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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貛在美人儿眼里虽是个成事不足的软脚虾,他找王公布局、借重其繁密情报网搜寻七晴下落的策略却很快就奏效了。
话说七晴所依附的琴黍国妇幼一路迁徙,翻越三座山头来到青峦层迭的「蛟河」河谷,避开涨水地带朝边坡高处爬了数百尺,找着一处隐密的根据地,着手斩草砍柴、整地筑屋,并撒下菜种,展开另一段山耕生活。河谷区晴朗但不炎热,水位虽低,用来灌溉浇菜绰绰有余,比起原来严重干旱、挖草根为食的生活条件,这儿简直是乐园。林间多蜂窝,众村妇又搭起高台,采蜜为食,并且把蜂蜜拌入捣碎了的土豆泥里做成小甜饼,大受孩子们欢迎。
好事多磨。河谷区初步安居下来,似乎摆脱了地主讨债的旧日梦靥,可河川本就是西域各地的命脉,河谷区也是人人争夺的黄金地段,这么好生好养又亲水的土地,不太可能白白放着没人认领,果然事情来了。妇幼们定居才月余就有土霸主跑来监视他们,被林间玩耍的几个孩子撞见,回家通报。
土霸主消失了两日,再来时已壮大声势,带了二三十名打手随行,有的骑马,有的徒步,直往小村里来。孩子们尖叫着跑回家通知母亲,而早有心理准备的娘子军也纷纷把婴幼儿撂在家中,人手棍棒一支、大石头一块,出门来聚拢了应战。不料这土霸主要的不是地租,是人。好象话也没错,这么大一片山林让这百余名妇幼占据区区一小块临水的地,对土霸主来说一点儿不伤脾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一村子都没男人,浪迹山间的土霸主亦久不沾女色,机会大好,怎能坐视这羣无依无靠的女人郁郁寡欢幽居山中,没人闻问呢?条件提出之后,众村妇全都怒不可遏、悲愤至极,顿时抗议声四起,人人喊打,要跟土霸主拼命。
上回跟地主抗争才死了儿子的妇人甲痛定思痛、矢志抗敌,拦住她的妇女同胞,作势要代表大伙儿说话。众村妇本就服她,总把她当老大姊敬重,加上她死了儿子随地葬了,远远抛在老家,一路走来心里不是人受的,大伙儿更让她三分。万万没想到,妇人甲一开口居然接受了土霸主的无理要求,说,「丈夫先抛下我们从军去,是死是活都没个准儿,我们再又抛下丈夫、离了家,跑来这儿讨生活,这下子两头没准儿、两头落空,谁也不知谁人在哪儿了。这辈子下到坟里、入到地里去以前,要说还能跟他们碰上头、见上一面,那是睁眼说瞎话,自个儿骗自个儿。
我们在此住下,有菜有蜜,吃喝不愁,不管土地归谁所有,我们本都是存心要缴地租、缴田收,没打算赖住的。可今儿遇上您开恩,来指认这地却不要钱、白要人,这些村中姊妹心里想着不敢说,我来替她们说。只要能在这儿长住下来,让孩子们总有得吃,平平安安长大,为娘的做个牺牲来抵一点儿地租倒也还说得过去。您要是不嫌弃,就明儿个月上时分再来,我们也好洗洗弄弄,别这样满身泥呀灰的见人。」
其他妇人听见这话,不敢相信她会背叛自个儿人,直截了当替大伙儿决定卖身给土霸主,而这不要脸的土霸主却连□□的力气都甭出,就白白得到一个集体买娼的招待,真是犯贱哪!况且答应了土霸主这一回,还会有下回、下下回,没完没了。大伙儿躲都无处躲,逃也没法儿逃,后患无穷,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啊?
想到这些,众村妇全都抓狂,朝妇人甲不停叫骂,要她醒一醒,不要死了儿子就昏了头,逼大伙儿做这种要命的勾当。可无论大伙儿怎么摇撼她,妇人甲仍一意孤行对土霸主说,「我说了算,您请回吧,明儿晚月上时分见。」说完还微笑目送土霸主一行人走远。
众村妇哪里肯答应?纷纷伸手抓住她,要她好好给大伙儿一个交代。妇人乙气急了,死命揪着妇人甲腮帮子问,「大兰,妳真疯啦妳?妳叫我们给这帮无赖做□□,开了这个头,以后还有完没有?妳要,就自个儿去啊,把我们全扯下水干么妳?
剩这一天半,要我们往哪儿逃去?就凭这两条腿,再背着那些拖油瓶儿,他们几十个大男人骑马三两下子就追上了,逃也是白逃。妳玩儿火呀妳,真是贱胚子、大祸水啊!」
妇人甲静静走到地形开阔的蛟河河谷边儿坐下,众村妇也尾随而至,围成一圈儿,要看她有什么好说的。远离了孩子们和可能逗留林中的土霸主手下,妇人甲才低声说,「我们一起过了大半辈子,妳们对我总得有这点儿认识吧!我要是那么贱,早就跟到军营里当煮饭婆去了。要男人,那儿可多的是,哪还跟妳们窝在这儿守这活寡!」
众人听了觉得也对,纷纷嚷嚷道,「那妳还答应他们做什么?」
妇人甲叫大伙儿安静坐下,不要张扬,然后语重心长说,「没了男人,我们做女人的哪一样不如他们?丈夫打仗去,自身难保,我们拉拔孩子、不让饿饭,还劈柴挑水、种菜造屋,样样自个儿来,从没碍着谁,也没犯到谁。大老远逃到这儿,那么辛苦的路上,有哪个男人顾我们一下?没有!可这帮无赖贪念一起,卯上来要,可怜我们女人家就连说个『不』的自由都没有。
妳们想,今儿个我要是不答应,我打得过他们么?上回那地主只有一个人,这回可是三十个壮汉哪!打不过,惹毛了他们,不但这地儿待不下去,还得给他们强押了上阵,一个也逃不掉。
借他们的地就来强要人,只因我们歹命,没男人可依靠。怎么,我出的地租不是地租、收成不是收成,一定得卖身偿债才成啊?这么龌龊的个冤屈,我不愿受。再说,要是怀了他们的种,生下他们的孽障,还得了?妳们要,我还不要呢!」
众村妇听了,皆庆幸今儿个没走到这步田地,大伙儿议论纷纷,忙问眼前怎么办是好?妇人甲回道,「我的话,妳们还服么?要是服,就闭上嘴,不许有一个不合作。
待会儿我们入林子里捡『白蓟球儿』,妳们要镇镇定定熬到明天,藏好了等他们来上。这白蓟球儿梗子够刺,只要狠狠扎一下就够他们哀哀叫天,再也没法儿欺负我们。但是这个痛,妳们忍得下来么?」
众村妇有少数犹豫了,多数倒是斗志高昂、点头响应。妇人甲看了,说,「怕疼的就待在林子里,帮大伙儿顾孩子。甘愿受的,就跟我捡白蓟球儿去!」结果她们不单捡足了白蓟球儿,还捣碎毒荆棘,取得汁液,拿厚叶子卷成杯状盛回家备用。
这全程,七晴受到众村妇特别关照,躲在最远的一间小屋里没敢出来,因她还是个闺女,又是客,加上气质过人、姿色出众,容易惹祸上身、牵累众人。言语不通,俩月以来只学了些简单会话的七晴,对小村所面临的危难和抗敌计划只猜懂一半,次日一早就遵照妇人甲指示,跟随少数村妇带全体孩童一起逃往深山,找了个安全角落藏身避风头去。
七晴蓬蓬松松包了一块头巾,波浪长发垂散,落难以来跟村妇借的唯一一条粗布长裙曳地,掩不住天生飘逸浪漫的气质。襁褓中一名婴孩儿的童衣童帽穿戴妥适,小巧的头枕着七晴肘心,在她怀里睡得香甜无比。山壁边儿上生了一株高龄大树,坑坑疤疤的粗干半高处有个大窟窿,七晴闭目祷告之后即把婴孩儿摆在大窟窿里安睡,一心盼着大伙儿快快度过难关,好让这宝贝孩子早些回到他娘的怀抱。
月上时分,留在村里的众烈女暗暗把白蓟球儿削圆滑的一头朝自个儿身上放进去,强捺着痛楚,温驯接待来人。折腾了好久,小屋里开始一一传出男人的惨叫和咒骂声。事发之后,胆小的村妇连忙奔向屋外躲起来;胆大的不堪其辱,甚且趁男人受伤受惊、无暇自保的当儿,取出毒荆棘汁儿朝他们眼睛泼去,再挥起暗藏卧铺边儿的锄头菜刀,勇敢阉斩,看他们哪一个敢再来?话传出去,琴黍国成了女煞星之国,她们高度自主、不容欺侮的事迹也成了西域诸族茶余饭后的一则奇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