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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州判的震慑之下,外加刑具的威胁,更夫很快就招认了。
他那晚确实是见财起意,看到书生独自一人,尾随其后。趁着书生跌倒的间隙,拽下钱袋就想走。可书生没有完全醉死,用手拉住了他,这才引来了巡查的军士。
随着真相大白,韩铭立刻成为了焦点,身边的人也越来越过。
秦忆茹咬着嘴唇,很不好意思。然而,她眼神之中透出的光泽,说明内心不是这么想的。
审案在继续,州判作为一个老练的司法工作人员,做起这些驾轻就熟。只是,他时不时就抬头看一眼,怕自己一个不慎,忽略了什么。
前面这些案件都是开胃菜,更夫也就是被打了几板子,以示惩戒。
在大盛,犯罪未遂比起事实犯罪,判决要轻得多。只要不是惯犯,基本都会网开一面,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只要进过牢房,那表示犯的事就大了。这个恶劣的影响,可比在现代进看守所什么的,要大得多。
连续审理了一个时辰,州判命人休息一盏茶的时间,解决下生理问题。
门外的群众,也借这机会纷纷开始探讨。有消息灵通之辈,还做起了节目预告。
今天的案子还有两件未审完,其中之一就是关于张顺的。
韩铭拿着瓜子给周边的人分了,又拿了些点心给一个说得正起劲的人,“这位大哥,您知道王财主家到底是怎样的吗?”
那人看了看手上的糕点,在看清对方是谁之后,很是客气,“小兄弟,你可算问着人了,我弟弟就在他家做工,没人比我清楚。既然你有兴趣,我就讲讲。”
四周的人听他这么一说,也停下话头,伸长脖子朝这边张望。
那人见此情景,也兴奋起来,上来就是猛料,“我和你们说啊,王财主今年四十有九,可前两个月,一位姨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老来得子,王财主可是高兴的不得了,准备大办百日。”
“可谁想得到啊,突然就遭此大难,人说没就没了。按理说,张顺多老实一个人,犯不着为了一个铜锁杀人不是?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他自己居然承认了。”
“什么铜锁,大哥知道吗?”韩铭又抓了把瓜子给对方。
“哦,据说是张顺弄坏了一个铜制的长命锁,王财主很生气,就没给他工钱。这才……”
随后,韩铭趁机又问了许多关于王财主家里的情况,对方也是有问必答,说的都是干货。
秦忆茹喜上眉梢,从里到外都透着开心的气息。她朝韩铭靠了靠,“谢谢你,夫君。”
“别,我是自己感兴趣了,这可不是为你。”大木头丝毫不领情,实话实说。
“哼。”
见她转过头去,韩铭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心里组合了一遍得来的信息。他试图以自己的逻辑,去寻找里面的真相。
“啪!”
惊堂木的声音使得人们精神一震,迅速回归自己最好的状态。
“带人犯上堂。”
随着州判一声令下,差役迅速出动,一股严肃的氛围四散开来。
这时,秦忆茹小声叫了一句,“是张家大娘。”
韩铭朝大堂看去,一个身带枷锁的男子跪伏余地,旁边的正是昨晚见过的大娘。她神情枯槁,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人群见到正主了,立刻议论起来。
“肃静。”州判止住了众人的交头接耳,转头对着张顺开口,“张顺,杀人之事可不是儿戏。如今,你老母在旁,望你能说出实情。”
“梁大人几次上书本官,说明案情原委,又为此事多方奔走,希望弄清真相。本官也是反复观看卷宗,认定其中必有疏漏之处,你还不从实招来吗?你就如此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顾父母哀痛之心?”
张家大娘听到这话,对着州判和梁县令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多谢二位大人为我儿费心,老婆子在此谢谢你们。”
州判挥手,让人把大娘扶了起来,给了她一个小马扎坐着。
梁大人也站了起来,语重心长地劝说,“张顺,有句俗话叫生养之恩大于天。你乃家中独子,若你就此去了,谁来为二老养老送终?哪怕他们不缺钱财,难道就能安心过下去吗?这可是用儿子的命换来的。”
韩铭看着两位官员,心中一阵佩服。没有谁是傻的,尤其是对于常年办案的官员来说,他们早就意识到这里面的猫腻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买凶替罪。
只不过,有罪推定在断案中属于大忌,一切都应该以证据说话。
从这方面看,这两位,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官。
张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两位大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充耳不闻。
韩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他看到张顺的身子在听到知县最后一句话时,抖了一下。
过了近一刻钟的时间,张顺依旧哑口无言。州判对着梁大人露出无奈的表情,摇头不已。
梁大人也无话可说,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了。时间都一个月了,苦主又一直在催,实在是拖不得了。
他颓然坐下,对着上方的州判回复,同意结案。
州判点头,再一次拍起惊堂木,“张顺,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知道,此案一旦判决,哪怕你立即反悔那也要受刑才能重审。要是卷宗上呈刑部,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此话一出,大娘立时坐不住了,扑到张顺跟前,嚎嚎大哭,“儿啊,你放心,我们会随你一起去的,不会让你孤零零地上路。”
此时,张顺说了进堂的第一句话,“娘,我对不住你们,人就是我杀的,抵赖不了。您和爹爹要保重啊,我已经拜托师兄代为照顾了,他会时时去看你的。”
到了这个时候,张顺依旧承认自己杀人,州判也没办法了,只得按律宣判。
秦忆茹看着哭得很伤心的大娘,悠悠地叹了口气,“我母……亲也是这样的。就那次我被舅舅打了,她就一直抱着我,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一边哭一边骂。”
“噗,那晚,我记得她骂了好久的舅舅。说他从小就不着调,一直毛毛躁躁的,不敢打自己,就拿外甥女出气。”
小姑娘又哭又笑的,眼泪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韩铭站在一旁,觉得那晶莹的水滴,像是砸在了自己心上。
他上前两步,对着维持秩序的差役说了一句什么。差役犹豫了一会,上下看了一遍之后,才和身边的人打个招呼,自己快步跑向内堂。
不多时,差役回转,“这位公子,判官大人请二位进去。”
“有劳这位大哥了。我这还剩两包点心,带着上堂实在不像话,二位拿回去给孩子尝尝味。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望二位不要嫌弃。”韩铭客套一番,直接把点心塞到了对方手上。
差役收下,连忙道谢,“多谢二位,请随我来。”
韩铭点头,拉着正回忆往事的小姑娘,跨过了大门。
“行哥,你?”
“没什么,有些无聊,突然就想管管闲事了。”
“哦。”秦忆茹低着头,声音如蚊子般,几不可闻。
来到大堂,韩铭先冲二位官员行礼,这才说道:“恕草民冒昧,草民有些话想当面问问张顺,还请大人通融。”
州判听出了声音,上下好一顿瞧,微微颔首。
梁大人也满是好奇之心,想知道他有什么办法让张顺开口。对方虽自称草民,可衣着气质很不一般。尤其是这位年轻的姑娘,浑身都带着贵气,肯定不是普通人。
韩铭得到首肯,先对着大娘问了一句,“大娘,还记得我吗?”
就昨晚的事,大娘当然不会忘,“二位贵人,你们?”
“大娘,闲话不说。我来问你,张顺学木匠的行当,他的师傅是谁,叫什么?”
“就是城里那老吴头,叫吴根生。他的手艺远近闻名,很多人都在那里学徒。”大娘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回答了。
“大娘,您是不是说过,张顺比别人多学了两年?而且,他也没有什么相熟的朋友,是吗?”
“对。”
“他也没有成亲的打算,想先治好张老伯的病,是吗?”
“是的。”
问完这些,韩铭对着梁县令说了一句,“敢问大人,王财主的姨娘是何名姓?”
“吴娟。”梁县令直接就站了起来,张大了嘴巴。
可随后他又摇头,“这个我倒是不曾注意,然吴娟有多人证明,当时她一直在房内,从未来过前厅。我也严审过王家仆人,张顺从没有和女眷接触过,只做工不说话。”
韩铭点头,“大人,容我先问张顺几个问题,稍后再细说。”
梁县令示意他继续,靠过来站在一边。
“张顺,我昨夜错过了宿头,因此在你家借宿。”韩铭先是说起了无关紧要的事,接着话锋一转,“本来你家算是村里不错的人家,可我昨晚去的时候,连炊烟都不见,甚为凄凉。”
“我娘子心善,见不得两位老人生活困苦,故而答应帮忙来旁听你的案子。现在事实俱在,我也认为你是杀人者无疑。大娘和大伯今后的生活,也算是没了着落。”
“我不忍心见此,就问一句。你师兄到底靠不靠谱,能不能担起这个责任?你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两天的时间。如果他靠不住,不如让二老跟着我走,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我至少会让二老有口饭吃。”
“你是他们唯一的儿子,这事你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