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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佑樘点头说道:“我们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想请卫国公解惑,既然是怀宁出的事,卫国公必然知道全部内情,是以过来寻个明白。”
卫国公看着朱佑樘说道:“殿下,此事已过去了……”
朱佑樘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打算让他避开:“她与孤之间到底有些渊源,有些事情要寻个明白,你也好同父皇交代。”
卫国公只得点头,圣上透露出了他的意思,结果就出了这一场变故,很难说圣上会不会起疑心,以为他吝啬自家的家财,不舍得帮助太子,或者有了旁的立场,这一切是必须要寻清楚。
卫国公移步到了一侧的柜子,从最里头的那一个取出一册卷宗,说道:“前几日应天府送过来的,老夫忙着招待特使,还没有回府,就先行放在这里,上头所记远比老夫说的要详细。”
张敏之上前接过来,卫国公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就是张敏之?”
她连忙点头应是。
卫国公又感叹道:“老夫曾经听说过你的事情,说你屡破奇案,甚有功劳,也许这件事真有什么蹊跷,或者还可能令老夫寻会爱女。”
朱佑樘开口帮张敏之说道:“国公爷,此事尚存一些蹊跷之处,旁的倒还不知,一切未有定数。”
卫国公笑了笑,看到张敏之已经取了册子在一旁查看,便说道:“殿下,手谈一局,如何?”
朱佑樘欣然应允:“还请老国公承让则个!”
卫国公笑道:“老夫不敢,听说殿下还与圆空大师有过对弈,老夫当年可是不敌圆空。”
二人对弈,张敏之在一旁翻着卷宗,寻找答案。
应天府的记录十分完整,甚至连怀宁遇劫之时所乘的马车都描画了下来,想要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难,张敏之很快就整理出了事情的经过。
在她离开京城的第三天,怀宁在自家护卫的保护下前去进香,中途怀宁因颠簸难受,队伍停下休息,当她刚刚坐回马车的时候,马匹突然受到惊吓,将马夫震落,带着县主跑远了。等众人回过神追上马车的时候,怀宁已经不见了踪影。
众人十分害怕,立刻四处搜索时间,然而方圆十里都见不到怀宁的身影,而距离马车受惊离开到那一会儿,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之后国公府收到了劫匪的恐吓信,要了国公府一大笔全国通兑的银票,以此来赎回县主。
卫国公无奈之下只得连夜筹够了银两,命人前去赎人,没曾想那贼人临时反悔,要以双倍的赎金才肯放了县主。国公府的手下假意答应,跟踪劫匪到了他们的巢穴,眼见着就要一举抓获,不料劫匪竟然发现了他们,挟持着县主逃离,众人一路追到了悬崖那处,劫匪见势不妙,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竟然拉着县主双双跳崖。
众人听到一声巨响,探出头去查看,那深渊不见底,哪里还能看到二人的身影,护卫为了交差,跑去谷底搜寻,三天之后找到了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凭着支离破碎的衣裳,确定了死者身份。
这一切和张敏之在坊间听到的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不过因为有了应天府的记录,比之传闻更详细一些,张敏之看完,叹了口气。
朱佑樘的白子执于手中,正要落下,听到叹息,他看向她问道:“可是查到了什么?”
闻言,卫国公同样将黑子放回了盒子里,着急问道:“可是有我儿的消息?”
听到这句话,张敏之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国公爷的意思是……县主并没有死?”
卫国公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无奈之下,又取出一封信说道:“老夫收到了一封信,正是小女的字迹。”
张敏之没有接过来,只是问道:“信中说的什么?”
“说她很后悔,今夜想来见老夫。”卫国公将信放下,琢磨着说道,“但是老夫确实见过那两具尸体,虽说面目全非,但身量却没有差。老夫实在不知道真假。”
张敏之应道:“即便是县主的,那也不奇怪,她的确是后悔了。”
卫国公抬头看向她惊讶问道:“此话怎讲?”
张敏之从卷宗里抽出一张图,那是应天府画师对着当日的情形所画,她指着图上的马车说道:“马车在这里,四周没有辙痕,没有脚印,没有马蹄印,众人四处寻找,都不见踪影,追了一圈,也无功而返,劫匪的速度真的有那么快吗?竟然躲过了四面八方的搜索,而且,还在一炷香时间里清理掉痕迹?唯一的可能就是,县主当时就在附近藏着,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她才离开。”
卫国公双目直盯着张敏之所指的位置,惊讶随后变成了惊喜,眼眸之中更有了一股迫切之色:“你的意思是说,我女儿真的还活着?”
张敏之想到自己在宫中曾经见过的那名少女,长得极好,眉眼间还有强韧之色,于是问道:“怀宁的性情如何?”
卫国公开口道:“她性子烈一些,自小就十分有主意,但凡是她决定的事情,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会改变主意。”
张敏之又问道:“和周家的亲事,她有说过什么吗?”
卫国公本觉得不便相告,复又看了朱佑樘一眼,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跟着放下,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避不开宫中的耳目,就算寻回来,这亲事也是不可能再继续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呢?他缓缓说道:“她不同意,觉得老夫背信弃义,可是她哪里知道,周家已经没落,她嫁过去只会受苦,而且二十年不见,周家那小儿子到底是什么性情,谁也不知道,老夫放心不下。”
“后来呢?”张敏之追问道,“她可曾与周姓男子有过往来?”
卫国公瞪了张敏之一眼,说道:“她养在深闺,怎么可能和陌生男子有过接触?”
其实养在深闺的少女,若是要见自己想要见的人并不是一件难事,她有很多种理由,张敏之想了想,又问道:“那她这段时间出门可是频繁?”
卫国公想了想,应道:“这几个月,她隔三差五就要去进香,为她的娘亲祈福,有时也会在庵里留宿一宿,旁的倒是……”
说着,卫国公蓦然顿住,面上渐渐露出惊讶之色。
只听张敏之在耳边说道:“这几个月频频出门,那周家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是在她有可能被封为太子妃的消息出来之后才出现?”
卫国公想着女儿这几个月的行为,心中惶惶:“不对,她不会做出这种事!”
“这次的遭劫恐怕另有玄机。”朱佑樘在一侧问道,“敏之,你可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张敏之微微点头,说道:“首先,就说方才那一个,国公爷说县主性子烈,她真的会乖乖束手就擒吗?不论是马匹受惊,还是被劫匪挟持至悬崖处,所有供词里都显示,她并没有反抗。”
“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学生做了一个小小的猜测。”张敏之看了朱佑樘一眼,见他朝自己微微点头,这才大胆开口,“怀宁和周振湘恐怕早就认识了,这几个月频频外出,未尝不是去幽会,这些只要抓了她的贴身丫鬟问一问就知。”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她的预谋,被劫匪挟持是假的?那……那他们跳崖……不对,如果死了,那这封信又怎么说……”卫国公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向她求问,还是在问自己。
张敏之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她应当是逃婚去了,至于有这封亲笔信,也是正常的,因为那个男人对她并不好!”
卫国公心中的猜测和担忧被人一下点中,他尤自挣扎着问道:“你从未见过,如何胡说?”
“如果那个男人对她好,就不会跟她幽会几个月,却一直等到消息传出来,才出现在国公府,更不会让她配合自己被劫持,进而勒索国公爷,令县主背上了不贞不孝的罪名。”
“不……不……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国公爷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呵护备自进行调教的女儿竟然做出这种事情,“绝无可能!”
“国公爷,他欺骗了县主。”张敏之从卷宗里抽出另一张图,耐心解释道:“这一个悬崖,我和太子爷曾经去过,其实,他们所站的位置摔下去虽然有一些危险,却没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卫国公顺着张敏之的手指看了过去,脸上微有些发白,“此言何意?”
张敏之说道:“寻常的悬崖,重物落下,大多会有声音,只在传进耳朵的时间长短而已。”
卫国公立刻点头:“护卫回来禀报,说是听见了一声巨响。”
“这才是奇怪之处。”张敏之指着图中说道:“这悬崖有很多茂密的大树!”
“大树有能如何?”
朱佑樘在一侧解释道:“这些树会将落下的声音遮盖。”
张敏之点头说道:“但是大家都听到了响声,只有一种可能,落下去的地方并不深。”
“怎么可能,那是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