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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寻瞪大双眼,愕然失声。
云绦忍不住,撞门进来,问道:“你说诚王是个太监?”
刘院使被她吓了一跳,他正专心跟叶寻聊这种秘事,哪里想到门外居然还会有人。
叶寻忙解释:“院使不必惊慌,这是我带来的侍卫,刚才在外面把风。”
刘院使不由的疑惑,这位候爷行事实在古怪。
半夜翻墙入院也就罢了,还带个女侍卫,而且自己来得光明正大,侍卫却蒙着面不敢示人。难不成侍卫的身份比主人的还要重要。
不过这些与他能通鬼神的事情相较想来,也不过是件无足奇怪的小事了。刘院使不再多问,指当是又撞见了一次鬼。
叶寻循着刚才的问题,迟疑道:“你刚才说诚王……”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刘院使点头给了他明确的答案。
叶寻困惑道:“这事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朝中可有人知道?”
刘院使道:“别说候爷,可能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就连诚王妃,恐怕也是不知道的。”
云绦上前一步,问道:“那诚王知不知道你知道?”
刘院使道:“诚王不知道我知道,但他知道别人都不知道,我知道诚王不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装着不知道。”
云绦一时脑子宕机般定住,张着嘴巴眨眼皱眉。
叶寻见状接着问:“那真是怪了,别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说过,我曾给诚王切过脉。”
叶寻奇道:“光是诊下脉,就能知道他有没有……那啥。”
刘院使微微点头,端出一副老学究的仪态,点指道:“别人或许没有这本事,但在下得恩师所传,平生所学,就在这尺寸脉间。医者有论,男子以气为主,女子以血为本,万事万物,阴阳自分。男尺恒虚,女尺恒盛,是因为尺脉又称肾脉,肾主藏精,男子自成年后,会精满自溢,此象皆应于脉下。然诚王之脉象,阳弱阴强,尺脉盛而寸脉虚,正是男子去势之后的脉像,我绝不可能断错。”
叶寻虽听不懂这一通医学理论,但事情的答案似乎已经水落石出。
“原来诚王逆鳞在此!”
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由得一阵脊背发麻,怆然而叹:“难怪他会那样对待王妃,王妃的惨死到头来竟是缘自一个大夫的错诊。”
刘院使一脸惭色,继续道:“当日我得知师弟错诊之后,知道铸成大错,便把诚王之秘告诉师弟,师弟悔之不及。于是我与师弟商定下假死之事金蝉脱壳,师弟他药理无双,为自己配下了七日天堂散,服下之后可闭气七天,七天之后再由我把他从墓出挖出。很快,果然东窗事发,诚王府派人来请师弟,得悉他暴病身亡才无功而返,不日后便听说王妃病故,我当时就已经知道,王妃不是得病身亡,八成是受此事牵连。”
叶寻咬紧牙关,沉声问:“那江自龙现在何处?”
刘院使看他一眼,默默地闭上了嘴巴,沉下头去。
叶寻怒道:“他害王妃惨死,你们师兄弟狼狈为奸,事到如今,你还要保他。”
刘院使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云绦忙上前扶住他,“好好说话,你磕头做什么……”
刘院使哭道:“我自知罪孽深重,甘愿替师弟受罚。候爷,王妃……请饶我师兄弟一命,我们当肝脑以报。”
叶寻见他这样胆小又惜命,当即就要发怒。
一边的云绦挡在他前面,温声道:“刘院使,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师弟既然做出错事,如今真相大白,就该出来承担,你这样替他担责,又算什么?”
刘院使有些奇怪,她一个小小侍卫,竟能越俎代庖,代替候爷发问。
不由得语气谦逊了三分。
“大人有所不知。”他尊称道,“并非小臣畏死,我师弟当初逃避刑责,其实也不是因为怕死,我们这样做,实在是事出有因。”
叶寻闻言不禁失笑,问:“哦,贪生怕死事有出有因,我倒要请教请教?”
刘院使擦干眼泪,一脸泰然道:“我与师弟下山之时,先师曾嘱咐我俩说:‘你们俩学成能耐,以后要救治很多的人,才不负为师多年教导,才不负这身通天本事。所谓医者,自己要先有命才能去救他人,所以不要轻易犯险,保存性命为上。行医问药,难免医错治错,只要不是有心,医死了人,也不要紧,那就再去救十个人,救一百个人。无论到了哪步田地,绝不可放弃生命,但凡有一线生机都要争取活下去,这是我们这一派的规矩……’”
“好规矩……”云绦拍手轻叹。
叶寻却不敢苟同,心里面想,这算是什么好规矩,分明是歪理。
院使大人继续道:“当日我师弟愧疚万千,但就是因为这师训,才不敢轻易去死。他服下七日天堂散后,待我从墓中挖出来时晚了半日,他便落下了眼疾,余生都不能再看见东西……但他仍暗中助我行医救人,二十三年来,我们俩救人数万余,活命上千条,未敢一日耽怠。候爷请看,王妃请看……”他转头指着窗子,“小臣如今官居正五品,得俸三百石,却落府西城,家中止有一妻一女一仆而已,其余的俸银,全都拿去施药布诊了。我们不敢说偿还罪孽,但一直在尽其所能的不忘初心啊。”
云绦捻着胸前的一缕头发,听得入神,频频点头,转头问叶寻:“叶寻,你觉得他做得对么?”
刘院使心中更加惊诧不解,这侍卫何其胆大,竟敢直呼叶候姓名,却见叶寻丝毫不以为意,答道:“有善当赏,有恶当罚,他救得人再多,却跟王妃没有干系,依我看,还是应该把江自龙带到王妃跟前,让王妃发落才是。”
云绦左右踌躇一阵,说:“咱们说了都不算,还是问问王妃吧。”
叶寻正想着她要怎么去问,只见云绦抱手当空,对着空气问道:“王妃刚才您也听到了,要对江太医如何计较?”
刘院使傻傻地看着她。
然后她把手搭在耳朵上,有模有样的听着,时而蹙眉,时而点头,稍时,她收了神通,上前把刘院使扶了起来,轻声道:“刘大人,刚刚王妃说了,她不怪你了,也不追究你师弟了,这件事情,就此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