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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褂李医师打开我先前的就诊病历,翻看到最后一页,确认道:“佟小姐怀过孕对吗。”
“嗯。”我如坐针毡,双手紧攥衣服下摆,努力摆出笑脸掩盖内心恐慌。“大概是2008年10月份的时候。”
“你一胎人流术后身体有不适症状吗?”
较为年长的李医师看着我,尽管知道对方只是遵从本职工作与患者交流,我却依然无法承受她犀利的眼神。
“还、还好……”
李医师又问:“宫寒痛经吗?”
“嗯,是。”我乖乖点头。
李医师将病历还给我,镇重其事的宣布道:“佟小姐,你怀孕了。”
我面颊刷的一下无比惨白,目光瞬间涣散,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赵子哲眼中产生强烈的动荡不安:“什——”
打断他,李医师与我明确说道:“孕期推算大概为第十七八天。”
“十七八天……”我木讷的重复一遍。
大脑急速运转,努力回想着先前自己与纪乔于的接触。
8月13日枪伤康复出院,我入住仁泽花园,那时自己吃过一次避孕药。8月14日上午我被纪乔于碰过。紧接着是8月15日凌晨,当时自己由于精神困乏做完直接睡着了。
如果这样推算,已经怀孕十八天了!?
但我却浑然不知,甚至除疲惫嗜睡以外身体完全没有妊娠反应!
“你现在有些低血糖症状,属于正常反应。”产科李医师严肃的说:“因先前做过人流手术,导致二胎目前在子宫着床不稳,需要多加注意。我给你开几盒补品药,一日三餐按时吃。”
“恭喜二位新婚夫妇喜提贵子!”静立旁边的小护士开心笑道:“佟小姐,笑一个,您要当妈妈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象征性扯扯嘴角,结结巴巴道:“……这,我……”
“我们刚刚测过验孕棒显示没怀,”赵子哲嗓音颤抖的驳回道:“医生,一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有时候验孕棒存在不准确性,我从医二十多年不会搞错。”确诊的李医师写完药方,抬眼看我。“佟小姐,孩子打算生吗?”
心情复杂,五味杂陈,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我表现的不情不愿,产科李医师再三强调道:“佟小姐,请慎重考虑孩子的去留问题。你天生宫寒痛经,受孕几率较低。倘若再做人流手术二胎,恐怕身子会吃不消。”
我苦涩的狐疑:“……已经、已经板上钉钉了吗?”
“是的。”李医师用冰冷口吻宣布我的死期:“趁孕期不满一个月,佟小姐请尽快抉择,时间拖得越久对身体造成的危害越大。”
我干笑两声,“好,我知道了。”
市中心医院外面秋雨连绵不绝,街道行人匆忙奔跑躲雨,湿润的空气透着丝丝凉意。
迷茫、焦躁、恐慌、不安的情绪包裹身心,胃部痉挛如翻江倒海,我捂着嘴巴一直强忍到医院侧边没人的角落。
手扶电线杆,对准绿色大垃圾桶阵阵狂呕,酸水涌出喉咙脱离口腔,像吃过发霉变质的有毒食物一样,我吐的异常激烈。
秋风穿越细碎雨帘轻轻吹拂耳边发梢,我慢慢蹲下,盯着脏乱臭的垃圾,努力让涣散目光重新聚焦,强迫自己接受现实的残忍。
“饼子……”赵子哲拍拍我后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卫生纸,想了想又纠结的塞回裤口袋。
充满凉意的秋风仿佛将我漏洞心房吹得一片荒芜,雨滴如同无数把刀子悄无声息的刺穿思绪。
收拾好大脑混乱的神经,冷静决定道:“我要孩子。”
赵子哲痛苦不堪的抓耳挠腮,良久,他揪着自己的头发咬牙道:“行,生下来,我养。”
我淋着雨抬头看他,“什么?”
“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养!”赵子哲一字一顿的沉重道。
心脏猛地抽搐,对视半晌,我苦苦笑道:“海蜇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赵子哲坚定的信念和肯定的语气再度令我眼眶一片湿润,他说:“明天去13号弄堂面见你父母,如果同意,我们先领证结婚。”
“呃……”我开始摇摆不定。
他脱下夹克外套披至我肩膀,语气装作如往常聊天一样平静的说:“我了解你,知道你在想什么。孩子不能黑户,我更不允许你成为单亲妈妈独自承担。”
我纠结:“可是……”
“没有可是,”他极力镇定道:“傻饼,孩子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仿佛从赵子哲眼中看见了既梦幻又真实的未来,我苦恼不已:“先、先回家吧。”
他在路边招拦计程车,十几分钟后抵达仁泽花园,赵子哲跟我同时下车。
进入屋内,我弯腰给他放下一双干净棉拖。
赵子哲环顾房子,心酸道:“从他离开以后,这些物品摆放的位置一点没变。”
“嗯,我不想换动。”将热茶放置茶几,我落座他对面沙发。
“你只是睹物思人罢了。”赵子哲从小盒子抽出一支香烟。
我推给他烟灰缸,辛酸道:“或许吧,尽管不想承认。”
他刚点燃就掐灭星火,直接将烟灰缸丢进茶几抽屉。
“傻饼,你现在是孕妇,不能碰烟酒。”
我没说话,客厅安静的可怕。
已经经历过一次惨痛教训,自己还是不长记性。反反复复原地踏步,甚至倒退如流。
此时此刻,心中所想的不是告知纪乔于,而是父母看待自己布满失望的眼神。
“饼子。”片刻沉寂,赵子哲打破我游离的思绪。“你相信我吗?”
脑袋像灌铅似的沉沉甸甸,我模糊回答:“海蜇子,你是一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我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你的未来……”
“既然相信我,你就依赖我。”他目光定定,握住我手,语气笃信:“我愿意跟你同甘共苦,要糟糕就一起糟糕,要快乐就一起快乐。我会竭尽全力扮演好丈夫和父亲的角色,傻饼,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吧。”
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所有委屈和彷徨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坚强的心也因他这些话变得柔柔软软。
赵子哲的怀抱好温暖,聆听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仿佛一下一下撞击着我的鼓膜,也悄悄融化着已经崩溃瓦解的心房。
他像建筑工人,肩扛一往情深的箱子,手提忠贞不渝的梯子,脚踏温柔漩涡,委婉礼貌的敲敲我心房之门,他用誓言小锤砸出五彩斑斓的未来,重新为我修建破碎不堪的心房。他挥洒着承诺的汗水,每句话都像钢筋混凝土般坚不可摧!
我断砖残瓦面目全非的心房就这样被赵子哲一点一点恢复加固,仿佛只要有他存在,自己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好啦。”赵子哲抽两张面巾纸轻柔擦拭我面颊泪痕,他心疼怜悯道:“你真的很爱哭嗳。”
我嗓子哽咽:“还不是因为你……”
他颇感无奈,“看来以后得随时准备手帕,不然等你掉眼泪的时候,我只有脏兮兮的袖子提供擦鼻涕服务。”
“讨厌。”我推他一下。
赵子哲起身离开沙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蔬菜,他撸起袖子预备大干一场。
“傻饼,想吃什么尽管说。”
我小碎步跑过去,胳膊肘撑着料理台双手捧脸,万分期待道:“真怀念,好久没吃你做的料理了。”
“我可以给你做一辈子的饭。”他举着锅铲轻敲我脑门,“你只管吃一辈子就好。”
我破涕而笑,“一辈子是多久?”
“嗯……”他沉吟须臾,道:“春夏秋冬四季轮回的几十年,黑白交替昼伏夜出的几万天。”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的几十年,黑白交替昼伏夜出的几万天。
原来啊,一辈子这么漫长。
漫长到限制想象力,漫长到他对待我的感情日月可鉴,漫长到我有足够的时间释怀那段黑色初恋……
“蠢蠢的海蜇子,”我重展笑颜,“你真好。”
“傻瓜饼子……”水龙头哗哗流水,他腰系粉色围裙摘菜洗菜,手法动作十分熟练。赵子哲刀工一流的切割菜叶,缓缓道:“傻饼,我爱你。”
“唔。”我收回视线望着空空的餐桌,腼腆的打个磕巴:“早、早就知道啦。”
“那你的回答呢?”他依然背对我,嗓音微微发颤,问的那么小心翼翼。
将佩戴在右手无名指的串珠蔷薇花戒指摘下来攥进掌心,我扬起灿烂笑容,发自肺腑的说:“我也爱你。”
他端来两盘香喷喷的精美菜肴,摘掉围裙落座对面,态度坚定不移的宣誓——
“今天爱你,明天爱你。下个月很爱你,明年依旧很爱你。我会明日比前日更爱你,后日比昨日更爱你。前半生不如后半生爱你,下辈子翻倍上辈子爱你。饼子,我将生生世世爱你。”
“爱爱爱!”我端起米饭小碗,无语道:“瞧你讲的话,我都快不会写爱字了。”
他往我碗中夹一只虾仁,憨憨的笑道:“嘿嘿,我嘴笨,不太会讲情话。”
“当然咯,你应该多学学纪……”我喉咙一闷,心情一沉,当即欲言又止,知错就改:“对不起,我不该提他。”
赵子哲扒口饭,咀嚼着食物苦笑承认:“这方面我确实不如纪渣男更讨你欢心。”
“没有。”我摇摇头,往他碗里夹一块水煮肉片,否定道:“以后,我心不会再因他的花言巧语而跳动了。”
细心瞥见我光秃秃的无名指,赵子哲奇道:“咦,你的蔷薇戒指呢?”
我踢一脚垃圾桶,说:“扔了。”
“怪好看,丢掉多可惜。”弯腰从垃圾桶捡拾起串珠蔷薇戒指,赵子哲将其洗干净放回餐桌,说:“它戴在你手上很漂亮,留着吧。”
我脸色跌青的望着蔷薇花戒指,尴尬道:“这是纪乔于设计制作送给我的戒指。”
“嗯,我知道。”他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我惊愕:“你知道?!那为什么还——”
“因为他……毕竟是你的初恋啊。”赵子哲搓搓后脑勺,为难的酸笑道:“我不希望爱你让自己变得自私。”
我有点搞不懂:“但是……”
“没关系。”他摇摇头,咽下一口饭,接道:“美好的回忆不该被遗忘,漂亮的物件不该丢进垃圾桶。即使物是人非,我也不希望饼子刻意回避折磨自己。”
鼻头酸酸的泛桃红,我深深凝视他,“海蜇子……”
赵子哲将串珠蔷薇花戒指戴到我右手无名指上,浅浅笑道:“饼子,干脆就让这枚戒指见证我们幸福的时光吧。”
左手轻抚按压着纪乔于送给自己的戒指,我重重点头道:“嗯!你说得对。”
作为我与赵子哲的结婚定情物,这枚由纪乔于亲手一针一线制作而成的串珠蔷薇花戒指再适合不过了。
“多吃点,饭后记得嚼钙片。”他疯狂往我米饭碗里夹菜,嘱咐道:“记不记得医生说过的话?你太瘦必须大补,一日三餐按时吃,保持充足睡眠和快乐愉悦心情有助于宝宝的健康发育。”
“嗯、嗯。”我重振旗鼓,大口吃饭。
赵子哲叹口气,揉揉我脑袋,宠溺道:“傻饼,你要有当妈妈的觉悟,好让我以后上课时专心听讲念书,不会整日担心你。”
“哎呀呀,师父别念啦,徒儿知道啦。”拍掉他揉乱自己发型的大手,我故作坚强笑嘻嘻说:“赶快吃饭,然后洗澡睡觉,咱们明天还得上学呢!”
“好。”
赵子哲不放心我的身体状况,于是今晚留宿在仁泽花园17栋别墅。
虽说是陪伴我,但他选择睡客房。
抱着崭新被褥敲敲红木门,我开玩笑道:“海蜇子,开门,社区来送温暖了~。”
“好哦~。”
自里面打开客房门,他刚淋浴完,擦拭着未干发丝,身上穿有一件白色睡袍。
我把棉被放至床上,踮起脚主动帮赵子哲擦头发。
“饼子,你父母明天有空么?”
手握毛巾替他擦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我道:“嗯,刚打完电话,爸妈说傍晚下班。”
“那我们明日下午放学坐地铁过去吧。”
“好。”我追问:“你、你想好怎么和我父母说了吗?”
“没……”赵子哲思考一会儿,诚实道:“唉,船到桥头自然直,随机应变吧。”
我隐隐不安,担心道:“万一我爹打你咋办!?”
“呃,不会吧。”他也因我瞎想而变得紧张起来。
“我爹脾气不好,”我顾虑道:“高三那年,他知道我和纪乔于谈恋爱的时候……”
“咱爹确实、确实不好惹。”赵子哲略表头疼的捏捏眉心,“我上次见过咱爹当众甩你耳光,那场景连面瘫的松树都吓傻了。”
“哈哈,是哦。你当时超级英勇无畏,直接窜上前拉住我爹,然后说什么来着?”我努力回想,时隔三年,细枝末节记不清了。
“因为听说准备给你办理转学手续,我直接想都没想就跑过去了。”赵子哲接话道:“模糊记得我当时有提过你辅导纪渣男功课,督促他学习,彼此鼓励互相进步,纪渣男在你功不可没的深度影响下成绩突飞猛进。并且,我大言不惭的告诉你爹;作为父母应该支持青涩美好的初恋,过来人应该懂……”
“你无所畏惧出口成章,搞得我爹一愣一愣。”我哭笑不得。“其实,你憨态可掬的态度给我爹留下不少印象分呢。”
赵子哲回头问:“是好分数么?”
“呃,大概也许可能算是吧。”我不敢肯定的模凌两可。
他松口气,“那就行,问题不大。”
放下毛巾,赵子哲起身,动作自然的扣住我后脑勺,他嘴唇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睡吧。”
“嗯,晚安。”离开客房时,我贴心的帮他关灯。
回到主卧,掀开棉被躺进松软大床。
我翻翻身,枕头隐约还能闻出纪乔于淡淡的烟草气息,闭上眼睛仿佛照旧能依稀看见他侧卧自己身边熟睡的俊美容颜。
我坐起身晃晃脑子重新平躺,眼睛涣散的直盯天花板,右手抚上平坦小腹,感受着自己体内孕育的新生命。
内心仿佛有道声音正在告诫自己——
佟丙丙!你既然已经选择要让孩子出生,那就必须承担当妈妈的责任!
不要再缅怀遥念追思曾经过往,纪乔于只能是你爱而不得的短暂美梦!
“呼……”
我深吸气,调整乱糟糟的思绪。
深夜尤为寂静,只能听见自己砰砰乱跳的不安心声。
不行,不可以!
应该清醒,我必须让自己认清现实。
翌日早晨。
暖阳透过窗帘流泻至床边,楼下传出乒乒乓乓响动将还在睡梦中的我吵醒。
一大清早,赵子哲就开始在厨房捣腾餐食。
头顶睡乱的鸡窝发型,我搓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走下楼梯。
“你在做什么啊?”刚起床嗓音沙哑,我端杯温水走向厨房。
冒热气的西红柿鸡蛋面端上桌,赵子哲抬眼笑道:“我把你吵醒了?正好,快去洗漱回来吃饭。”
我指指餐桌上的便当盒,“这是什么?”
“那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丰盛午餐。”赵子哲掰手指数道:“里面有你最爱吃的茶叶小排骨、甜鸡蛋卷、土豆片、菜花炒肉、花生酱和米饭。我用人品担保绝对既美味又营养!”
我嘴角抽搐,“呃,你喂猪么。”
赵子哲把便当盒塞进帆布斜挎包,不容马虎认真道:“饼子,从现在开始由我负责你的一日三餐,不许在学校食堂乱吃乱买。知道么?”
“是是是,知道了。”我拉开餐椅坐下。
“还有,”他把体温计、钙片和补品药统统塞进帆布斜挎包,接着说:“你要按时测量体温,确保自己身体没有异常症状。最近昼夜温差大,流行性感冒较为严重。多加小心注意……算了,你干脆带口罩出门吧!”说罢,赵子哲将一次性口罩也塞进包包里。
我看着圆鼓鼓的斜挎包,无奈道:“海、海蜇子,我的包包已经装不下啦。”
“问题不大,回头我再给你买个新款式吧。”他拍拍帆布斜跨包,确认物品都装备齐全,满意笑道:“不错,这下我放心了。”
我深度认为他过于夸张:“拜托,只是怀孕而已,我又不是无菌过敏体质,干嘛这样小题大做啊!?”
“呸。”赵子哲夸大其词的说:“瞧你那小竹竿身子,怀孕半个月就摇摇欲坠,等肚子像皮球一般大的时候不得走路翻跟头?我按照网络营养均衡搭配的孕妇餐食,保证让你在最短时间内最快变胖。听我的准没错!”
我滋溜两口西红柿鸡蛋面条,翻个白眼,不以为然道:“真热情,搞得好像你怀孕一样。”
“那可不嘛。”他手指缠绕围裙绑带,表现羞涩如小女生般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其实早就想尝试一下这种生活了,嘿嘿。”
“哦,感觉咋样?”
“还不错。”赵子哲扭扭捏捏的样子让我吃不下饭,他愣愣半秒回过神,恢复常态轻咳一声,严肃道:“记得啊,中午只能吃我给你做的便当,不许——”
“唉!”我重重叹气,捂住耳朵说:“知道了!爸爸!我以后叫你爸爸行不行?你比我还要啰哩吧嗦,简直现代版唐曾念经!”
他戳我脑门,气鼓鼓道:“别做口头巨人行动矮子,别光嘴巴说知道,要用脑子记住!”
“好好好,”我揉揉圆鼓鼓的肚子,开心说:“谢谢赵爸爸盛情款待,吃饱啦!”
“嗯嗯。”赵子哲想起来什么,忽然问:“对了饼子,咱爹喜欢啥东西?”
我沉思几秒,“茶叶茶壶?”
“行,我懂了。”
“海蜇子,关于你父母那边……”我提心吊胆的说:“如果你父母知道这个孩子是纪乔于的……”
“没事。”他指腹堵住我嘴唇,择善而从的说:“我爹娘早就想抱孙子了,得知你怀孕,他们开心还来不及呢。我父母那边没问题,你放一百个心。”
“嗯,可是——”
“还有,不许你再提他。”他不容分说的打断我,提醒道:“你现在肚子里怀的宝宝是我孩子,懂么?”
“懂。”
赵子哲眼底闪过一丝惭愧,他幽幽道:“最好将来别让宝宝知道亲生父亲是谁……”
“不会!绝对不会!”我斩钉截铁的说:“就算被千刀万剐,我宁愿咬舌自尽也绝不可能把秘密说出去!尤其是孩子,我希望宝宝身心健康的生活下去。”
赵子哲凑近蹲下抚摸着我平扁扁的小腹,眼底流露出浓郁悲伤。“我们千万不要步纪家后尘……”
“嗯。”我垂眸揪着衣摆,忧心忡忡感叹道:“也许只有当自己为人母的时候,才能切实理解体会纪伯母选择生下纪乔于擅自抚养的伟大吧……”
“唉,是啊。”赵子哲调整好情绪,鼓励道:“总之!饼子,你要加油喔。来,笑一个,让宝宝知道你现在很开心,孩子才能健康茁壮的成长!”
“嗯!”我裂开嘴傻兮兮的笑笑。
赵子哲捏捏我脸蛋,温柔嫌弃道:“真丑,不过我喜欢~。”
“哈哈,烦人。”我扭头看一眼墙壁钟表,催促道:“妈耶,八点半了!快走快走,我上课要迟到了啦!”
赵子哲坐在玄关不慌不忙的换鞋,“急啥,咱们是三年级的大学生,又不是三年级的高中生。”
我焦头烂额的把他推出家门,“我草,拜托,你是不是没见过临床系人体局部解剖学的任璐老师啊!?”
“没,她咋啦?”
我慌慌张张的锁门,解释道:“她现在是我们临床系导员,人送外号母夜叉!脾气超臭,严厉苛刻,我上课迟到会被她扣学分!”
“卧槽,真假?”赵子哲半信半疑。
“真的!”我拽着他大步流星的向前跑。
赵子哲咋舌道:“啧啧,母夜叉拿你们当小学生么?”
“哎呦,你别提了。”我站在仁泽花园别墅区门口挥手招拦计程车,顺便说:“那母夜叉最近步入更年期,超恐怖!回回想到她大发雷霆吹胡子瞪眼,我都吓得浑身一抖!”
赵子哲坐进计程车副驾驶,“天,说的我都开始好奇她究竟长啥样儿了。”
我在后车座朝他摊开手,“你把手机给我。”
“给。”
打开网络搜索,输入水浒传母夜叉,找到一张凶神恶煞的女人照片,将手机还给赵子哲。
我说:“呐,任璐导员长这样。”
“哟呵,还挺好看。”赵子哲捏下巴细细端详手机屏幕,奇怪道:“咦?你别说,我咋越看越感觉你们临床系导员长的像水浒传孙二娘呢……”
“傻.逼!”我偷笑道:“这就是孙二娘照片。”
“靠,我说呢。”手机塞回口袋,赵子哲亲昵的捏捏我鼻子,气道:“饼子可以啊,居然学会蒙人了。”
“唔,嘿嘿。”我冲他吐吐舌头。
计程车左拐右拐,从20路仁泽花园往西行驶,沿途经过5路麦霸KTV和波斯猫咖啡厅,然后再转弯进入4号路。
“海蜇子,你瞧。”隔车窗玻璃指着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华城私立第二小学,我说:“那是我念的小学嗳,好怀念喔。”
“小学的时候,咱俩还不认识呢。”
我忽然好奇道:“海蜇子,你小学在哪里念的呀?”
“华城私立第一小学。”提及往事,他挑眉道:“你别说,我突然想起来件事。”
“啥?”
“我和松树,”赵子哲倍感无奈的说:“华城小天使幼稚园,然后是华城私立第一小学,华城公立第三中学,再到华城私立第三高中。唉,妈耶,整的像连体婴儿一样。”
“哈哈哈,听说松树小时候暗恋幼稚园女老师?”
“对啊,大概是五岁半的时候吧。”赵子哲转过身,“因为印象太深刻,所以我记忆犹新!”
我扒着车座听故事,“快讲讲。”
“嗯……”他酝酿几秒,道:“我跟你讲,松树天生面瘫却活泼好动,别的小朋友都在睡午觉就他自己一个人玩滑梯。”
“你呢?”
“我当然也在乖乖睡觉啊。”赵子哲摆手道:“哎呀,你别打岔。”
“嗯嗯。”我安静听。
“记得那个女幼师好像25岁吧。”他紧接着说:“她当时特别关照松树,耐心哄他睡午觉,结果最后躺在松树身边自己睡着了。”
“噗——。”我忍俊不禁,迫不及待的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吧,因为松树是个沉默寡言早熟的小男孩,所以躺在女幼师旁边睡不着觉。他盯着女幼师胸部,羞涩的脸蛋涨红,导致精神过度紧张尿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非常配合的大笑出声。
赵子哲说:“不过那位女幼师非常温柔,没有当面揭穿他,而且主动把床单被褥清洗干净了。从那以后,松树小朋友就喜欢上了女幼师,每到晌午必须让她陪伴在身边才能睡着。”
“所以五岁半的松树从那时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姐姐控了?!”
“没错。”赵子哲点点头,替我打开后车门。“所以松树喜欢小明无不道理。”
走进华城大学,我停住脚步。
“啊。”
“怎么了?”
我指指北校门,道:“烹饪学院在南校区,你不该下车。”
“没事。”赵子哲牵住我手,微微而笑:“我上午没课,陪你走到医学院。”
“好。”
兴许是在担忧我阴晴不定的情绪,再或者说他不想空留我一个人胡思乱想。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赵子哲的温柔仿佛从四面八方侵袭进心房紧紧包裹着我。
秋雨停歇,地面潮湿泥泞,坑坑洼洼的积水数不胜数。
赵子哲每每经过一块浸水路砖就开口提醒小心注意,我被他大手牵着,仿佛牵住了自己最光明的未来……
“饼子,医学院到了。”他依依惜别的松开我手,叮嘱道:“上课好好听讲,别开小差。”
“嗯。”我在他转身欲走时喊道:“海蜇子!”
他顿住脚步,转身疑惑:“嗯?”
说出来,我必须说出来。
攥紧胸口衣服,我歉意道:“那个……对不起!”
“怎么了?”他愣怔的不明所以。
“对不起,真的十分抱歉!”傻不拉几的面朝他深深鞠躬,我紧闭双眼不敢抬头。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说道:“我有个坎一直过不去,不想让那件事变成我们彼此心头的硬疙瘩。”
“哪件事?”赵子哲纯良的眨眨眼。
我说:“就是……斑马酒吧,那晚我和哥哥……”
“饼子,就让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都随风飘散吧。”赵子哲折回来,轻抚我脸庞。“我一定会带你去看幸福的彼端,相信我,好么?”
泪水再次涌出眼眶,我吸吸鼻子,努力微笑:“嗯、嗯嗯,我相信你。”
忽然感觉最美不是容颜而是年华,不知不觉,赵子哲陪伴我从年幼无知的中学走进岁月葱茏的高中,最后迈向逐步成熟的大学生涯。
恍惚间,才察觉到自己不是围绕着纪乔于转圈,我的世界里也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从现在开始,佟丙丙要坚强面对生活!尽心尽力扮演母亲角色!
听完临床系人体局部解剖学大合堂两节课,时间悄然来到晌午。
“哇塞!”餐桌对面,汪苏琪发出一声感叹。“天啊,丙丙,你的午餐太丰盛了吧!”
见她咬着筷子垂涎三尺,我便将赵子哲特意为自己准备的便当推到汪苏琪面前,善解人意的说:“吃不吃?”
“吃!当然得吃!必须得吃!”
汪苏琪像饿死鬼投胎似的从便当盒夹出一块茶叶小排骨,随后又犹豫不决的怏怏放回原位。
“怎么了?”
她没滋没味啃着面包,尴尬道:“……我,我最近减肥。”
“为毛?”
她痛苦的趴在餐桌上难过道:“唉!还不是因为表演系那些事儿嘛。听说最近又有舞台剧组来挑人了,专门选长得好看身材苗条的小姑娘。”
我扫视她三围,实话实说:“你不胖啊。”
“啧,话虽如此,我还是得保持身材嘛。”汪苏琪盯着一口未动的午餐盒,纳闷:“丙丙,你不吃么?”
“我、我不饿。”下意识轻抚小腹,我盖上盒子,说:“你不吃算了,我找个人送出去。”
“这么美味的便当,你为什么不吃啊!?”
显而易见,妊娠反应。
但是我没敢告诉她,抱着便当盒快步离开一号食堂。
行走在回医学院的路上,我反复思考琢磨应该将这些饭菜送给谁帮忙解决掉?
首先,我绝对不能让赵子哲知道,其次,我必须表现出是自己吃掉的假象避免让他担心。
不过……像这么丰盛营养的午餐,总不能便宜陌生路人吧!?
正当百思不得其解找不到转手送出去的目标时,一个男人突然从我侧面绿化带窜了出来。
他横空挡住我去路,惊讶万分外加嬉皮笑脸的唤道:“丙丙小姐!”
我脑袋发蒙的看看绿化带再看看苏九昼,严重怀疑他是异时空生物体。
“你……”我咽口唾沫,迷惑道:“你从哪里跑出来的?”
身穿沾满泥土脏兮兮的白大褂,他脖子上挂有听诊器,右手拿小锄头,嘴巴叼着粉色棒棒糖。
天然呆的苏九昼笑嘻嘻说:“那里啊。”
“你,”我感到不可思议,“你在绿化带里做什么?”
“哦!”他把我拉到大槐树下,神秘兮兮的说:“嘘,小声点,千万不要让敌方发现!”
敌方?什么鬼啦!
“丙丙小姐,快躲起来!”
苏九昼像危机四伏般紧张蹲下,他隐藏在绿化带后面,双目直勾勾看向前方,并朝身后的我勾勾手道:“抓紧时间躲起来,敌人来了!”
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跟着蹲下。
“敌人?什么敌人啊?”
顺着苏九昼的视线,我看见不远处有位约莫60多岁头发依旧乌黑浓密的发福老教授正在四处东寻西觅。
“十点方位发现假发教授敌人!”苏九昼像小学生似的喃喃自语道:“嘘,目前敌明我暗,情况一切正常。”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我怀疑他脑袋被毛驴踢过,亦或被门夹过。
“九昼哥,那老头是谁啊?”我莫名其妙的问。
他突然伸出手飞速捂住我嘴巴,如临大敌般刻不容缓的说:“嘘,嘘!我们会被发现的!”
“唔,唔……”
瞪大眼睛呆若木鸡,正当我支支吾吾想说话的时候,苏九昼背后赫然冒出假发老教授。
他浑然不知,还在一个劲儿的做噤声动作:“嘘、嘘!丙丙小姐,你会把敌人吸引过来的!”
“咳咳!”戴有假发的老教授轻咳两声加重存在感。
闻言,苏九昼痴痴的如同电影慢动作般回过头。
阳光穿透枝繁叶茂印照在肮脏的白大褂上形成片片斑驳剪影,他细碎发梢若有似无蹭着我鼻尖。
太近、太近了!
还有,他掌心满是泥土,我鼻息呼吸间全是一股浓浓中药味!
“呀~。”他打哈哈赔笑道:“假发教授,我看您有点印堂发黑,是不是最近肺肾不好哦?抽烟抽多了哦?”
假发老教授掐着腰,脸色瞬间跌青。
“肺司呼吸,肾水亏虚。”不会察言观色的苏九昼自顾自说道:“假发教授,我给您开单药方;半枝莲和白花蛇舌草各50克,山豆根、山慈菇、地丁、海藻、昆布各30克。清热解毒,行气活血,化瘀散结,适用于肺癌。按照我说的抓一副中药,保证您药到病除!”
假发老教授的脸色瞬息万变,一阵黑一阵白。
松开我,他拨开绿化带从潮湿土地里连根拔起一支绿色植物,谄谀献给老教授。
“您看这是我方才种好的白花蛇舌草,现在把它送给您老人家,就当小的我孝敬孝敬您……”
阿谀奉承的苏九昼话音未落,假发老教授一把揪住他耳朵,厉声呵斥道:“臭小子你给我闭嘴!”
“嘶嘶哎哎哎哎哎——!”俊秀五官即刻扭曲,他疼的呲牙咧嘴,不停求饶道:“教、教授,您抓我耳朵干什么。疼疼疼……嘶嘶,轻点轻点啊啊……”
“干什么?”假发老教授将他推进绿化带,面目狰狞的指着满地小坑,阴鸷:“你擅自破坏学校绿化带种植中草药,还敢反问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