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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侧身先让安晓名进屋,随后捏着门把手,笑容满面的说:“那个,纪乔于有事出门了,他不在家。”
夏金灵一件水蓝超短裙搭配米黄吊带衫,头上戴着太阳帽,脚穿白色小凉鞋,后脑勺扎马尾辫,精致漂亮的脸蛋画有淡妆。
她挎小菊花形状的包包,攥链子的手微微缩紧。
“我要进去等他。”
我心想,不请自来就算了,怎么还想私闯民宅?
我依旧笑说:“他可能很晚才会回来。”
夏金灵屡次吃闭门羹很是恼火,她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气愤。
我拒绝她进屋,但可能自己说的太委婉,以至于夏金灵坦然自若的推开我直接擅自走了进来。
“我说了,我要等他。”她不客气道:“请你不要用女主人的身份跟我讲话。”
我关上房门,转身见她还站在玄关处,于是赔笑道:“好,请进吧。”
她身形娇小的站在原地,皱皱眉,理所当然的说:“拖鞋呢?”
既不想让我用女主人的身份与她讲话,又要求我用女主人的身份招待稀客,夏金灵在这方面的自私程度毫不亚于纪乔于。
我弯腰打开鞋柜,找出一双新拖鞋放到地上,像仆人伺候主子一样恭恭敬敬。
夏金灵很满意,她拆开凉鞋穿上布拖,边走边观察屋内环境,最后一屁股坐进沙发。
我回厨房打开冰箱,像迎接贵宾似的礼貌询问:“乌龙茶可以吗?”
“嗯。”夏金灵放下包包,拿出手机正在给某人打电话,看样子估计是纪乔于。
安晓名叼着一片吐司面包窜进厨房,她压低声音小声问:“丙丙,她怎么知道纪乔于住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她不是跟着你一起来的么。”
安晓名不悦的说:“松树开车把我送到小区门口,刚下车就撞见她在附近鬼鬼祟祟。我没有搭理她,结果被她尾随一路。”
“仁泽花园17栋别墅不好找,我上次来的时候也差点迷路。夏金灵用膝盖想也知道你是来找我,她不跟你跟谁。”我将乌龙茶倒入两支玻璃杯。
“哎呀,那怎么办啊?”安晓名咽下一口吐司面包,嘴角边沾满花生酱。
我沉吟几秒,道:“既来之则安之,你别管了,让我会会她。”
语毕,我端着冰镇乌龙茶走到客厅,把饮品放她面前茶几。
夏金灵没能打通电话,外面正值酷暑燥热,不知她在小区门口驻足多久,此时又热又累,拿起乌龙茶咕咚咕咚喝掉半杯。
我落座她身旁,笑容和善的说:“你在这里等他不无聊吗?”
夏金灵清楚明了直说:“我不会走的。”
我依旧保持和颜悦色的职业假笑:“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赶你走。”
“呵。”安晓名语气充满嫌恶,“丙丙都说了,乔于可能很晚才回来,你是打算待一整天吗?”
她硬气道:“没错。”
安晓名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臂,厌恶道:“听不懂吗,言外之意就是你在这里很影响我们的心情。”
她不甘示弱回击:“这不是你家。”
“但这是丙丙家。”安晓名用身份牌打压她:“我是丙丙的闺蜜,有权利说话。”
“什么意思?”夏金灵立马转头看向我。
我不知道安晓名想表达什么意思,尴尬结巴道:“呃……我……”
“你不知道吗?她现在正在跟乔于同居。”
安晓名的下马威十分成功,夏金灵微微一愣,随即眼底闪过妒忌情绪。
我讪笑道:“没事啦,看来你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他。如果他下午还没回来,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不需要。”夏金灵了当回绝我的好意,攥着衣服下摆的手略微收紧。
安晓名把我从沙发上提起来,不友善的说:“丙丙,别管她,你陪我吃早餐去。”
“嗯好。”
我们坐在餐桌前有说有笑,吃着丰盛早餐不亦乐乎。
客厅那边传出咕噜噜的声响,夏金灵脸色微红的看向落地窗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安晓名满手是油的拿着一块培根,故意提高音量说:“哎呀,丙丙,你做的早饭好香呀~。”
我喝口牛奶,不忍心道:“金灵还没吃早餐吧,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安晓名在桌下轻踹我一脚,挤挤眼睛,故意高声说给她听:“哈哈,早餐这么点儿,我们两个根本不够吃,哪儿能分享给其他人呀。再说,这可是你亲手做给乔于的爱心早餐,关系好才能吃!”
夏金灵揉着咕咕叫的肚子,逞强道:“谢谢,不用。”
我凑近安晓名,声如蚊蝇的说:“她多可怜啊,你别闹了。”
“可怜?”安晓名语气充满讽刺韵味的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谁逼她起床不吃饭了?有什么可怜的,你少给我同情心泛滥。”
“……好吧。”我擦擦嘴角污渍,喝完一杯纯牛奶收拾餐桌。
夏金灵觉得无聊,随手翻看茶几上堆放的时尚杂志。
安晓名打开电视机,盘坐在对面沙发看爆笑喜剧片,偶尔发出两声毫无形象的大笑。
我主动找话题:“金灵,你最近没去曼曼服装公司兼职平面模特吗?”
“没有。”她对我戒备心很大,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从包包里掏出一把手枪将我射成千疮百孔。
我挠挠腮,把瓜子盘推她眼下,“要吃么?”
“不要。”
她嘴巴每次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着实惹安晓名不满。
“喂,几个意思。丙丙热情款待,迎不来你一个好脸色?”
她虚情假意的对我笑道:“谢谢,你不用招待我。”
得,自讨没趣。
不想再和她废话,我背倚安晓名晒太阳,慵懒的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正当我马上就要面见周公的时候,耳边响起开关门声。
夏金灵立刻站起身,眼睛亮亮的望向玄关,当即眉开眼笑唤道:“乔于!”
“哦,你什么时候来的?”如山涧清泉般凉爽悦耳的嗓音自门口传来。
方才还紧绷神色的夏金灵瞬间喜上眉梢,她浅笑道:“三小时前。”
纪乔于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来干嘛?”
我像看见领导似的,从安晓名怀里坐直身体。
“来……来看看你。”她脸上晕染开十分明显的绯红。
纪乔于脱掉花衬衫随手丢我脸上,指使道:“喂,佟丙丙,把我衣服洗了。”
我抓下搭在脑袋上满是汗臭味的花衬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夏金灵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他屁股后面,纪乔于走到工作台放相机包,她跟过去,纪乔于转身上二楼,她也尾随其后。
“你干嘛?”纪乔于停下脚步。
“我……”她扭扭捏捏,羞涩的说:“我想和你聊聊天。”
他双手揣进裤口袋,继续向上走,不正经的说:“我以为你要陪我洗澡。”
夏金灵瞬间面红耳赤,站在楼梯上不知所措。
纪乔于指指客厅,头也不回的说:“等着,我洗完澡换身衣服就下来陪你聊天。”
“好!”
夏金灵乖巧听话的折回工作台,她从桌上拿起服装图纸慢慢欣赏。
安晓名讥笑道:“干嘛总是贴呼人家,乔于对你这种平胸小土丘不感兴趣,何必自取其辱呢~。”
闻言,她抬头,生气道:“你说什么,我才不是小土丘!”
安晓名扫一眼她平平无奇的胸膛,挺直腰板故意袒露自己的大波霸,嘲笑道:“呵呵,你那两个馒头不是小土丘难道是大西瓜?”
“你!”夏金灵说不过她,气得怒目直瞪。
我按压太阳穴,头疼道:“小明,你别欺负金灵了,她都快被你气哭了。”
夏金灵气急败坏的澄清道:“我没哭!”
洗完澡,纪乔于穿上干净的淡紫色居家服走下楼,空气中飘散开清新好闻的茉莉花沐浴乳香味。
“乔于,你……你在和佟丙丙同居么?”夏金灵小心翼翼的问。
“谁说的。”他坐工作台上,手里把玩旋转铅笔。
她看向安晓名,弱弱道:“她闺蜜。”
“哈,没有。”他随性说:“暂时住一起而已。”
“为什么?”
纪乔于丢掉铅笔,落座椅子,一边整理图纸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哪来的为什么,我想让她住就住啊。”
夏金灵拉开椅子坐他身边,语气软绵绵的说:“可以不要吗……她住在这里影响你工作吧。”
纪乔于在图纸上画来画去,任性道:“不打扰,倒是你,毛遂自荐?”
她愣怔,“呃?”
他放下草稿,直视她的眼睛,直言不讳道:“你把佟丙丙赶走,谁来代替她,你么?”
“我……”她含羞脉脉的低下头,小声询问:“可以吗?”
“你?”纪乔于轻笑的肯定道:“你是处吧。”
闻言,夏金灵瞬间耳红到脖子根。
“算了,老子可不想对你负责。”他摆摆手,起身踱步到冰箱拿瓶冰镇矿泉水拧开喝。
夏金灵脸上火辣辣的通红一片,她缓缓神,急忙说:“不要你负责!”
“噗——!”他震惊的一口水没咽下去瞬间喷出来。
我呆头呆脑的和安晓名面面相聚,皆不知道这是在上演哪一出。
她犹豫不决,纠结许久,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需要你负责……乔于,我喜欢你很久了……”
“呃。”纪乔于看看我再看看安晓名,略感头痛的搓搓后脑勺,婉言道:“小灵,我讨厌异地恋。”
讨厌异地恋?
啥意思,也就是说如果他不在纽约留学,很可能会答应与夏金灵交往喽?
靠,渣男!
我在心底疯狂鄙视他,并且问候其十八辈祖宗。
“没关系。”夏金灵执意道,“我可以等你大学毕业回国,一直等你。”
“没必要。”纪乔于虽言语冷漠,语气却很无奈。他眼神略带闪躲的看向工作台,手里拧着矿泉水瓶盖,慢吞吞的说:“你等不到,我已经移民了。”
“移民!”我大吃一惊,瞬间面如土色。
“什么?”安晓名没反应过来。
夏金灵没那么伤心,反而乐呵道:“真的吗!你住在哪个区?”
“嗯。”纪乔于舔舔嘴唇,说:“曼哈顿。”
夏金灵眉开眼笑,她兴奋的指着自己深邃幽蓝色瞳孔,开心道:“乔于,我爸爸住在纽约皇后区,很近!”
“嗯,确实很近。”
她异想天开的说:“所以没关系,我可以回纽约生活!”
纪乔于琢磨片刻,如沐春风的笑着敷衍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嗯!”夏金灵眼中像看见希望一样闪闪发亮。
移民……移民……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大字。
他已经移民到纽约曼哈顿了!什么时候的事?纪须岩知道吗?如果哥哥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竟然对此一概不知!
大脑恍恍惚惚回忆起今年一月份,纪乔于通国际电话让我把他的身份信息邮寄到纽约。
当时,赵子哲猜测说——
‘他该不会是想在美国办理绿卡吧?永久居民卡,因为卡面是淡绿色,所以俗称绿卡,用于证明外国人在美国境内拥有永久居民身份的一种文件,相当于第二张身份证。留学生只能申请工作签证,而且必须任职几年才能得到。相比之下,永久居民绿卡有很多福利好处,比如就职工作和生活条件;自由出入国境不需要排队,工作优先入取,将来子女念书学费等同州民,还有享受医疗和社会生活的保障等等。但是要想拿到绿卡,并没有那么容易。硬性资格是学业成绩,获奖荣誉,任职工作;软性条件要强有力的推荐信;客观条件大概为美国驾驶照、信用卡、银行户头、房地产、亲属或家人长期定居等等。’
所有脑细胞都在努力接受纪乔于移民纽约曼哈顿这件事,一股寒冷刺骨的绝望从我心底逐步蔓延开。
“纪乔于!”安晓名放下薯片袋,各种问题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移民的?为什么移民?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看来,并未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大家都不知道。
他被问的一个头两个大,捏着眉心,潦草敷衍:“今年二月刚把绿卡办下来,你激动啥啊。”
安晓名刨根问底:“这是三件事,你只回答了一个。为什么移民,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哦。”纪乔于点支烟,简单道:“移民方便工作,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们……我纯属忘了说。”
看他无辜的态度和单纯的语气,大概可以猜出纪乔于确实只是忘记告诉我们,而并非刻意隐瞒守口如瓶。
一度慌乱不安的心渐渐平息下来,我必须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忘记说!”安晓名咄咄逼人的质问道:“不告诉我们这群朋友也就算了,你为什么对丙丙只字不提?她现在到底算你什么人啊!”
纪乔于注视着我的目光中似乎包含着许许多多复杂的心绪和内容,须臾,他心不在焉的避重就轻:“你们现在知道也不晚,原本就不算什么秘密,别整的好像我有错一样。”
心情因他这句话变得七上八下,纪乔于漠然的态度令我心寒。
我应该头脑清醒的理解;他不是不想告诉我,而是因为刚回国太忙,很多事都凑到一块需要时间一一解决。
但是我现在神志不清,错误认为他在故意东遮西掩,其目的就是不想让我知道。
即便大家都知道又如何,我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他长期定居纽约曼哈顿。
纪乔于究竟在害怕什么?
我想不通,思绪混乱,脑袋一片空白。
“你没错,一点错都没有,错的是这个世界。”安晓名把我拉起来,擅自决定道:“丙丙,你不要再跟他纠缠不清了!他连这么重大的事情都不告知你,由此可见,你在乔于心目中的地位渺小如尘埃。”
“没有……”他收回视线不再看我,心虚道:“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告诉她而已。”
“满口狡辩!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安晓名分外激动的把我往玄关推,愤愤不平的说:“我绝对不允许你伤害她,丙丙,我们走。”
“回来!”纪乔于仓促起身,没拿稳烟头,差点烫伤手指。他心烦意乱的强调道:“我真忘记说了,不明白你们到底生什么气。”
“是啊,像你这种没有心的家伙,怎么可能搞清楚我们为什么生气。”强势的安晓名一针见血道:“也许在你眼里甚至觉得我们莫名其妙,对不对?”
“没错,你们的确很莫名其妙。”纪乔于不慌不忙的从黑色烟盒抽出来一支香烟,接着道:“你们生气的原因真奇怪,这件事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吵来吵去有意思么。”
“呵,你总把别人的关心当成多余。”
安晓名努努嘴,正想长篇大论的教育他,被我开口打断:“别吵了。”
我把她从门口拉回客厅,直视纪乔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你说得对,我们现在知道的不晚。”
“丙丙!”安晓名气不过,连同我也一起骂道:“你真舔狗!”
“……呃,他今天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吗。”我勉强笑道:“小明,别生气啦。来,坐下吃水果。”
安晓名啃着鸭梨,烦躁道:“也就你能容忍他的性子,换做别人早就气跑了。”
说完,她还有意看了一眼夏金灵。
纪乔于没有再理会我们,他手头正在忙于缝制一件半成品的晚礼服。
“丙丙,我们去楼上聊聊。”
我把安晓名带进卧室,她心神不宁的坐到床边,眼中颤动着复杂的情绪。
我读不懂,困惑道:“小明,怎么了?”
“有蹊跷。”她双手抱臂,很肯定的说:“乔于不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或许他以为我知道。”我背倚衣橱,补充道:“冬季一月,纪乔于给我打过电话,让我把出生证明和身份信息等文件寄给他。”
“虽然我没有出过国,但是对绿卡略懂一二。”安晓名猜忌:“以乔于现在的状况来说,他很难在短时间内获取绿卡办理移民手续。”
“此话怎讲?”
“丙丙,你冷静的听我说。”安晓名严肃沉重的帮我分析道:“现在有很多人使用旁门左道取得绿卡,尤其是美国、日本这类国家,省时省力最快办理移民手续的唯一途径只有……”
我被她认真的表情搞得也跟着紧张起来,咽口唾沫,追问道:“只有什么?”
“只有和外国人结婚!”
我纯良的眨眨眼睛,顿觉她在无稽之谈小题大做。
“瞎说。”
“真的!”安晓名紧紧攥住我的手,她掌心冒汗,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佟丙丙,你有必要调查清楚。如果乔于真的因为绿卡移民与外国女人结婚,你怎么办?想想看,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刚刚乔于很明显在拈轻怕重声东击西,我因为太生气被他偷换概念了。现在仔细琢磨掂量一下,我觉得就是这个原因,也只有这个原因他才不方便告诉你。”
“小明……你说的太夸张了啦。”
安晓名咬着嘴唇安静的望着我,没有再过多解释。
挂在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安晓名松开我冒汗的手,“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走了。”
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尽力思考事情始末,全然没注意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卧室。
纪乔于可以对我刁钻刻薄一点,也可以对我冷漠无情一些,再或者重蹈覆辙的伤害我一次,随随便便丢弃我一回……他欲擒故纵的手段太过高明,我玩不过他。在纪乔于眼里,我远远比不上愉悦身心来的重要。
但是,我的感情绝不允许掺杂任何隐情和利用。
我需要亲自验证真假,否则这些不利于自己的猜疑都是毫无根据的瞎扯。
我在卧室足足呆坐两个多小时,若不是因为肚子饿,估计还在出神发呆。
下午光芒柔和,客厅干净明亮,落地窗外绿树成荫,工作台囤积堆放着许多杂乱无章的服装设计图纸。
纪乔于趴在桌子上假寐,明媚阳光刚好洒满他身上每一寸肌肤。精致的五官轮廓仿佛被镀上一圈金边,散发着赏心悦目的迷人气质。
浮世绘日式屏风前面立着半身模特架,它身上穿有一件美丽精致的浅蓝晚礼服。
胸口印有线条交错的暗纹,腰间系樱粉蝴蝶结,裙摆右下角挂着一朵盛开的白色山茶花。蕾.丝流水般锁边,裹.胸深V领设计让整体脱稚显熟。低调优雅的风格,可爱中不是大气,简单不失华丽。
单单只是半身模特架穿着,就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美妙绝伦的公主气质。
好美的山茶花小洋裙!
我惊艳的欣赏着它,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步步靠近小洋裙,就快要伸手触摸到它时,我脚下不小心踩到半截铅笔,像滑旱冰一样整个人直直朝后仰去。
‘咚——!’
我摔了个屁股墩,疼的呲牙咧嘴,还差点把浮世绘日式屏风弄倒。
“唔?”纪乔于从熟睡中惊醒,他迷蒙的看着我,奇道:“你坐在地上干嘛?”
“没,没事!”我窘迫的爬起来,拍拍屁股,问:“夏金灵呢?”
“走了。”他伸个懒腰,眼底满是疲惫。
我说:“啊,这么快就走了,我还寻思招呼她吃晚餐。”
“不然呢,难道还要留下来陪我过夜?”纪乔于抽着烟,吧嗒吧嗒吞云吐雾。
我静静与他对视两秒,笑道:“那件礼服……”
“是你的。”他站起来,胳膊肘随意搭在半身模特架肩头。纪乔于妖艳的笑容几度令我眩晕,他柔声问:“喜欢吗?”
“喜欢!”我一把抱住模特架,心花怒放。“真好看,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嗯。”他眼神堆满宠溺的看着我,“它是你的,你想取什么名字?”
“山茶花!”我说:“就叫山茶花!”
“好。”
我指着折叠整齐存放在工作台上的另外几件衣服,擅自起名道:“那是黑百合旗袍,那件洛丽塔叫公主蛋糕,那件睡衣叫绝色芬芳……”
纪乔于揉揉我头,佩服道:“你脑袋瓜子成天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傻乎乎的痴笑道:“除了这些无关紧要的杂七杂八,我脑袋瓜子里还有你。”
他夹烟的手微微一抖,随即垂下眼眸掩盖某种慌乱的情绪。
“佟丙丙……”纪乔于欲言又止。
“嗯?”我心情平静的欣赏着山茶花小礼服。
“关于我移民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像有苦衷难以言表。“等我想好怎么解释再跟你讲。”
“啊,没事。”我故意假装不在乎,摆摆手,笑的没心没肺。“不用在意小明说的话,我相信你只是纯粹忘记了。”
“嗯……嗯。”
傍晚,我们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虽然内容是我漠不关心的球赛,但是见他看的入神,我便没有过分要求换台。
液晶屏电视正在上演小前锋扣篮的画面,我心思却全然不在激动人心的时刻,而是静静凝望着他侧颜发呆出神。
纪乔于像小孩似的突然打几个喷嚏,我意识到空调冷气开的太足,于是将温度调高了一些。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生怕错过任何一处球员投篮得分的细节。
“小明在楼上跟你聊过什么。”纪乔于冷不丁问。
我怔怔几秒,左手按压着右手无名指上的蔷薇花戒指,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
“我不想再解释关于小灵的事了。”
原来他是在担心我擅自误会夏金灵……
“没有啦,小明不太喜欢她而已。”
纪乔于定定的说:“她不是那种女孩,我不希望任何人误会她,包括你。”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篮球赛进入尾声,裁判员吹响哨子。
他起身离开沙发,慢条斯理的走上二楼。
——她不是那种女孩,我不希望任何人误会她,包括你。
那种女孩,哪种女孩?
纪乔于,你知不知道自己无心一句话就能将我伤的体无完肤?
我住在这里,安晓名再三逼问他与我的关系,纪乔于愣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夏金灵不是那种女孩,我就是吗?
……为什么你总是刺激我脆弱敏感的神经……
我失落的望着他踱步进卧室的身影,全身像被浇灌一盆凉水般半天没缓过神来。
胳膊肘往外拐是纪乔于的常态,事情突发,他选择相信五个模特。夏金灵想和他保持暧昧关系,他不仅对我们没有任何解释,反而站在她那边要求我不许误会。
我的误会于他而言有那么重要吗,答案是不重要,他不希望夏金灵的人品受到影响而已。
呵呵,我做了纪乔于这么多年的友人丙,但凡发生一点事,从没见过他站在自己这一边。
也许这就是最可悲的地方,因为纪乔于早已习惯我像金鱼屎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怎么撵我都不会离开,所以他大可以理所当然的伤害我。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时此刻,连我都想骂自己一句傻叉了。
凌晨,我失眠睡不着,索性下楼看电视。
午夜档频道正在播放蝙蝠侠DC动漫,看着小丑和哈莉·奎茵复杂极端充满绝望与犯罪的黑色爱情,我由衷羡慕他们。
其实我觉得小丑爷根本不喜欢小丑女,但是小丑女却因为小丑爷而改头换面。她被丑爷猖狂病态的性格所吸引,不惜一切代价闯入他的世界,渴望变成他,成为他。这样被抑郁黑暗包裹的爱情,愿意为之付出倾尽所有的极端感情,是我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假如我有安晓名一半的勇气那该有多好?
如果我放弃华城安逸的生活,离开亲朋好友,丢掉华城大学入取通知书,抛弃自己的舒适圈子。直接收拾行李箱,跟随纪乔于私奔,去往陌生城市,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纽约州。我与他念同一所学校,延续高中同居生活……我的命运会不会产生巨大转折?
我缺乏哈莉·奎茵的觉悟,也没有安晓名敢于付出的勇气,我在羡慕别人爱情的同时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背后为之付出的代价……
“喂,懒猪,醒醒。”
迷迷糊糊感觉纪乔于翻动着我的眼皮,我打掉他的手,翻个身咂咂嘴继续睡觉。
“我擦,太阳都快下山了,你怎么还睡觉!”
太阳下山?我明明记得自己刚睡啊。
“很好,你再不起床,我就直接走了。”纪乔于的声线由近及远,“晚宴你别去了,好好休息吧。”
晚宴?什么晚宴……哦草!华城上流社会设计圈的时尚晚宴!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
头晕目眩,我背倚沙发,揉着惺忪睡眼,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我睡了多久?”
“鬼知道啊,我上午发现你躺在客厅地毯上打呼噜,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挪到沙发上。我出门跑完两趟杂志专访的通告,下午回来你还窝在沙发睡觉。懒死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大懒虫啊,真奇葩。”
我端起玻璃杯喝口水,扭头看向纪乔于,不……他不是纪乔于,他是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正站在落地镜面前打领结,他今天穿着正统的黑色西服,裁剪合身的外套和裤子衬得纪乔于身材修长,挺拔英气。
他转身面朝我,胸前别有一朵淡粉山茶花,与我晚礼服裙子上那朵白色山茶花刚好是一对!
我第一次见纪乔于穿这么正式的西装革履,恍惚间有点看呆。
他低头看看手腕薄表,命令道:“我限你三分钟之内结束洗漱,否则,老子就直接骑车走人。”
“啊?三分钟,怎么可能!”
“3。”他掐着时间倒数。
“不要啊!慢点,慢点!”我速度穿拖鞋跑上二楼卧室。
纪乔于站在客厅拉长音:“2——。”
我焦头烂额的拧开水龙头冲脸,因手忙脚乱导致自己差点被冷水呛死。
“1——。”
“慢点,慢点啊啊啊……”我火急火燎跑下楼,险些摔跤,嘴角还残留着牙膏泡沫。
“喂,花痴女。”他朝我勾勾手,狡黠的笑道:“过来。”
我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乖乖坐好。
他不容分说的命令道:“闭眼。”
“干嘛?”
“啧,安静点,让你闭眼废话真多,最好连嘴巴也闭上。”
“哦。”我听话的闭上眼睛,等半天没有下一步指示,于是睁开睛好奇问:“你该不会是要吻我吧?”
纪乔于从客厅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化妆包,威迫道:“你再开这种玩笑,我就让你明天下不来床。”
“唔,好。”
“好什么好,闭眼!”
他扼制住我的下巴,将香奈儿妆前乳均匀拍打在我的脸蛋上,搭配兰蔻粉底液,轻扫圣罗兰定妆粉,涂抹阿玛尼黑管珠光粉唇釉,晕染CANMAKE珊瑚眼影,增添资生堂嫩橘腮红……
我素颜蜡黄,在纪乔于精心细致的打扮下变得白皙且漂亮。
“大功告成。”他很满意自己的化妆技术,把我推到镜子面前,柔声道:“睁开眼睛吧。”
我缓缓睁开双眼,镜中映照着一位脱胎换骨的自己。
眼睛明亮清澈,底部似有秋波荡漾。唇齿红白,肌肤吹弹可破,纤细浓密的睫毛漆黑闪亮。化妆品把鼻头上较明显的雀斑遮挡的干干净净,连细微小痘印也看不出来了!
“天!这,真的是我吗?”我呆呆地面对镜子痴痴说。
纪乔于抿唇浅笑:“当然,再丑的女人画完妆都会很好看。”
“……”勉强当做他是在夸我。
穿上纪乔于为我亲手设计量身制作的山茶花小礼服,他忽然凑近,微凉手指掠起我额前刘海,动作轻盈的仿佛羽毛扫过心尖,令我心脏忍不住加快跳动,小鹿乱撞。
我怔怔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放大的俊美容颜,纪乔于的呼吸若有似扑在我面颊,虚虚痒痒。
“干嘛?”
以为他要吻我,结果却是将一片绿色叶子发卡固定住我的刘海发丝。
纪乔于从桌下拖出来一个长方形纸盒,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双白色的细高跟鞋。
他弯腰,托起我的脚,亲手为我穿上高跟鞋。
沉浸在纪乔于突如其来的温柔里,我呆头呆脑的说:“你对所有女孩都这么贴心吗?”
“哈?”他站起身,没控制好力道的推了我一把。“不是所有女孩都能享受我的提鞋服务,知足吧你!”
我踉跄几步,扶住桌子,笨笨的笑道:“嘿嘿,荣幸之至~。”
考虑到我穿裙子不方便坐机车,纪乔于特意联系万松开车来接我们。
半小时后,我们如期而至。
纪乔于跳下车,朝我伸出手,体贴的说:“小心点,别崴脚摔跤,别给我丢人现眼。”
“嗯嗯。”
我一手抚裙,一手紧紧握住他,小心翼翼的走出车子。
华城时尚设计圈晚宴声势浩大且隆重,来着非富即贵。上流社会弥漫着纸醉金迷的气息,华丽的场面不想是一场简单聚会。
放眼望去,踩着红地毯步伐款款走进酒店的各色男女皆是经常出现在电视杂志上的明星人物。
有我认识的电影电视剧演员,知名歌手,还有我不认识的珠宝设计师、高跟鞋设计师、内衣设计师,男款服装设计师、女款服装设计师……总之五花八门,而且他们长相外貌也形态各异。有啤酒肚秃头顶的中年老男人,有雍容华贵的中年老女人,还有年轻气盛的另类小伙,冒冒失失的可爱少女,更甚者还有五六岁小孩……完全可以用龙鱼混杂四个字概括。
纪乔于注意到我不断扫视周围人的视线,他压低声音说:“那些小孩是童装模特,你可别小巧他们,一个月的薪水比你三年生活费都多。”
“妈耶。”我震惊的只会说这一个词。
五星级明圆酒店门口全是黑压压的人头,黑衣保镖们手拉手将数不胜数的媒体记者挡在红地毯两侧,单反相机刺目的闪光灯不停打在每一位进入会场的贵宾脸上。
二楼,花纹大门雕刻复杂精美,两旁站着穿戴得体恪尽职守的服务人员。
纪乔于拿出邀请函登记,其中一位侍者礼貌问道:“纪先生您好,请问这位小姐是?”
“女伴。”他抓起我的手轻轻放至臂弯,笑容如三月春风般温暖,美的那么不真实。
侍者鞠躬行礼,推开花纹木门,毕恭毕敬的说:“欢迎两位贵宾,祝二位有一个美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