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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
木轮在地面上嘎啦滚动,车厢微微轻颤。
日夜交替更迭,林天禄一行已然乘坐着马车行驶了两三天的路程,驶出长岭地界,正靠近西马郡边界而去。
窗外寒风呼啸吹拂,而如今在车厢内的气氛,同样显得有些清静。
“......”
茅若雨正耐心将换洗衣物一一叠放整理好,思酌半晌,抬眸一瞧,还是小声开口道:“杨姑娘,接下来你要随我们一同前往丰台县?”
眼前这位来自呡山的神秘女子性情着实出尘清冷,少言寡语,双方虽是结伴同行,却没有主动开口过几句话。
但好在经历这两天的相处交谈,双方虽然还算不得熟稔亲昵,但终究还是或多或少有了些了解,也已然知晓其这段时日以来在暗中所做的诸多帮忙。
至少,这同样是一位值得相交的好姑娘。
杨婵贞正执手端坐,神色清冷地颔首道:“夫人不必担忧,我并不会打扰你们的结伴之游。在将几位送到武昌省附近后便会告别,前去呡山。”
“呡山所在的茂环省,跟武昌省之间...”
“邻山而接。呡山就在边界数十里左右开外的深山之中,路途算不得太过遥远。”
“原来如此。”
茅若雨恍然点头。
这样说来,此行一道确实更为方便些。
不过——
“杨姑娘为何想要让夫君他前去呡山?”
坐在一旁正在看书的程忆诗放下手中书册,面露困惑:“可否与妾身说说缘由?”
“林先生与我...有些缘分,他若能随我一同到呡山一趟,兴许能从中获得一些好处。”
杨婵贞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不过待你们旅行归来再前往呡山自然也无妨,我会在呡山内静候诸位。”
“听说在呡山内的藏书可谓当世之绝,若能多瞧上几眼定是收获不菲。”
林天禄探头进车厢内,轻笑道:“若雨和忆诗,届时你们也能去瞧上一瞧,与我一同开开眼界。”
程忆诗神色微怔:“藏书?”
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细细想来,确实对她们应该并无多少危险可言。
但真正令她颇为在意的,还是这杨姑娘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当初在程府内护她周全,之后还屡次在暗中相助,这一切仅仅只为了能让天禄到呡山看书...仔细想来,这目的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可若心怀歹念,这段时日以来的相处还颇为融洽,甚至在言语间对天禄更为尊敬感激,完全不像是有何阴谋的样子,又与坠入情海的姑娘截然不同,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张隐藏在纱巾下的面容如今究竟是何表情,其心底又在思考着什么?
...
天色愈发暗淡。
在临近深夜前,林天禄一行总算寻得一家偏僻客栈。
客栈内烛火悠悠,唯有一位满鬓白须的佝偻老者正坐在柜前,那布满皱纹的面庞在微光映照下仿佛流转着阴森古怪。
而在瞧见几人走进客栈后,他更是裂开一抹颇显渗人的扭曲笑意,仿佛是早已死去的骷髅鬼魂一般。
“老先生,可有两间宽敞干净的客房?”
“嘿嘿嘿...自然是有的。”
老者桀桀冷笑起来,目光诡异地在茅若雨几女脸上扫过,低沉的笑声更显阴冷寒颤。
他在似是书册上勾画了两下,很快从旁边点上两盏纸灯颤抖着递了过来:“到三楼去吧,左转后便有两间合适的空房。若要洗漱就到后院,那里正好有口井水。”
“多谢老先生。”
茅若雨和程忆诗秀眉微皱,伸手将纸灯接过,与身旁神情冷清的杨婵贞往楼梯走去。
只不过在踏上阶梯后,茅若雨不由得回身瞧向仍停留在客栈前厅内的林天禄:
“相公,难道不到楼上...”
“你们先去歇息吧,我先留下来坐会儿。”
林天禄走到一旁的枯槁木桌旁坐下,笑着摆了摆手:“正巧与这位老先生聊聊当地的情况。”
“...好。”
....
随着她们上楼离开,这不算宽敞的老旧客栈内便只剩下了林天禄和这位老者。
屋外寒风呼啸,那漏风的窗户不由得发出丝丝森冷怪声,仿佛有鬼怪在客栈内呼嚎低吟一般。
而这枯槁老者正提着灯烛,桀桀怪笑着踉跄走了过来,声音更显沙哑刺耳:“小伙子,如今这天色正暗。你携带着妻妾出门在外可得小心谨慎啊,小心遭奸人歹徒迫害。”
“还请放心,在下那两位妻妾武艺不凡,寻常山匪盗贼可奈何不了她们。”
林天禄微笑着拱了拱手。
他很快好奇道:“倒是老人家您孤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岭开着店,难道就不担心会有恶徒趁夜上门?若当真闹腾起来,瞧四周似乎也没有多少年轻人能来帮把手。”
“嘿嘿,又有何恶徒敢到这里来胡作非为?”
老者裂起嘴角,露出宛若恶鬼般的诡异笑容:“我年轻时还学过些手段,那些莽小子们可不敢随便靠近。”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旋即,他瞧了瞧柜台方向:“但不知老人家这店里有没有些下酒小菜,在下正巧想与老先生聊聊。”
“哦?”
老者阴恻恻地笑道:“小伙子看起来丝毫不怕老夫分毫啊。明明你刚才那两位妻妾还有些犹豫不决,而你却神情自若地坐在此地。”
林天禄给自己和老者一同倒了杯温茶,轻笑道:“老先生性情温和淳朴,在下又怎会做出失礼之举?还是快快请坐吧,老人家腿脚不便就要多多歇息才行,免得顽疾复发疼痛难忍。”
此话一出,老者脸上流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但他不由得摇头失笑道:“小伙子果然是与常人截然不同。
我这张凶狠面容,偶然途径的旅客们瞧见定然是被吓得两股战战,不敢随意多多逗留,哪怕是那些自诩凶狠的山匪恶徒们在夜晚也不敢靠近,生怕我会将他们给抽筋拔骨似的。”
“他们若是能坐下来与老先生好好交谈一番,兴许就能改变这层印象。”
林天禄轻笑一声,拱手道:“老先生虽是面容凶恶了些,但实际上胸有文墨、更是颇有人生见地,在下能在这山野之间与老先生相遇,也算是缘分所致。”
“嘿,小伙子又是如何瞧出我有些文采?”
“瞧瞧老先生指骨间磨出的茧子和行走的仪态气度便知,过去定然是位儒生。”
林天禄侃侃而谈道:“这客栈周围虽是破旧,但细细观察便能发觉到处干净整洁,并无多少邋遢污渍。门外还特意栽种了不少花草,可见老先生性子还颇为细腻。”
正如他所说的,眼前这位面相极为凶狠诡异的老者,并非什么凶神恶煞的怪人。
当真就是位隐居在山林之间的垂暮老人而已。
“小伙子当真不俗。”
老者不禁称赞道:“我在这开店十几年来,还真是第一次瞧见你这等俊朗书生。
你先稍等片刻,我去厨房给你切点下酒小菜。正巧我这儿还有一壶清酒可以尝尝味道,我们坐下慢慢再聊!”
说着,他很快扶着柜台摸黑走回后厨。
...
没过多久后,这位白须老者便乐呵呵地端着小菜和酒壶走了回来。
他笑着倒上了两杯热过的清酒,轻嗅一下,那张原本面相凶煞的面庞上这才露出几分老人的慈祥喜色:“这冬日能品上这一口温酒,当真是浑身舒畅的很。”
林天禄看了眼这些小菜,虽是简单,但用料在这山野间已算不错。
“多谢老先生招待了。”
“小伙子都给了饭钱,我这点小菜又有何可说的。”
老人砸了砸嘴,回味着嘴里的温暖酒味,好奇道:“只是不知你想知道点什么?”
“老先生为何会独自一人在这山野间开这样一家客栈?”
林天禄疑惑道:“不说生意是否兴隆,可这方圆数里内几乎都杳无人烟,想来独自生活也甚是麻烦。”
“你问为何——”
老者咧了咧嘴:“只因我家中儿女早已夭折,妻子去世多年,孑然一身之下索性就来到此地定居了。没什么闲杂人等,只求个清静。”
林天禄神情微怔,连忙要拱手致歉。
但老者很快笑着摆了摆手:“此事都已是十多年前的了,我早已释怀。
而平日里虽是有诸多麻烦,但在这山野之间开间客栈,偶尔能帮助到一些迷途的旅客行者也算颇感满足。”
林天禄正色作揖道:“老先生能如此豁达,隐居世外又有这般好心肠,着实值得在下敬佩。”
“可不必将我这老头子夸的如此无私无畏。”
但老者这时却抿了口温酒,自嘲叹息道:“之所以会搬出镇县,只是因为老夫心怀畏惧,一心只想着苟活下去,这才会特意逃到了这荒郊野岭之地,一住便是十年之久。”
“畏惧...难道就近的当地镇县内有何恶霸作乱,还是贪官污吏在欺压当地百姓?”
“若当真如此,我当初就该豁出性命去走亲访友、跋山涉水上京去告上一状了,又怎会隐居于此?”
老者长吁一声,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小伙子,你可知我为何走起路来会歪歪扭扭,如今还有这样一副恶人颜?”
林天禄眉头顿时皱起:“难道老先生家属亡故之事,跟您身上的变故都是来自于...”
“十三年前,那是一场规模极广的大火。”
老者似回忆起悠久过往,沉吟道:“当时烈火连天,仿佛小半座县城都被火势卷入其中,以至无数人哀嚎奔逃。当时我同样被困火海之中,眼睁睁瞧着往日里嬉笑怒骂的邻里们挣扎逃生、力竭昏倒,最终被火海所吞没。
同样的,我瞧着我那两个苦命孩子和他们的家眷...被倒塌的房屋所压倒,无一生还。”
“小伙子你或许不会相信。”
老者垂下浑浊双眼:“当时我悲痛欲绝只想一同赴死,可在仰天想要怒嚎之际,却在那火海浓烟涌动的黑夜上空...瞧见了两个踏空而行的男子。”
“他们挥手间便洒出道道火龙,就像是降世的仙人一样,让半座镇县都彻底化作火海,万千县民被活活烧死。而这一切惨剧在那两个‘仙人’的眼中就仿佛是被踩灭的蝼蚁般微不足道。”
“他们还在施展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手段,在遮天蔽日的浓雾之上,浮现出一轮足以将整座城镇都笼罩进去的大阵,其中纹路之繁杂让人难以想象,其气息之深邃让人根本提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压的膝盖欲弯跪地。”
“哪怕我在这场火灾中侥幸苟活下来,但我也明白这世间兴许没有过去像的那么简单。只留下这伤腿、还有这张枯槁扭曲的面容…嘿!或许还真像我当初露出的丑陋表情。”
林天禄听见这番往日巨变,脸上神情愈发的凝重。
就近的黄峰县虽已靠近至西马郡边界地带,但距离长岭县还算不上遥不可及的距离。
这几乎毁灭半座镇县的滔天大火,哪怕过去了十年左右的时光,他为何却从未有听闻过哪怕蛛丝马迹?
毕竟当初刚刚来到长岭县后,他为求佐证魑魅魍魉的存在,还特意搜罗了不少这些命案事故,却丝毫没有与黄峰县有关之事。
这其中或许——
“嘿!小伙子无需太过放在心上,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可能只是我年老眼花所致,不慎瞧见的幻觉。
不过这些年来我终究不敢再回到黄峰县半步,索性就一直居住在此地颐养天年。”
老者正讥讽自嘲,倒酒欲饮,但林天禄这时却蓦然开口道:
“老先生说的这些耸人听闻之事,在下愿意相信。”
“嗯?”
老者惊讶道:“当真相信我这糟老头子之言?”
“实不相瞒,在下前段时日也曾瞧见过几桩甚是诡异莫测的命案异变,皆是远非人力所能办到。”
林天禄很快将几次变故简单说出,听得老者脸色一阵变幻。
“果然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所以,老先生能否与我说说当日还记得的线索情报?”
“十几年都过去了,我早已忘记不少。不过你要说有何线索…”
老者面容阴沉道:“老夫当初丧偶丧子可谓癫狂至极,那些年忘我探真相翻阅了无数古籍,查找比对那些大阵图案纹路,还有一些可疑的字迹,确实得出了些结论。”
林天禄正色摊手道:“老先生请说。”
“幽冥界启,三十六邪尊将欲翻天。”
“龙脉仪动,千年古族密谋夺乾坤。”
“以及——”
老者犹豫片刻,低声沙哑道:“七峰纵合,借天地九星之力。八族苍生秘境,以十万人血祭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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