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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直直笼罩在东凉河中游平原之上,阳光耀眼而夺目,众人纷纷戴上了帷帽来躲避光线;而傅蕴玉跟着众人从凉京城里向南部坐了许久的鞍车,最终进入到了王宫,洵国为壮观之地,亦是她日后居所。
东凉城在国王卫俊臣与燕朝互市后,采纳了中原匠人以《考工记》的布局建议,将都城建立在东凉河中游的平原地区,外民内宫的大体布局。
但却是保留着胡风特色,宫殿民房们在东京城里错落有致的而令人觉得凌乱却意外舒心。
傅蕴玉立足于这青漆宫墙与金黄瓦当宇之间,仰头睨着湛蓝的天际眼底闪过一丝迷茫,掌心跟着目光渗着冷汗,脑海里亦是彷徨。
“这位太子妃似乎年纪不相配?”
“你看她那脸皮子多么嫩,真是如水一般。”
“听说这太子妃在燕朝被万人供奉为天之骄女,如今屈尊到了洵国来,怕不是怨着呢。”
“还有,中原贵胄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我想那太子妃日后在宫里有罪受了,王后殿下可不喜欢娇生惯养的后生。”
周遭站满了男男女女,他们将目光汇集在眼前这位太子妃身上,有些人埋头窃窃私语着,而有些人却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转头目光落向人群背后单檐庑殿顶上的铜质风铃,傅蕴玉耳畔细细听到了些许闲言碎语,她虽听不懂胡语,但从语气里知道这些人在非议自己。
高阶之上,洵国国王卫俊臣正与妻子王后仁央身着华服领着宫中所有人欢迎这位远道而来的太子妃。二人脸上均是洋溢着笑容,看着台阶下的小女子,似乎很合意,但傅蕴玉却莫名在思忖这是否为虚情假意。
卫俊臣瞥了眼周围人,目光转回这位燕朝玉环公主,双眸之间仿佛闪着光,开口道,“这王宫如何,太子妃殿下可还满意?”
“其他人向后退一退,莫将太子妃殿下惊着了。”王后央仁也忽然开口。
王后仁央见状,也转身看了看侍立于身后的宫廷女官与宫女们,挥挥手便将这些人赶着趋后了几步。
听到洵国国王与王后开口讲话,傅蕴玉目光擦过身旁的卫温转向眼前这两人,头略略仰了仰,脸上的呆滞之色渐渐褪去,蓦地笑了笑,似乎是一对善人。
傅蕴玉只见眼前的国王卫俊臣秃发束辫,身上套着圆领直襟窄袖齐膝袍,五官分明,英姿勃发,尽管脸上褶皱横生,却也掩盖不了他这血性气概。
而那卫俊臣右边的王后仁央盘着金钗高髻,身穿左边正红过左衽直裾长袍,肤色虽然深褐,但螓首蛾眉,鼻翼高挺,一身贵气油然而生。傅蕴玉瞧着二人,不自觉又瞧了瞧卫温,
想着,傅蕴玉用了燕朝规矩,不卑不亢地行了燕宫之礼,落落大方道,“小女见过国王陛下与王后殿下。”
随后半天,卫温身旁的洵国通译官跟着同声翻译了傅蕴玉与国王卫俊臣的对话,也让二人交谈便利起来。
卫俊臣放下尊驾敞开心扉同人交谈着,他从对话中忽然喜欢这个傅蕴玉,如获至宝般地心底忽然一片惊喜。
“成兰,太子妃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你作为太子要多多照顾她。”
突然伸手拉起儿子的手,卫俊臣将其大手猝不及防地放在了傅蕴玉左手背上。
卫俊臣侧脸看了眼妻子王后央仁,别回头抬眸瞧着眼下青年夫妇,正色说,“王后殿下前几日已聘两名宫务官员来,待日后传授太子妃我邦文字典章制度与其他课业,到时太子妃若有不明之处,成兰你定要为她排忧解惑,莫要无端袖手旁观,叫太子妃生气。”
傅蕴玉见状心下一跳,忙不迭地想挣脱出卫温手心,暗暗发力了半晌却没有半点作用,她睨了一眼卫温,面色却是平淡让人看不出喜怒,但只有卫温知她心中此刻所想。
卫温对于父亲所言颇感几分惊愕,僵了僵脸才尴尬莞尔,垂着双手微微低了头,似是苦笑地回答,“阿爸如此说,儿子自是不敢怠慢。”
卫温这番模样倒是让其他人以为是在害羞,女官们锦帕掩着轻声笑着,王后仁央亦随即忍俊不禁,卫俊臣也和声哈哈大笑起来,引得众人尽管开怀笑出声。
有人用汉语故意打趣了一句,似是说给太子妃听,傅蕴玉便听言,“太子殿下,莫不是害羞了。”
“一路上太子殿下对小女很照顾,国王陛下尽可放心,太子殿下很贴心。”
傅蕴玉此时明白这白宫制度并不严谨,悄然瞟了眼卫温脸色,迎合其他人发笑,又坦然侧向卫温,激将似地继续说道,“那君上之意,打今儿起我便将自己托付给太子殿下了。”
“嗯,好的…啊?”
听到这般温言软语,卫温脑子里诡异的一惊。他揣着狐疑看向傅蕴玉,脸上布满了迷茫之色,暗想着女人果然善变。
可是卫温却碍着场合不便说话,只有继续抿唇苦笑着,任着其他人如何胡思乱想不管了。
这时候,忽然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青年男子。
他一眼瞧见洵国新太子妃很眼熟,看了许久才发现是燕朝玉环公主傅蕴玉,便先过来向洵国国王和王后行了礼,又对太子卫温见礼,而目光不放过傅蕴玉,眼神里有几分佻薄之意。
语气同眼神一般含有佻薄,突然开口,语声音却是平常,“玉环公主殿下几载不见,如今摇身一变,倒是成了洵国太子妃了。因为燕朝前线兵败便如山倒,故也会委曲求全了吗?”
傅蕴玉便听话便打量着来者,想了半晌才想起来此人是先后投靠真野汗国三位大汗的将军,闻名遐迩的三姓家奴真野汗国西纳部大领主西纳贵霜,如今又叛变了,便光荣成为为四姓家奴了。
“原来你们认识,是联姻,是联姻。”卫俊臣看到西纳.贵霜与傅蕴玉说话,察觉到气氛突变,便又说,“这两日太子大喜,咱们不论国事只论酒事,西纳将军意下如何?”
可傅蕴玉却被激着了,她知道如今世人都以为燕朝今非昔比,但也不至于这样凭白受一个下贱走狗来诽谤,贵霜这是摆明了故意给她难堪。
“也是,适逢大喜之日,不当提丧事扫兴呢,我多嘴了。”傅蕴玉在旁却是噗嗤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贵霜,少倾不淡不咸说,看了眼卫温,突然反握住卫温的手,沉思着睁大眸子说,“咳,妹妹做了异国储妃,贵霜哥哥也成了一方霸主,这可真是世事难料。”
傅蕴玉这番话说得出奇地体面,旁边通译也是直白翻译着,其他人虽会说汉话,却亦看不出问题,只有贵霜对着傅蕴玉神情之间微微愠怒。
如鲠在喉,贵霜半晌无言以对,卫温在旁突然说了话,“我家太子妃一个小丫头片子,不通人事的年纪,讲话不过脑子,将军莫介意。”
看到贵霜面色紧绷,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些异样,卫温忽然又一挽起傅蕴玉的胳膊。
卫温莫名轻笑了一下,又不辨喜怒地接着话说,“西纳将军何必与她说事,且她若是说无心错了话,将军岂不是拉了自扫颜面,再扯大了这不便成了邦交诋毁,保不齐甚生出幺蛾子来。”
“对,妹妹年纪小,如果适才所言有不当之处,贵霜哥哥权当笑话听了,别当真。”
傅蕴玉在旁边干听着卫温说话,等到话音落尽她才后知后觉,也忘了卫温一手正挽着自己,嬉笑着跟着回应卫温,对着贵霜发出的温柔声音里仿佛有几分歉意。
卫俊臣在旁边听了半天翻译,也不懂傅蕴玉与贵霜所言有何问题,王后仁央眉头挑了挑,笑逐颜开地插进了晚辈们之间的对话。
王后仁央抬脚移下一阶,伸手从卫温手里拉过来傅蕴玉,对其道,“主君与太子既然要招待贵宾,那太子妃便随本后来转转王宫,熟悉熟悉居所吧。”
说着,?王后仁央对着卫俊臣行了礼便将太子妃从人群里带了出去。
十几名女官宫女们跟着王后仁央走了一半去,她们脸上挂着点点笑容,心中明白国王与王后抽中了上上签,他们对这位中原太子妃很满意。
卫温抬眸与贵霜对视着目光交错,忽然附耳贴过去,说道,“人别轻易把自己当回事儿,指不定当成了狗,这是不给自己面子。”
“太子殿下这个玩笑,说得还真是冷,这儿不愧是冰雪之国,这连玩笑开的都这般寒气逼人。”
贵霜脸色色霎时变得铁青,心也跟着跳了一下,一肚子火气腾然升起,却说不出狠话来。
卫温却也愣了一愣,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话比傅蕴玉说得还不够得体,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想收亦收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