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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城市街道只有几盏昏黄路灯照亮视野,星空像一张布满繁密棋子的棋盘。
玛莎拉蒂安静的车厢内,我眼眶湿润的凝视纪须岩,他清晰的眸子倒映着我哀愁苦恼的面容。
说出来,我一定要说出来!
“哥哥。”我深呼吸,坦坦荡荡的说道:“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交往。”
他的俊脸附有一贯温柔,听完我的话,神态并没有太大变化。纪须岩也许早已料到答案,所以尽可能保持平静的心态接受现实。
“噗——哈哈哈。”对视三秒钟,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我从未见过这样不顾形象大肆欢畅狂笑的纪须岩,一时间歪着脑袋看的出神。
须臾,他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抬手轻蹭眼角,随即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小妹……我果然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呃?”
他深深叹气,缓缓抬起头,那充满温柔且无奈的眼睛将我心底所有的紧张全部驱逐。
“没事!”纪须岩伸手揉乱我的发型,故作快乐的说:“很高兴在我们没有重新陷进去之前,你能坦率的拒绝我。”
我轻咬下唇,沉默的望着他。哥哥一点儿也不开心,可是他却装出很放松的样子,大概是不想让我心存愧疚感吧。
似琉璃般通透明亮的琥珀眸子,曾经照亮过我整个世界。
我曾贪恋过他的温柔,眷恋过他的怀抱,依赖过他的温暖。而现在,自己不得不学会释怀,坦然率直的面对内心最真实想法。那就是——我们不会重蹈覆辙。
“晚安。”他解开车门锁。
我跳下车,指指自己嘴角,不放心的提醒他:“哥哥,明天记得再擦点药膏。”
“好。”
“晚安。”我目送车子消失在幽深的暮色中。
2011年元旦节假期第三天,我起个大早,推开窗户呼吸外面的清新空气。
昨夜刚刚下过鹅毛大雪,今天所见之处遍地都是雪白色。冬季晨曦阳光柔和不刺眼,晨风夹杂丝丝凉意灌入屋内,让我忍不住打个颤栗。
干净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我觉得这是个适合搬家的好天气。
是的,我决定搬离黄金家园,回13号弄堂居住。因为赵子哲离开了出租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在那里。与其孤苦伶仃的生活,不如回父母家居住,节省一笔开销。
简单解决过早餐,我便拨打电话联系搬家公司,那头工作效率极高,我刚回出租房,三个壮汉就紧随其后的来了。
把所有东西整理出来搬上厢式货车,直接一趟送进弄堂,服务周到,价格便宜。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临走时还送我一颗棒棒糖,说下次有需要再联系他们。
我撕开包装袋,将棒棒糖塞进嘴里。走近老年人锻炼器材,双脚踩上钢铁踏板,前前后后的摇晃身子,胳膊肘搭在扶手上拿着手机联络房东,商量退还房租的事宜。
经过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房东看我是穷学生,所以房租仅扣除到1月,其余部分全额返还。
我接收到来自银行卡的简讯消息,立即跑出弄堂,去附近的银行提现。
小心翼翼将一摞现金塞进包包里,走出工商银行,我点开手机通讯录,拨通赵子哲的电话。
几个月前,他擅自将房租续费了两年。如今这些钱,我必须亲自还给他。
电话嘟嘟两声,听筒传来熟悉的男性嗓音。
“喂?”
“是我。”我左手搓揉外套下摆,右手举手机说道:“海蜇子,你有时间吗?我想见见你。”
“呃——”电话那头环境嘈杂,他声音模糊不清的说:“抱歉,我今天没空。”
我怀疑他要挂电话,便急忙说:“海蜇子!我一定要见你!”
“明天学校里见面不行吗?”他为难。
“不行,”我执意摇摇头,坚定的说:“你很忙吗?在哪里?我可以去找你。”
赵子哲沉吟半晌,交代道:“我在市医院复查。”
“好,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挂断电话,我以最快的速度跑进二号线地铁站。
由于13号街道相隔市中心甚远,需要先乘坐二号线地铁然后再转一号线地铁,折腾过去抵达市医院最少也需要几十分钟。
我怕赵子哲等不及先离开,所以刚进地铁就疯狂的给他发简讯消息,让他一定要等自己。
明明还在元旦节小假期,地铁中的人却挤得像罐头里的压缩牛肉一样,半点缝隙都没有。
上上下下地铁的人群络绎不绝,我被推推搡搡挤来挤去,还没等喘口气的功夫整个人被压到了中间扶手栏杆旁边。我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赶紧抓住栏杆,幸免自己差点儿被挤出车门。
像火烧眉毛一样跑进市医院,旁人肯定错误以为我身体发生了什么大病急需医疗救治。
终于在三楼骨科复查室门口看见赵子哲的身影,他左手还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
“海蜇子!”我大喊一声,赶紧跑过去。
赵子哲见我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疑惑道:“什么事这样着急见我?”
“我们……呼呼呼……”
他右手递来一瓶没喝过的矿泉水,安抚道:“别急,润润嗓子慢慢说。”
我拧开瓶盖,仰起头大喝两口,调整紊乱的呼吸,定了定神,看着他说:“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谈谈?”
“行吧。”
市医院康复楼的后花园,这里专门提供给受伤的病人散步锻炼身体。
我们静立澄澈湖边,光秃秃的树枝上隐隐有麻雀鸟鸣声传来,遍地白雪皑皑如梦似幻。
“说罢。”他落座公园木质长椅。
我紧握自己双手,先问:“你左胳膊的伤势如何?医生怎么说?”
“小骨折而已,很快就能康复,不必担心。”赵子哲的语气略显生冷。
“哦对!”我站他身侧,突然想起归还房租的事情。“我找找……”
赵子哲抬眸见我埋头在包包里翻东西,于是问:“怎么了?”
“呃,等一下。”我的手在包包里乱七八糟翻弄,嘴里嘟囔道:“奇怪……我刚刚明明有放在最里面啊!”
“什么?”赵子哲一头雾水。
我急忙蹲下,顾不得脏兮兮的路面,将斜挎包所有东西全部一股脑的撒出来放到地上。
湿巾、纸巾、卫生巾、皮夹、家门钥匙、发卡皮筋、口罩、手套、中性笔、小记事本……
我仔细翻找,确定没有牛皮袋的踪影,又双手抓起包包抖擞两下,结果已经是空空如也,再也掉不出来什么东西了。
“见鬼!”我低吼一声,随即额头冷汗淋漓。
赵子哲不明所以的问:“饼子,你到底找什么?”
“一万块钱。”我心如擂鼓,有股不好的预感。
“一万块……钱??”
“是的,一定是掉在某处了!”我把东西胡乱塞回包包,急匆匆站起身往回走。
我强行让自己冷静镇定,不要慌,仔细想想!
首先,自己从银行提现之后,把一万多块钱的房租塞进牛皮纸袋,紧紧地包裹起来,然后放在斜挎包包最里层。
紧接着,我就一溜烟小跑进二号线地铁站。虽然没有遭遇咸猪手臭/流/氓,但是在人满为患的列车里,确实近距离接触过不少陌生人。他们或触碰我的后背,或挤到我的面前……
钱,应该就是在我挤地铁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偷走了!
赵子哲忙拉住我,拧眉道:“怎么回事儿?”
“可恶!”我双手攥拳,神色紧张的说:“来不及了,我们必须去地铁站报警!抓紧时间兴许还能把丢失的一万多块钱找回来,如果再墨迹下去,恐怕连一毛钱都没了!”
赵子哲被我稀里糊涂拉进计程车,满脸疑问:“所以你今天一定要见我的理由是——还钱?”
“对。”我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也不对!”
“啥啊?”赵子哲搓搓后脑勺,愈加疑惑:“你啥时候欠我钱了?本人怎么不记得……”
“不是我欠你的,那一万多块钱是黄金家园出租屋的房租。”
我坐在车厢里,望着飞速而过的窗外风景,心急如焚。
赵子哲后知后觉,“原来如此……等等,你为什么退租?”
“呃,因为……”我收回视线看向他,实话道:“因为你不在了,我不想一个人继续住。”
赵子哲哀怨道:“唉!咱们这是搞毛啊?”
“是啊,搞毛啊……”
早知如此,我就不搬家了!老老实实住在黄金家园,等赵子哲消气,也许他会再从学校宿舍搬回去。结果现在,捡芝麻掉西瓜,反而弄巧成拙,白白丢失一大笔金额。
糟糕透顶,我真差劲!
“其实——”赵子哲懊恼的扶额,声称:“我住进学校宿舍就马上后悔了。似乎早已习惯每天为你做早餐,替你收拾屋子洗衣服的生活。可是灰头土脸的搬回去,感觉有失颜面,所以寻思找个合适的借口再说……”
何止他后悔,我连肠子都悔青了。
我们火急火燎的跑进地铁站警卫值班室,向管理人员详细阐明丢钱的事情。
警察调取一号线和二号线的监控录像,几个人仔仔细细寻找犯罪嫌疑人。
电脑显示器监控录像非常清晰的抓拍到小偷窃取钱财全部过程——
屏幕中,起初我怀抱扶手栏杆,由于人群拥堵,斜挎包包刚好在自己身体侧后方。就在这时,列车门开,又挤上来一批乘客,其中就包括此次作案嫌疑人。
小偷是一名男性,身高约莫178左右,身穿军绿色羽绒服,背部有些佝偻,头戴黑色针织帽,一次性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具体五官根本看不清。
他在我走下二号线地铁时,偷钱动作娴熟,如顺藤摸瓜,轻而易举的就将外层包裹牛皮纸袋的一万多块钱现金给偷走了。
监控录像切换画面,那时傻乎乎的我还不知道自己丢失了钱财,径直从地铁出口离开。而小偷却转身重新走进二号线地铁,原路返回,不见踪影。
“靠!”赵子哲气得不轻,吹胡子瞪眼:“这该死的家伙!”
我向几名人民警察投以求救目光:“警察叔叔,求求你们,一定要帮帮我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名较为年轻的小伙警察安慰道:“佟姑娘请放心,我们肯定把小偷捉拿归案。”
简单做过笔录之后,警方就说让我们回家等消息,只要抓到小偷绝对第一时间与我们联系。
然而……我并不打算走。
我坐在警卫室门口,郁闷的托腮,望着眼前行色匆匆的人群,心情像吃掉一坨大便似的难受不已。
眼前递来一瓶热乎乎的罐装咖啡,我抬眸,无精打采的说:“谢谢。”
“回去吧。”赵子哲坐到我身边。
我撬开易拉罐,小抿两口,摇摇头说:“不行,我想在这等消息。”
“小偷又不傻,像偷奶酪的老鼠,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再现身地铁站的。”赵子哲非常现实的说:“就算你蹲在警卫室门口,寻找小偷的进度也不会加快啊。饼子,你知道华城总人数有多少吗?”
我初中地理满分,“120万人左右。”
“是啊,要想从120多万人里面找到小偷,犹如大海捞针!更何况,人流不断,每天都有外城的人进来,内城的人出去。说不定小偷现在早就逃之夭夭跑到外面的省市了……你觉得咱们在这儿干巴巴着急,有什么用呢?”
我彻底绝望,泪水顷刻间滚滚而下:“呜呜呜!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万多块钱不翼而飞吧?总会有什么办法的对不对?警察叔叔会抓到小偷的!”
“已经不翼而飞了……”赵子哲叹口气,将我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来,为稳定我糟糕低谷的情绪,他附和道:“对,对,咱们华城警察不是吃素的,小偷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嗯……嗯……呜呜呜……”
他揉揉我的脑袋,说:“不过现在,我们应该先找地方吃午餐。只有填饱肚子,才能有力气帮警察叔叔一起抓小偷,对不对?”
我感觉他像哄三岁小孩,不过多少管点用。
我吸吸鼻子,停止无用的哭泣,重重点头说:“嗯,先吃饭吧……”
“好嘞,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没胃口。
赵子哲弯腰很自然的牵住我手,他和值班警察简单打声招呼,便带领我慢悠悠的离开了地铁站。
落座家常菜馆,等待上饭途中,我拿一块纸巾撕扯的七分五裂,以此来展示内心满满的愧疚和自责。
“不过话说回来,”赵子哲一边收拾桌面碎纸屑,一边说:“你为什么想到还我现金?那么多钱,应该直接银行卡转账啊。”
我微微一愣,垂下眼帘,吞吐道:“……还钱是借口。如果直接约你见面,我觉得自己肯定会被你拒绝,所以干脆拿还钱当幌子。实际上,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啊。”他大概心底有数,试着猜测:“是跟……继续演有关吗?”
“嗯。”我想解开先前的误会,于是明确告诉他:“我和哥哥说清楚了,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但是关于错误的那一夜……我到现在没有明白到底是萧悦芙的所作所为,还是纪须岩幕后指使。还有学校里到处张贴的绯闻海报,萧悦芙亲口承认照片是她偷/拍,不过她一直强调是纪须岩逼她做的。”
顿了顿,我发现赵子哲正在认真倾听,继续道:“所以海蜇子……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我知道,轻易原谅没有意义。但是我不想被你冷落……我们……我们做回好朋友,行吗?”
两盘冒着热气的家常菜端上桌,隔着缭绕的白雾,他忧伤的眼神若隐若现。
赵子哲单手拆开一次性筷子,扒两口米饭,声音柔和的说道:“先吃饭吧。”
“对不起……对不起……”说着说着,我嗓子哽咽,眼眶再次湿润。“我真的很没用,不懂得珍惜你,让你伤心难过,害你左臂骨折,还把那么多钱给弄丢了……呜呜呜……对不起……我就是个扫把星,谁摊上谁倒霉!呜呜呜……”
我越说情绪越激动,哭声愈来愈大,惹得邻桌吃饭的陌生人投来怪异好奇的目光。
赵子哲无所适从的左右看看,轻欠身子凑近我,小声说:“好啦,好啦,饼子,你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
“呜呜呜,呕——!咳咳咳!”我抽几张纸巾擦鼻涕,唾沫呛到嗓子眼差点儿憋过去。
赵子哲无奈的说:“别哭了,小泪人儿,我打心底根本没有记恨过你!”
“真的吗?”
我哭哭啼啼的看着他,意图从他亮亮的黑色眼睛里寻找到‘诚实’。
“真的!”赵子哲把一块鱼籽夹我米饭碗里,说:“快吃吧,这菜冷掉口感不好。”
“嗯嗯!”我瞬间眉开眼笑。
“唉。”他摇摇头,嘟囔道:“真不知道我喜欢你啥,天天找罪受,还偏偏放不下!”
我挠挠头,嘴里咀嚼着米粒和鱼籽,吐字不清的接话道:“是啊,海蜇子,从以前我就总是问你。你到底喜欢我啥啊?”
“傻里傻气!”
“啊?”
“我说,我就喜欢你这股子傻里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