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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无可奈何白绫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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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突然清净了许多无归倒是不习惯了,他用手指弹了弹腰间的紫英葫芦,里面的君嬅却没有半点回应。无归知道了这小妮子恐怕是在伤心难过,心里便有些烦躁,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解,不懂得怎么去安慰。他只好丢下几个铜板离开,桌子上还剩下几碗未动的汤面。

    “无归,无归……”安静了许久的葫芦里传出急迫的呼唤声。

    “嗯?”

    “我……我感应到好像有人在给我烧纸钱。”君嬅用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掩饰的激动,“怎么会有人给我烧纸钱呢?我只是个孤魂野鬼啊……无归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我想看看那人是谁。”

    无归犹豫了片刻还是答了一声:“好。”

    无归带着君嬅赶到了临安城外的一片松树林,他在松树林里寻寻觅觅,找到了一座孤坟。坟前一缕缕青烟正在冉冉升起,还未燃烧殆尽的纸币在风中泛着火星,附近堆积着被拔掉的杂草。坟前立着墓碑上赫然写着:吾妻君嬅之墓——李修鹤立。

    “李修鹤?这便是那负心郎?”无归语气有点怪怪的,“贪嗔痴,常在在,心镜空花分内外。不知四大假成躯,妄执六尘增渴爱。我劝你还是忘了他的好。”

    君嬅没有解释,负了她的是江鹤啊,她负了的才是李修鹤。看到这墓碑时她是震惊的,不曾想李三竟然以妻室之名给她立了冢,铸了碑。无归却当她默认了,他看着那焚成灰烬的香火,情绪不明。

    “大人,今晚可要去临安的驿馆住下?”

    “不了,还是早些去往余杭吧。”李修鹤用布条缠紧了手掌,没有再回头往身后看一眼,行走的步伐不再有所羁绊,此间心结已了,余生他再也不会回临安了。

    侍卫首领大概猜到了李大人与君府的渊源,大人原是为情所困啊。方才看着李大人的身影在坟边忙碌时,他才知晓他家大人也是个会儿女情长的人呐。李大人要拔了那坟头的野草,他们本欲帮忙却被阻止了。他一人将那些野草尽数拔了,末了还被一株带刺的草将手掌割的鲜血淋漓。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也呀!

    无归和君嬅循着微弱的人声望去,一群人在树林里穿行,渐行渐远,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无归,带我去看看。”

    无归追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上了宽阔的官道,为首的中年男人进入了马车里,一群人上马护送着那人绝尘而去。马蹄声如雷奔,扬起的风沙不知迷了谁的眼。

    “抱歉,追不上了。”其实以无归的轻功追上前面的人轻而易举,但他私心里不想去追。

    “也罢!”前生已过也,结取来生缘。

    若说她君嬅对不起谁,前生亏欠有两人,一个是含辛茹苦养育她的父亲,另一个是与她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李家三子李修鹤是她儿时的玩伴,两家住在隔壁,小时候他常带着她调皮捣蛋,她叫他李三。后来长大了她便甚少与他往来了,在她心里他是幼时邻家哥哥的存在,对长大后的他没有多少了解,只听爹说他成了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君家出事的前不久,李修鹤突然带着人上门提亲,向她爹许诺要八抬大轿将她娶进门。那时江鹤已悔婚离去,君嬅被弃的事在整个临安传的沸沸扬扬,没有哪个有点家底的正经人家会愿意娶她,她只当他是顾念着儿时情分同情她。

    一向不看好李修鹤的她爹竟然也劝她嫁了他。其实她爹完全可以一辈子养着她,也不在意留着个老闺女被人非议,只要她过得安乐便好。她爹在江鹤走后便再没有提过他,直到那日才说出让她忘了江鹤,跟李家三子好好过,信那小子不会亏待了她。

    不知在书房里李三对他爹说了什么,出来时她爹便规劝她赶紧嫁了,可是她倔,坚决不同意。那几日她爹忙忙碌碌,很晚才回归家,家里的下人也被遣散了,她总觉得他爹有事瞒着她。

    在临近她和江鹤的婚期的时候,君家有一批丝绸要从水道运往东华,本来以往这些生意都是江鹤看顾的,只是他们快成婚了,她爹想换个人代替他去,可江鹤说:他对这条路线比较熟悉,这比生意比较重大,换个人怕会出错,损失惨重。最后她爹还是让他去了,可他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归来。

    初时她以为他在路上出了事,为他担心忧虑,而后有逃回的下人说他压根就没去东华,半路上就不见了踪影,只是到了半路他们也不好折回。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爹没有告诉她,只对她说江鹤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她不死心,她不信江鹤不要她了,不信他会狠心的再也不回来。后来,她每日便去念江边等,不论是风和日丽还是大雨滂沱,她都会去等。

    在一个晴天朗日,一群官兵闯入了君府,一道圣旨如同晴天霹雳降下,圣旨上说她爹贩卖私盐,通敌叛国,本当株连九族,因圣上仁善,念其捐款赈灾,便赦免亲族,抄取家财上缴国库,她爹要来年被春后问斩。

    她爹被抓走了,君府能搬的被搬,不能搬的都被砸了。君府一日之间便颓败了,往日交好的人家有多远便避多远,君府从往日的繁华变得门可罗雀。只有几个千金小姐带着下人来欺负她,李修鹤便来护着她,将她们赶走。

    李修鹤说他还是愿意娶她,尽管她心里装着江鹤他也愿意,她依然拒绝了。他告诉她,他们家出事跟江鹤脱不了干系,她爹贩卖私盐和通敌叛国的证据就是他提供的,他根本不是什么孤儿,是靖南侯府不受宠的嫡子,因此番功劳被提拔成了礼部尚书。她将他赶出了门,理智上对李修鹤的话信了几分,可感性上无法接受。

    此后几个月里君嬅一直四处求人帮忙,期望能帮她爹洗刷冤屈,可每回都被拒之门外。在次年春后,她收到了一封匿名书信,书信上写江鹤已经和宁和公主成婚了,她父亲很快便会被问斩,要她以命换命,只要她死了,他们便会帮她救她父亲。她无法确定信上内容的真假,即便知道写信的人遵守承诺的可能性不大,但她只能抱着渺茫的希望去赴死了。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