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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草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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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乔于是校园里面少见的混子,上课不学习,下课打篮球,迟到早退,天天泡吧。

    像个网虫,更像个糜烂在班级中的肿瘤。

    就连班主任都拿他没的办法,毕竟纪乔于的父亲是校长。也许人就是这样,为保住自己的一席之地,不得已对待某些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十分的崇拜这样的人设,就像漫画书里那类玩世不恭的男主角。

    刚好纪乔于偏偏就是这样的男孩儿,所以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我毫无防备的喜欢上了他。

    但这件事,纪乔于肯定是不知道的,因为他从来没有把我当做女孩儿看待。

    这样就很好,非常好,我想,我们的关系最好这样维持一辈子。

    我徒步从华城第三高中走回13号弄堂,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脚丫子走麻了,膝盖酸的要命。

    纪乔于的妈妈通过厨房窗户看到我,喊道:“丙丙来啦,门没关,快进来吧!”

    “伯母好。”

    我在玄关脱下鞋,来到厨房,弯起袖子主动帮她摘菜。

    纪乔于家算的上是弄堂里面为数不多的富裕家庭,但同时也是为数不多的单亲家庭。

    跟我和谐的家庭不一样,纪乔于是校长的私生子。

    从七嘴八舌的邻居口中经常听到关于纪母的故事,18年前大概和校长是一夜情的关系。

    纪母擅自决定把他生下来,才让我有机会和他认识。也许大人就是喜欢擅自做主吧,不过这一点我还是心存感激的。

    感谢当年那一场冲动的夜,迎来一个完美的男孩子。

    “乔于放学没跟你一块儿走吗?”纪母问道。

    我说:“他说他今晚留在万松家过夜了。”

    “这孩子,又跑出去瞎鬼混。”纪母叹气连连,虽然脸上已经横生出岁月的痕迹,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鱼尾纹可以那么好看的挂在一个女人的眼角。

    纪母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胚子吧。

    我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楼外传来自行车滚轮划过地面的声音,趴在卧室窗户上向下看,只见纪乔于偷偷摸摸的锁车,做贼心虚的上楼,小心翼翼的回卧室。

    他这一连串动作,均被我尽收眼底。

    2008年,在这个智能手机没有霸占科技圈,大家还在使用2G3G,4G没有得到充分普及的年代里。我平时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趴在二楼卧室的书台前面,开窗户看漫画书。

    为什么要开着窗户?

    答案自然是因为我家对面,刚好是纪乔于的卧室。

    这就很凑巧了,我可不止一次在睡前碰巧看到纪乔于身披浴巾,或者只穿一条大裤衩子打电子游戏。

    我对天发誓,这绝对不是偷窥!纯属巧合,纯属巧合,阿弥陀佛。

    因为他和我是邻居,而且是前后户型,我的卧室窗户和他的卧室窗户中间就隔着两米宽的走道。

    他洗完澡,换上浅蓝色的睡衣,发现我还趴在窗户头数星星,于是小声的喊我:“喂,丙丙!”

    “干嘛?”

    “作业写完了吧,借我抄抄!”

    我拿出语数外,在空中晃了晃,小声问道:“怎么给你?”

    他把手伸出窗外,说:“丢过来。”

    我往下看了一眼,二楼距离一楼至少有四五米的高度,想要三本书从二楼窗户不通过风的阻力丢出两米半的距离顺利抵达他的卧室,答案是——不可能。

    我先拿起一本漫画书朝他那边扔去,尝试一下,结果漫画书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呈弧度,最后落在一楼的避雨棚。

    他咂舌两声,二话没说跳出了卧室,身子抖抖索索的站在空调风扇机上,重心不稳,着实让我捏了一把冷汗。

    “小心点,你干什么啊?”

    他怕吵醒他妈,小声说:“让开,我去你卧室。”

    我立马收拾桌面,怕他肮脏的鞋底踩到书本。

    纪乔于深呼吸,缓冲一下腿部力道,我几乎可以听到嗖的一声~他完美的跳到了我的书桌上,但不完美的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将隔壁的狗吵醒,汪汪乱叫一通……

    于是凌晨一点,纪乔于这个王八蛋还在我的卧室抄作业。

    “你在学校那么横行霸道,干嘛非要交作业?老师又不怎么管你。”

    他懒得搭理我,手中的笔在作文本上狠狠的写个不停,但还是回道:“因为语文老师年轻漂亮啊!”

    草,简直是狗屎!

    看了一夜漫画书,也不知道是啥时候睡着的,反正睡醒的时候发现纪乔于正躺在我身边,他也睡的愣香,打着呼噜,哈喇子流到了枕头上。

    我垂下眼眸,心早已经砰砰乱跳,默默念着他的名字,就像还在睡梦里呢喃。

    是的,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个美好的梦,有时候遥不可及,有时候又如此的近在咫尺。

    明明很阳光帅气的一张脸,笑起来的时候还有浅浅的梨涡,现在却张着大嘴,嘟囔听不清的梦话。

    我来不及脸红,把他摇醒,催促他赶快回自己家。

    他迷迷糊糊的从我床上爬起来,摸着肚皮,顶着鸡窝头,原路返回,跳到自己的床上,又躺下了……

    这条弄堂的隔音并不好,清晨让我起床的闹钟不是摆在床头的表,而是纪乔于的母亲催促他起床的声音。

    伴随着纪母暴躁咆哮的声音,我的新一天便开始了。

    “给,牛奶。”

    纪乔于从书包里拿出两袋纯牛奶,一袋塞到我怀里,另一袋叼在他嘴上。

    湛蓝天空被弄堂的电线分割成零零碎碎的拼图形状,早晨的街头,不停传出叫卖声——

    “包子包子咯,又大又圆的包子!”

    “油条豆浆,健康健康!”

    纪乔于拱着自行车问我:“吃什么?”

    “都行。”

    旧报纸贴满泛黄的墙壁,低瓦数白灯用的太久玻璃壳都发黑了,吊在头顶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砸到人的脑袋。对面桌子的剩饭和一次性碗筷一片狼藉,油腻腻的地面发出难闻的气味。

    纪乔于一身整洁的制服,和这个肮脏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尽管如此,每天早晨他还是陪我一同吃弄堂里的早餐店。

    他盛豆浆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那白皙脖颈上的草莓印在白衬衫下面若隐若现。

    耳边响起锅子炸油条的声音,刺啦刺啦,我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大锅中,脸被热油烫的掉了层皮似的,又热又疼。

    他吃的津津有味,跟个什么都没发生的没事人一样。

    我特别想把头仰起来,不是假装没看见,而是怕眼泪掉下来。但自卑的佟丙丙就是如此懦弱,只会低着头闷声吃油条,脖子像被人勒住似的,当不成鸵鸟也变不成乌龟。

    他断断续续跟我聊天,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刺目的草莓印像嘲讽我似的不断在眼前跳来跳去。

    我忍不住大叫一声:“啊!”

    把他吓得不轻,最后一口油条差点噎住。

    周围同样吃早饭的人也朝我投来奇怪的注视,我又没骨气的重新低下头。

    “咋地了?起床忘吃药啊。”他拿我取笑道。

    我找到一枚创可贴,头别到一边,递给他。

    他不明所以:“干嘛?”

    我说:“难看死了,把脖子遮一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