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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嘴的瓷勺塞进嘴里,触碰到我的牙齿,米饭硬生生堵在口腔,咽不下去,也不敢吐出来。
怀疑自己快噎死了,我却连一个‘不’字都讲不出来。
纪乔于强行喂我皮蛋瘦肉粥,白色颗粒状大米顺着嘴角不停漏出,我想抬手擦拭,他捉住我的手,不容置疑的命令道:“舔干净!”
我发着抖,像只听话的小狗,湿润的舌尖慢慢舔干净残留在嘴角的大米饭。
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我懂,他也没必要这样凶残的对待我吧?
旁边的萧悦芙怔怔看呆,赵子哲出声阻止道:“住手,你看不见饼子不想吃吗!”
眼眶不知不觉再次湿润,未经允许,泪水无声无息吧嗒吧嗒砸在他的手面上,弄脏了他的手。
纪乔于微微一愣,我以为他要生气,仓皇卑微的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米饭堵在嘴里,我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说:“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随手将瓷碗一丢,突然抱住我,心疼的发颤说:“别吃了。”
“我吃,我要吃,真的很好吃,我觉得饿了,我都吃干净。”我恍惚中好像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骑着小木马摇摇晃晃,身旁是打蒲扇的父亲,还有端着米粥喂自己的妈妈。
纪乔于不会做饭,上次差点炸平厨房,他只会做皮蛋瘦肉粥,尽管味道总是齁咸,可他真的只会做这一样食物。
逼迫我,体贴我,威胁我,照顾我,这算什么呢?
他的喜怒无常,总是让我心生恐惧。
纪乔于捏着小瓷勺在碗中不停翻找松花蛋和肉末,他凑到嘴边吹吹,再送到我面前。
我张大嘴,一口口囫囵吞咽。
他声音温柔的说:“慢点吃。”
我重重点头,吸吸鼻子,将委屈化作食物全部咽进肚子里。
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我第一反应居然是轻生。
如此不负责任,我不配做孩子的母亲。
我对不起含辛茹苦拉扯自己长大的爸爸和妈妈,对不起自己的人生,更对不起自己的身体。
我赌上自己的一切才得以拥有他的全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为何这么脆弱呢,好像一碰就碎的水晶鞋,不堪一击。
我强攥坚强,冲所有人微笑,说出的话却带着隐隐呜咽:“我没事的,海蜇子,芙蓉,你们别担心。”
“饼子……”赵子哲一脸苦涩,动动喉结,最终把即将出口的话咽回去。
“饼饼,”萧悦芙握住我的手,传递朋友之间的温暖,她镇重其事的说:“你要好好吃饭,照顾肚子里的小宝宝。”
我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呵,可怜的宝宝,纪乔于根本不想要他!
不知道今天哭过多少次,眼睛肿的像个核桃。
纪乔于站在露天阳台外面,烟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灰缸堆满烟头,他不知死活,唯恐自己的肺部健健康康。
我摸着平坦的小腹,冷静下来才意识到真实感。
思绪慢慢归回大脑,驱赶阴霾,恍惚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体内正在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是我和纪乔于的孩子。
我没有当妈妈的觉悟,更没有条件孕育宝宝。
我害怕动手术伤害自己的身体,更害怕挺着大肚子面对学校里一双双异样的眼光。
爱情是毒药,我已经上瘾。爱情像一场病,我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反正我早已习惯一个人悲伤,但不能拿孩子的未来开玩笑。
纪乔于接到曼曼服装公司的电话,推开落地窗门走进卧室。
他说:“我要去上班了。”
我身体软的像一滩泥巴,连抬手抓住他的力气都没有。
望着他没有半点留恋离开的身影,我揉着发肿酸涩的眼睛,卷缩在床上,可怜的像一只无人问津的流浪狗。
大学课程刚刚开始,赵子哲和萧悦芙不敢旷课一整天,所以中午离开了出租房。
纪乔于走后,我根本无法一个人待着。
我穿上一件薄薄的卫衣,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大街小巷。
苍茫阴冷的天空突然毫无征兆下起秋雨,四周的行人匆匆忙忙四处躲雨,我却仰起头绝望的看着铅灰色的天空,任由雨水敲击打着自己的面颊。
冰冷的雨水流进胸口,心脏的温度都凉了。
我坐在一棵大樟树下,妈妈打来电话,关心我独立生活的状况,声音听起来很愉悦:“丙丙啊,大学怎么样?课程紧不紧张?明天休息日,你回家一趟吧。我和你爸爸特意跟工厂请假了,妈妈在家准备你最喜欢吃的大肉饼。你今天见过乔于吗?问问他喜欢吃什么,妈妈一起做了。”
我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很开心:“嗯,谢谢妈妈。不过临床专业学习繁忙,最近可能没时间回家。他最近工作也很忙,暂时抽不开身。等我们有空的时候,肯定回去!”
“宝贝闺女,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我摸一把被雨水打湿的脸,轻松笑道:“没什么,昼夜温差大,晚上踢被子,不小心感冒了。”
看来生病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能算个借口。
母亲李英勉强相信,手机进水,通话被迫终止。
我垂头丧气收回手机,终于压抑不住捂着脸哭起来。
车轮卷起路面坑洼堆积的污水,一辆白色玛莎拉蒂跑车从自己面前经过,慢慢的又倒车回来停到我眼前。
车窗缓缓下降,纪须岩出众的外表赫然显现。
“小妹,快上车!”
躺在纪乔于身边也好,坐在纪须岩身旁也罢,无非是路过一道深渊,再步入另一间地狱罢了,没什么区别。
“不用,咱们不顺路!”我固执的拒绝道。
意识到自己刚刚哭花的眼睛,似乎暴露什么,惊慌失措的低下头,不巧却让他早已看穿。
纪须岩下车,没有带伞,淋着雨小跑过来,他弯腰刚想牵我,手停顿在半空中,想了想收回去,好心好意说道:“先上车吧,你要去哪儿,我载你。”
“回家。”我无视他的关心,转身就走。
他一手挡在自己眼前遮雨,一手慌忙拉住我:“小妹,别闹了,淋雨很容易得重感冒!”
我还是第一次见纪须岩担心同时夹杂发怒的表情,我们分手的时候,也不见他如此关心过我。他云淡风轻微微而笑,像卸掉千斤重累赘似的。事到如今,再来关爱我有个屁用!
“松手。”我声音冷到极点。
他执意捏着我的胳膊往车里拉,像绑架。
“你不要管我!”我垂死挣扎。
“我不管你,现在谁能管你?”
我愣怔半秒钟,纪乔于也曾经说过这类话,到后来,他比任何人都凶狠的打我,欺负我。
副驾驶车门被锁,我像个落汤鸡,浑身湿漉漉的沾脏了他的座椅靠背。
他并不介意,从车座后方的夹层中找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动作轻柔的帮我擦拭头发。
我倍感无力的说:“真的没事,你别管我了……”
纪须岩表情严肃,并未出声。
我在心里盘算着,从行驶中的车窗跳出去,危险程度会不会导致自己身体骨折?
看着车子回家的路线那么熟悉,我才想起来,他也住在3号街,黄金家园。我在7号楼,他在10号楼,距离竟然这么近。
不同的是,10号楼到20号楼属于高档住宅区,跟我的出租房无法相提并论作比较。
我站在门口踌躇不安,纪须岩把我推进屋。
踉跄几步,我直直朝地板倒去,他伸手一把将我搂进怀中,浓郁的咖啡香气顷刻间席卷鼻息。
我像触电般推开他,最终还是没站稳摔倒在地。
他赶忙蹲下,大手揉着我的腰,细细的关心道:“疼不疼?我明明都拉住你了,为什么还是没站稳。”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多么讽刺!半年前,我是纪乔于的嫂子,半年后,我是纪须岩的弟妹。
我像个疯婆子,裂开嘴诡异的笑着:“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纪须岩试图扶我,我打掉他的手,吃力的撑着自己身体爬起来,口袋中浸水的怀孕化验单硬邦邦掉到地上。
佟丙丙,19岁,孕期25天。
几个大大的字,生生刺疼自己的双目。
纪须岩拧眉,弯腰拾起化验单,扫视上面的内容。
我一把从他手中夺走怀孕化验单,狼狈至极的吼道:“不许看!”
“可是我已经看完了。”
他不悦的拿着毛巾,控制不了力道狠狠擦着我满脸的雨水。
我感觉自己仿佛被他活生生擦掉一层皮,闭着眼睛嘟囔道:“你轻点儿……”
闻言,纪须岩这才放缓动作。
“小妹。”他叹口气,捏着自己的手机,与我商量道:“我认识市医院最具权威的妇产科医师主任,你的情况,我会详细告知他。你准备什么时候——”
我逞强道:“谢谢,我不需要。”
纪须岩愕然几秒钟,随即说道:“我也认识月子中心的医师,如果你想把孩子生下来,我也能——”
“谢谢,我没办法生。”我语气生硬。
纪须岩愁眉苦脸,怅然若失的说道:“小妹,你别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好吗?让我做点能弥补自己过错的事情……”
“你弥补不了,”我把毛巾甩他脸上,离开沙发,气急败坏道:“这辈子,你永远都弥补不了利用我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