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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只有顶上一点巴掌大的天窗,略显晦暗,但空间很大。角落里供着一个脱了皮的菩萨,云绦用手掸了掸菩萨额顶的灰尘,躬身拜了一拜。她把地上的草杆用脚踢到一起,勉强堆起个能坐的地方。才坐上,便听见叶寻在叫她,抬头时,瞧见叶寻正坐在两丈高的墙头上。普通人要过这墙怕是翻山一般,但在叶寻面前,却不算太难。
“师傅,原来上面没封顶,这两边是通气的,跳过来就可以了。”叶寻跳下墙,不屑一笑,“所谓的生死桥,不过如此。”
云绦似乎无暇顾此,蹙眉问:“叶寻,你那边草多吗,这儿也太简陋了。”
“我待会儿都给你抱过来。”叶寻说,又凑近小声问:“师傅,你瞧见什么不祥之物了吗?”
“大白天的,稍安勿燥。”她将肩头小褂解下来当作枕头,翻来覆去调整了好几个睡姿都不舒服,“我先睡会觉,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好。”
叶寻忽想到可樱对他讲的事情,试探着问:“师傅,你昨天晚上做什么了。”
“做我该做的事情啊。”她说,“你还记得朔州城里,那个把自己锁在香君河畔的老乞丐吗?”
“记得啊。”叶寻不知云绦为什么为提到他。
“他死了。”云绦口气平常地说,“你拐走可樱的第二天,他失去了活着的目标,就撞死在桥洞里了。现在他的鬼魂天天跟着可樱,每到半夜三更就蹲在床前看着她,一看就是一夜。”
叶寻惊得起了一身白毛,云绦继续从容不迫说道:“唉,怪痴情的,我都不忍心打扰他,但问题是我和可樱睡一屋,他天天这么搞让我睡不好觉,所以昨天我和他好好的聊了聊,劝他去地府报道了。”
“他肯听吗?”
云绦眯上眼睛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没动静,睁眼看见叶寻还在旁边,问:“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
“没事了还不走。”她说,“这边是女生宿舍。”
叶寻乖乖地跳了回去,过一会儿云绦听到有动静,原来是叶寻把两堆草从墙洞里塞了过来。
“我这边只有这么多了。”。
叶寻没有丝毫困意,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走到了门前。门是铜浇铸的,只有半人高,外面上着碗大的锁头,叶寻推了推,自问凭自己的力量很难打开。况且外面还有一扇更重的铁门。他不由地想,如果,就算自己熬过七天,如果外面的人不开门,那该怎么办?他很想就这个问题跟云绦认真聊聊,但云绦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屈身盘坐下,仰望屋顶,希望从破败的天窗里寻找一点光亮。
其实他有点害怕。
倒不是怕黑,也不是怕鬼,他只是不喜欢被关在密闭的屋子里。他一闭上眼,往日的事情便浮现到眼前来。那时他大概七八岁,和姐姐被锁在一间柴房里,呃,就如此时一般又脏又乱又黑又冷,后来柴房不知怎么就起了火——大概是因为冷他们自己点的。他被烟呛得几乎要死了,姐姐抱着他扒着窗户喊救命,她一直喊一直喊,直到嗓子都喊出了血。获救之后姐姐便再也说不出话,后来别人都叫她‘小哑巴’。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依稀有月光从缝隙中透过来,大概已经晚上。四赖俱静,他听不到云绦那边有半点声响。叶寻也有了些困意,躺下身子来,地上很凉,他想,或许之前的那些人不是被饿死的,而是被冻死的。夜里,他被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他惊得转头瞧,云绦在他背后,捧着手像只小猫样缩成一团,打着哆嗦说:“叶寻,好冷啊。”
她离得那么近。叶寻转过身,有些不知所措地说:“要不,要不我外衣解给你吧。”
“不要。”她把手搭到了叶寻肩头上,“你抱抱我吧,我快冻死了。”冰凉的手从他的肩头滑到了他的脸上,探进了他的脖子里,纤纤素手柔若无骨,未染的指甲轻刮着他的头发。
“暖和些了。”她说。
叶寻觉得像一条觅食的蛇溜了进来,又凉又滑,让他打了冷颤,接着又脸上发热。叶寻把她的手生生拽了出来,说:“你要实在冷,我用手给你暖吧。”
“我偏要在这儿暖手。”她的脸庞近在咫尺,说话间有如兰芳香,又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叶寻推着她的肩膀,往后抻着头道:“师傅,师傅!你先松开,这样不好。”
“这样不好……”她说着把手滑到他的锁骨下,往胸膛移去,“那这样好不好?”
叶寻一下子推开了他,打个滚倚在墙上,大喘着气说:“都不好……”云绦慵懒地爬起来,又欺身上来,把他壁咚在墙上。
“哼啊……”她嗔怨,长发披肩,耳环曳闪,漆黑的眸子里含着悠悠笑意,无瑕的脸庞水粉一样白皙。叶寻觉得她的眼睛里仿佛有种不可言说的光电,摄住了他的魂魄,让他的四肢百骸不能动弹,他看着她一寸寸拥上来,微隆的小胸脯若即若离地碰着自己的胸膛,身上有股扑鼻的异香。“抱抱我好吗?就一下。”她说得可怜巴巴,眨眼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恰时月光很美,在她的眉梢发间撒下一片斑斓。
叶寻想,她也许真得很冷,自己不该见死不救。
他伸出一支手揽住云绦的肩头,另一只手垂着,几乎要扣进墙缝里。
她仰着头,朱唇潋滟,目光婉转,定定地瞧着叶寻,忽而,轻轻踮起脚尖来,嘴唇贴到他的耳畔。叶寻躲开她灼灼目光,垂眼往下看,咦?她光着脚没穿鞋,秀美的足弓白皙的脚踝,藕芽似的脚趾颗颗立起来,叶寻想,怪不得,怪不得她那么冷呢。她轻啄了下他的耳垂,叶寻全身酥了一下,他感觉毕生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掉进了一堆棉花里。
“叶寻,你喜欢我吗?”云绦咬着他的耳朵小声问。
叶寻的思绪沉入一片汪洋,没有回答她。但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温柔而执着地穿过两人的胸前,已经在扒他的领子了。
“你说啊你说啊,你是不是喜欢我。”她继续追问着。
“滚开!”叶寻一脸痛苦难过的神色,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她推开了,踉跄一步半跪在了地上。云绦被推倒在地,茫然不解地望着他,“你不喜欢我?”
叶寻不置可否,只是摇头:“不,师傅,我们,我们不该来这儿的……我错了。”
“你抬头看着我。”云绦变了口气,命令似的说,叶寻像是受了什么不可违逆的圣令,抬头看向她,她那里,慢解罗衣,轻褪云裳,露出一边晶莹如玉令人血脉喷张的肩头锁骨来。然后她像只小狗一样,带着迷死人的笑意,慢慢爬了过来。“叶寻,你真不知道怎么疼人……”
她固执而倔强地把自己丢了过来,叶寻终于还是把她抱进怀里。他想,这大概就是爱情了。好累人。生死桥下,醉这一场,死也值了。
他把指头按在云绦红唇上,那是尘世间最美的温柔乡,正要低头,忽被什么东西砸到了一下,他捻起砸中自己的东西,细一瞧,竟是一枚豆子。叶寻抬头往上看,瞧见云绦正坐在高高的墙头上,捧着一碗炒黄豆,一边吃一边饶有兴致的往下瞧。
“哎呀!”她可惜地说,“抱歉扰了你们的好事。”
“师傅?”
叶寻诧异地低头瞧,怀里的‘云绦’也抬头看着墙上的云绦,她渐渐变了脸色,起身退了一步,衣服忽地像着了火一样燃烧了起来,火光褪尽,她换了一身血红的衣服,一张绝色的脸,脸色苍白如雪,眉心一朵彼岸花开得分外妖娆。她一脸玩味地看着云绦,笑道:“怪了,我的法咒竟然没能迷倒你,也怪我走了眼,竟没察出你的不寻常来。”
“小小妖术,也敢称法咒。”云绦跳下来,挡在叶寻前面。
“师傅……”叶寻脸色大红,一时结巴了。云绦把碗递给他拿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叶寻,师傅瞧见了,你差一点就抵挡住她的攻势了。是我的错——都怪我生得美丽,气质又那么多情,她变我的样子诱惑你,实在是赖皮。”
叶寻更加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红衣女鬼笑了,问道:“你不是凡人,究竟是什么东西,难不成和我一样?”
叶寻回了神,瞧见她便气不打一处来,愤恨道:“我师傅是仙子下凡来的,不是你这种脏东西能比的。”
红衣女鬼非但不怒,咯咯笑道:“她要是仙子,我便是佛祖了。”俄尔又对着云绦一脸认真地说:“我在这儿作法,从来没伤过一个女子,我只杀男人。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现在闪开,我也不为难你。”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云绦反问,“你害人太多,积罪难返。我也给你两条路,要么乖乖去地府报道,受十大刑罚来世入畜生道。要么我捉你回地府,入阿鼻地狱,受无间之苦。”说话间,她自腰间抽出一道黑色的画符。
“夜河招灵符!”红衣女鬼看见那黑符,微微愣了一下,一脸鄙视的瞧着云绦,“原来如此。”
“既然认得,还不束手就擒么?”
红衣女鬼抱了抱手,不失从容的笑道:“得罪不起,我跑还不行么。”说完化作一阵青烟,霹雳一闪,掣向屋顶,蓦地房屋一阵猛震,像受了什么重击,四面八方一阵流光电闪,映亮整间房子,只听那红衣女鬼一声惨叫,烟消雾敛,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抱歉。”云绦说,“刚才你和我徒弟玩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我偷空布了个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