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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妍说完, 抬手点了下自己右侧的太阳穴，指尖轻轻划向了耳根。几秒之后，路妍又指向了站在门口正一脸诧异盯着她看的鹿颜。
“你的这里, 有属于我的东西。”
尤雾转头看了鹿颜一眼, 随后有些不耐, 抬脚踏进了那扇门。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鹿颜伸了伸手，轻轻拽了下尤雾的胳膊。
“小雾, 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我们还要去找——”
“去找那个为你们违规的游戏管理者对吗？”路妍突然笑了起来，很是随意地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如果我没记错, 他应该叫汪真。对吗？”
“……”
“……”鹿颜的手下意识垂落, 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难看。
到目前为止，这个和他重名的路妍，她所有的猜测都跟他们之前所发生过的怪事完全对上了。
甚至在没有接触过汪真的情况之下，直接说出了他的名字。
光是冲着这一点, 尤雾瞬间皱了下眉头冲到了路妍的桌前。
“你刚刚说我哥的这里。”尤雾指了指自己的耳侧, 眼神犀利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
“数据芯片。”路妍刚才悠闲自若的表情重新收了回去, 她扬了扬头，盯着鹿颜浅色的瞳孔看了许久，“维持着整个游戏系统运行的芯片。”
“！！！”
“什么……”
*
距离内核区大楼还有最后的200米, 赵彦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停下脚步仰着脸看向了面前这栋一半藏于白雾中的玻璃大楼。
“这里就是内核大区楼？”赵彦揉了揉眼睛，“汪哥就被关在了这里？？”
“……”常越没说话, 只是跟着扬起了脸。
这片区域已经完全不像他们刚刚经过的闹市区。两侧商铺早就关上了门, 就连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也像是出了什么故障, 红灯闪了几下很快跳到了绿灯，再几秒，又转换成了黄灯。
毫无规律。
街边的枯树干上覆盖着薄雪，看上去有些凄凉。
但令人奇怪的是，经过的电车却是正常运行的。在他们的右手边，靠近内核区大楼的地方，有个不大不小的站台。
常越远远地就看到了led显示屏上的【内核大区站】这六个大字。
但从电车上下来的人，似乎都不愿意在这里过多停留。
有个短发女生拎着自己的背包下车之后环顾了周围几秒，急匆匆地往相反的方向赶，结果一不留神直接撞到了段羽超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对不起。”短发女生始终低着头。
“没关……”
“系”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女生突然抱着自己的背包往另一个路口跑了过去。留下身后愣在原地的几人一脸茫然。
赵彦半眯着眼睛，不自觉吞了下口水。
“我说……那栋内核区的大楼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啊？为什么那些路过的人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赵彦盯着那女生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路口拐角处，赵彦才重新看向了身边的人，“那现在……我们、我们还、还去吗？颜哥和雾哥都不在，万一遇到些什么东西……”
“去！一定要去。”常越张了张嘴，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玻璃大楼，“汪哥是因为我们才被系统带到那里去的，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把他带回来。”
“而且我……”常越低了低头，声音逐渐淡了下去，“而且我之前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我想跟他道歉。”
段羽超捏了捏手里的银色胸针，最后抬起了头。
“我同意常越的看法。”段羽超说完，轻轻拍了下赵彦的肩膀，“别担心，我们还有尤雾的胸针。”
“嗯……”赵彦若有所思，认真地盯着尤之的脸。
*
“维持着系统运行的芯片，这又是什么意思？”鹿颜将尤雾拽到了身后，从旁边挪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明知道答案可能会出乎所有人意料，但鹿颜缓了几秒之后还是开了口。
“你的意思是说，在我的耳后有控制着整个游戏系统的芯片？”
“没错。”路妍往后靠了靠，“只不过现在留在他身体里的芯片，已经不是最开始的芯片了。”
“你能不能别在这里打哑谜了。”
尤雾终于忍不住拉了一把路妍的椅子靠背。椅子旋转了90度，路妍的整张脸也出现在了尤雾的正前方。
尤雾又按了下路妍的肩膀。
“我只想问你，你刚刚说的那个芯片，到底怎么样才能拿出来？我不管它到底控制着什么系统不系统的，我只要它跟我哥的身体完全脱离。”
“脱离？”路妍轻蔑的眼神落在了尤雾的鼻尖，她又笑了笑，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空玻璃杯，“尤雾，十年前你天真，到了现在你还是这么天真。你想让芯片脱离鹿颜？当然可以。不过有个前提，那就是你也得随时做好失去爱人的准备。”
“你！”
“怎么样？”路妍笑了笑，“你敢吗？”
啪——
空杯子掉在了地上，透明的玻璃碎片溅了一地。其中有几片划到了尤雾的胳膊上。
尤雾瞬间安静了下来，皱着眉头盯着地上的碎片，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路妍的椅子重新推了回去。
“所以一路把我们从第一校区引到这里来的那个人，是你对吗？”尤雾的语气平缓了许多，“当时在教学楼的监控视频里看到的那个男生，还有当时在第二校区给我们指路的那个酒馆服务生，都是你的人，是吗？”
“呵。”路妍轻笑着偏了偏头，“不愧是当年能活着走出10星游戏的人。不错，是我。”
“为什么？”尤雾眯了眯眼睛，伸手牵住了鹿颜的左手，最后死死地扣在了自己身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在找回我的东西。”路妍重新看向了鹿颜，伸到一半的手突然停了下来，“鹿颜。”
“他是我哥。”尤雾说，“不是属于什么人的某件物品。”
“小雾，别再说了……”
鹿颜终于开了口，他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两分钟后，他扬起了脸，松开了握着尤雾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右耳之后。
“如果我执意要把身体里的芯片取出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你会死。”路妍头也没抬，只是眸子微微暗淡了一下。
“这个你刚刚已经说过了。”鹿颜突然笑了笑，整个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盯着女生的眉心，“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个芯片取出来，那么这个游戏系统是不是也会停止运行？”
路妍的肩膀颤了一下，指尖的动作也下意识停了几秒。
她终于沉下了脸，抬头看向了鹿颜。
“鹿颜，我不允许你擅自拿出自己的芯片。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去接受现在的系统呢？作为这个游戏系统里拥有最高权限的游戏管理者，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呢？”
最后一句话，路妍是冲尤雾说的。她的眼神跟之前不太一样，但尤雾说不清这里面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情感。
“对不起。”鹿颜的声音很轻，轻到有些无力，“因为这个游戏系统，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朋友。这个系统，不该存在。”
“朋友……”路妍闭上了眼睛，“朋友？？哈哈哈哈……一个冷血无情只保存着一串独立游戏数据的芯片而已，居然跟我说自己有了新的朋友，可笑……”
“可笑啊！”
嘭——
路妍的右脚狠狠踹向了面前的木桌。
沉默维持了几分钟后，路妍深吸了一口气，又轻笑了几声，语气也跟着沉了下去。
“鹿颜，我要你如实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开始拥有自己独立意识的？”路妍问，“是我们将芯片植入进那个孩子的身体里？还是从你成为S级别的游戏G.M——”
“不。”鹿颜张了张嘴，打断了路妍。
他突然一脸温柔转过了头，伸手轻轻捏了下尤雾的小拇指，最后笑了笑。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鹿颜说，“我只知道，在我遇到尤雾之后，在我的潜意识里，多了一种奇怪的情感。”
“后来我才知道，我爱他。”
话音刚落，路妍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
若干年前。
异度高校游戏系统试运行的当天，路妍被留在了实验室里。因为身高不够，路妍站在电脑桌前，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上的一系列数据。
最后传输进了实验台上拇指大小的浅色芯片中。
“成功了！”
等到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数据库已传送成功”几个黑体字，路妍终于忍不住激动地跳了起来。
路妍深呼吸了下，随后冲身后站着的几个人点了点头。
浅色芯片被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一块干净透明的盒子里，最后又被带到了另外一个实验室里。
在那间实验室的高台上，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孩。那男孩的肤色较冷，加上头顶白炽灯光，他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了一种绝望的苍白。
这个男孩没有名字，没有记忆，平躺在那里，活像是一副失了灵魂的躯壳。
“路妍，一切准备就绪了。再过两分钟，我们的实验就可以开始了。”穿着防护服的男人突然回头看向了路妍。
“……”路妍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拽了下那个男人的衣袖，“爸爸……”
男人的眉头微皱。
“对不起。路教、教授……”路妍低着头，小声嘀咕着，“如果这次实验成功，我可以……为他取个名字吗？”
男人愣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随便你。”男人的声音有些清冷，“名字和代号都是一样的性质罢了。”
“那……”路妍的表情终于有所波动，看上去似乎开心了许多，她仰着脸嘟了下嘴，“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他可是我创造出来的……”
“不如，就叫他鹿颜吧……”
实验是成功的，可是跟路妍想象中的结果有些不太一样。
男孩确实醒了，但只保持着芯片带给他的所有数据。他没有任何特殊感情，甚至不愿意跟任何人开□□流。
而在实验成功的当天，异度高校游戏系统也将正式运行。
再之后，鹿颜作为第一批实验品，被强行丢到了低级游戏关卡之中。接触到的游戏玩家越多，鹿颜身体里的芯片也就多了些全新而且未知的情感。
比如什么叫做自私，什么叫做冷血，什么叫做利用……
直到十年前，那位意外掉入系统，名叫“尤雾”的天才少年出现在了鹿颜的世界里。
鹿颜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守护。
哪怕最后因为违规被强行清除记忆，但在芯片的数据里，鹿颜还是在等着一个人。
而且他坚信着，这个人会回来。
*
“不如，就叫他鹿颜吧……”
“不如，就叫他鹿颜吧……”
鹿颜双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眼眶红的有些可怕。呈现在墙上的记录视频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刃，分分钟将他刺的遍体鳞伤。
尤雾心疼极了，但却无能为力。他现在能做的，只有陪着鹿颜一起回忆起当年所发生的全部事情。
鹿颜疼，他也跟着疼。
*
路妍终于将视频按下了暂停，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游戏系统是路教授研发出来的，跟他身体里的芯片数据息息相关。”路妍说，“芯片消失，系统就会不复存在，同时，鹿颜也会跟着消失……”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尤雾紧张地往前迈了一步，“有没有别的办法，求你告诉我。我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我不想失去他第二次。你是创造他的人，你应该也不想失去他第二次，对吗？”
路妍的长睫毛颤了几下，最后轻笑着将自己的特定胸针从兜里拿了出来。
递到了鹿颜的手里。
“你……”鹿颜的声音很哑。
“如果不能摧毁系统，那就去改变它。”路妍突然抬手点了下鹿颜的鼻尖，“鹿颜，你现在已经不只是一个数据芯片了，比起我，你才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