻子。
“不怕,不怕,姐姐那么漂亮,静儿才不怕呢。”少女渡着小快步,欢跳起来。灯光下如同剪影,淡的出水,美的安静。
寂静总是轻易被人打破,声音不是很大,依然传到了少女的耳中。伍姑娘也是瞧了一眼,却是那路上,映着几个人影,居于前面的正是让两人心生担忧的楚轩。
“豫王承诺,若是此番平定西川叛军,封侯拜相,皆如君所愿。”朱源腆着张肥脸,小声说着好话。
九月的天儿,仍是沉闷,来不及擦拭汗水的他满脸焦急,“还望公子早下决断,洛阳朱家比不亏待盟友。”
“朱源兄,非是我有意怠慢。这几天,你也看到了,我这荆襄民生凋敝,军士疲弱,更何况钱粮无多,我纵是有心,也是无力呀!”楚轩骑在马上,认真回着话。可那双眼可是瞧了过来,这个小窗子,楚轩看得见她的脸。伍姑娘不由抓紧了静儿的手。
“楚公子不妨明言,开个价吧?”朱源踌躇半分,终是不再废话。
楚轩晃悠着脑袋,一张脸冷了起来。“朱源兄,怎可如此轻视我!若是朱源兄眼里,我是个爱财如命之人,那么还是不要继续谈下去了。”
“来人,送客!”伍姑娘看得出那张脸转身之后,却是笑的厉害。楚轩总是喜欢掰弄玩耍人的情感,这点上,他已是登峰造极。
“等等,楚公子,等等。”马儿也是无力的嘶鸣了下,显然朱源太胖了。他喘着粗气还在后面喊着,“粮食三万石,黄金一万两。”
“看来朱源兄不只看轻我,更是小看我襄阳!”楚轩认真起来,那双眼从来都是直着看人,直瞅得朱源脸上汗水更多,“朱家就这种小算计,不如去那街市草莽里寻你要找的人吧!荆襄还没小到让人可怜的地步。”
“公子,勿恼,勿恼。我说错了,说错了。”马儿终于赶了上来,朱源陪着小心低头认错说道,伍姑娘却是看得清楚,明显是楚轩放慢了速度。
博弈双方,胜败已是明显,沉不住气的人永远都是输者。“粮食十万石,黄金……,五万两。”朱源吞下了唾沫,勉强的表情恰恰说明了他是有多舍不得。
“朱源兄,怎么说,我们也是于山□□度几日的朋友了,这黄白之物还是莫要再提了,秽人耳目。”楚轩一只手拍着朱源的肩膀,笑着说道,“来人,还不快些给朱源兄拿些丝帕来,多热的天呐!”
“朱源兄,放心,我这便调拨人马。”看着楚轩的笑,朱源也是松了口气,他自己最清楚,这次来的时候,家主是怎样吩咐的。“说服不了荆襄出兵,你也不用回来了。”
朱源宽心之余,又是惦记起家主朱和的那脸冷酷,“不知,这荆襄大军何日启程,又是何日到京?”
楚轩却是张起一张讶异的脸,看的朱源又是一阵心慌,“刚才,难道我没有说明白吗?朱源兄,我只说调拨兵马,至于何时发兵,奈何钱粮不足。若是……”
“若是怎样?”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朱源也是急出两眼怒火,不客气的问道。
“若是,这粮食多加十万石,黄金嘛,以我和朱源兄的交情,就算是十万两吧!只要朱家钱粮一到,我保证,荆襄大军不日必至镐京城,以助豫王一臂之力。”楚轩热切说道,一双眼认真的看着愤怒的朱源。
“楚公子,何必欺人太甚!”朱源愤愤甩了下衣袖,显然这个要求超过了家主朱和给他的底线。
楚轩也是冷哼一声,“今时不比往日,洛阳朱家现在孤立无援,我与朱源兄有缘这才待价而沽,怕是其他世家都眼巴巴等着吃朱家倒下的血肉呢!”
“只是,楚公子,要价太高,我需要传信回京。”朱源又气又急,半晌才是无奈说道。
楚轩的心情却是很好,弯月浮了上来,吹来一阵晚风,凉丝丝的卷动着他的视线。他却是往那窗格子处看去,笑了一笑,却是看见了伍姑娘。“朱源兄,请自便。”
“报,少主。庭前有人探访,是那旭皇子帐下扈从。”近前匆匆走来一人,只往楚轩马前说道。
“朱源兄,看吧,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是快些和豫王早早商量吧!”楚轩下了马,又是戏虐说道,惹得朱源又是一阵难色。
“不必了!”却是走来一人,但见那人宽足劲步,英伟壮阔,正是凯风。
“哦?不知旭皇子差你到此,有何要事相商?”楚轩抬起头,习惯性的将手捋上额头,不料这段时间一直束发。只是他还是没能看清这来人的意图。
凯风径直走到楚轩面前,冷冷说道,“我要你,杀了这朱家叛逆!”
朱源一阵惶恐,却是看向一脸狞笑的楚轩,“旭皇子怕是派错人了吧?疯言疯语可是谈不成大事的!”他口气强硬了许多,显然已经生气了。
“听得不够清楚吗?”凯风又是贴近了一分,“我说,我要你杀了这朱家叛逆。立刻,马上!”他的声音不能太大了,惊的伍姑娘也睁大了眼睛,兴致满满的看着庭前的动静。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楚轩摸上了那把钝刀,他的表情很是奇怪,说不清是兴奋还是落寞,那双眼死沉的尽是杀意。“要知道,这里是荆襄!”
“可以,你当然可以。”凯风依旧淡定的看着楚轩,“杀我了,你也是叛逆,这楚家都是叛逆。”
“对吧!林轩!”他的话沉重如山,压在楚轩脸上,积成了一张惨白的脸。
朱源看着满眼杀机的楚轩,才是放下心来,这几天他最清楚,楚轩最后抓到那只野猪的时候,愤怒的他只把钝刀子耍了半个时辰,那只野猪才痛苦的死了过去。而眼下,楚轩又是愤怒了。他看的出来,旭皇子派的这个人会死的更惨,突然之间,他像是不忍心闭上了眼睛。
“等等。”伍姑娘再是看不下去,一时几人却是都将眼看向了她。“夫人,可是想说什么?”楚轩又是看着她笑了起来,她知道那张脸永远学不会笑,那是弑杀之前的预兆。
“我……,我们应该响应旭皇子殿下的号召。”伍姑娘还是犹豫了下,忽然之间,她才明白两人的关系已是夫妻了。
“哼!楚公子万万不可听这□□的话,豫王已是辅佐新皇登基。只把西川叛军拿下,封侯拜相尽在眼前!”看的出,朱源很是气愤,满脸的横肉抖在风中。
“你说,她是□□?”楚轩却是调头望向朱源,那刀子很快,快到朱源来不及解释,身上已是多了几个窟窿。是血,浸在衣服上,初秋的天儿,风吹的更轻快,不多时朱源已是没了声息。
“拜见特使,家父早已有言,但有朝廷来人,荆襄必当提兵前往助阵!今诛杀朱家叛逆,以为明证!”楚轩身子一矮,却是半跪在地上,言辞振振说道。
伍姑娘却是看着眼前的突变,久久不发一言。沉默是根黑色的线,夜里再是不能分明。眼前的天空,空阔的只剩弯弯的月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