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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本是大宋属国,乃党项人在西北建立起来的朝代,本是羌族三苗之后,因其在西北,宋人称之为西夏,依靠马匹和青盐与大宋,辽国做生意,又有河西走廊七里平地区大片平原种植农作物,国力渐强,时已有人口数百万,是西北大国。西夏本与大宋交好,一直对宋辽称臣,李元昊称帝后狂妄自大,依仗精良骑兵时与大宋对峙,袭扰宋朝军民,渐成大宋敌国,这时两国早已停止互市,西夏频繁派出细作到宋境内刺探军情,多次发生战争,人马财物互有损伤。
此时李元昊死去多年,由惠宗在位,那李秉常方十七岁,朝政全由太后梁氏做主,李谅先乃皇帝亲叔,却受梁太后一党排挤,并无实权,索性常去大宋境内游历,间或刺探宋国情报,对宋人文化甚是羡慕好感。这次便只带两人潜去洛阳,不料染上疾疫险些丧命,老仆李叔死去。那李进却是府中得力武将。
此时见柔奴相问,便道:“我乃夏国宗亲,封为济王,本名李谅先,姑娘莫害怕,尊父母是我救命恩人,我决不亏待于你,暂且在我府中居住些时日,待我去见过皇上,交卸差事,日后定当送你南归。”
允娘柔奴一路上见李谅先勇武过人气度不凡,本就暗自赞叹,不料此人却竟是西夏皇叔,一时惊惶不已,旁边李进过来笑道:“姑娘莫惊,我家主人敬重二位,便是公主娘娘也不如,且随我入府休息。”
允娘年纪大些,常听人说起宋夏交恶,又说西夏人都是凶恶蛮横之人,一时惊呆不得动身。
柔奴此时却坦然,对允娘道:“来便来了,又有什么法子,这些日子害咱们的不都是宋人?正好看看夏国风土人情,不枉这些时日跋涉。”心道:“李大哥待我二人甚好,若不是亏他营救,允娘和我早被劫匪抓走。怕又怎的!”
李谅先吩咐李进好生安顿允娘柔奴,刚换了紫皂底色外衣,便有太后派人召见,原来这些时日西夏宫中发生一件大事。
惠宗李秉常乃夏毅宗长子,继位已有九年,年纪渐长,梁太后一党这些年大力发展其势力,提倡番理,排挤宗室,不断与大宋挑起争端,李秉常却崇尚汉法,不满梁太后专权,去年在宗室支持下,下令以汉礼藩仪,招到太后极力反对,又招大臣密议与宋和谈,被太后知晓,将与皇帝亲近的几个大臣统统贬职,还把李秉常的两个汉人师傅赶出灵州城,李秉常恼恨母亲专横,数日不去问安,一月前太后亲手做了松鸡汤,派了一个贴身宫女送给儿子,李秉常却嫌那汤做的咸了,少年人忍不得气性,甩手打破汤罐,将那老宫女踢了一脚,梁氏大恼当场斥责李秉常不孝,母子翻脸。
李谅先来到太后宫中,两旁宫女垂手站立,寂静无声,西夏皇宫虽不如宋朝富丽精致,却也宽阔庄重,跪倒行礼,梁太后坐在帘帐旁,头挽高髻,金珠垂额,脸色阴沉道:“济王爷回来啦!”又道:“知道咱们皇上干的好事!”谅先低头不语。
太后又道:“咱们党项人有良马悍将,以战立国,他却整日里要学什么汉儒之道,就不该给他请那两个汉人师傅!整日的读些宋词酸曲,不知南人人奸诈,好不容易夺来的地方要还给人家,换取金钱财物,正是做梦!去劝劝吧!现今也只有你的话他才能听进去了!”谅先退出门去,便有宫女引他来到惠帝居处。
李秉常正在大殿中烦闷踱步,听得皇叔回来,忙道:“快请叔叔进来。”
进到殿中,见惠宗只穿着白色窄衫,未穿外衣,坐在马驼皮褥子上,他身材高瘦,与叔叔有几分相像,只是精神萎靡,面色阴郁。党项人本有秃发传统,元昊东进后,受汉人影响结发,因此样貌与宋人并无大的区别,只是官民等级甚严,着衣颜色便有不同规定。
惠宗转头道:“我与太后闹翻,济王叔都知道啦!”李谅先行礼,沉默不语。
惠宗又道:“叔叔这次去的好久,宋国可有什么新鲜事吗?”
李谅先道:“现今宋朝拜王安石为相,为参政知事,重用陈升之,吕惠卿等人,改变陈俗确立法度,提倡变法。”又道:“前段时间颁布了几项新法,力度甚大。”
惠帝道:“我早听说此事,官府强推新法,舆情如何?”
李谅先道:“民间反对声甚多,朝堂上韩琦吕诲等御史反对厉害,老臣司马光,包括苏轼等俱持反对意见。”顿一下又道:“皇帝支持变法,王安石态度强硬,听说把反对的韩琦贬到地方上去了。”
又道:“听说宋国太后不喜王安石,觉得变法搅乱了祖宗法度,几次向皇帝哭诉,太监看在眼里要替主子出气,今年元宵节看灯结束,王安石随皇帝入宫,在宣德门前竟被太监拦住,喝令下马,王安石大怒,打了太监几鞭子,几个太监倒地打滚,弄得好不难堪。”
惠宗奇道:“太监敢拦宰相的马车?”李谅先道:“正是,听说王安石不肯下车,顶头的一个太监说他是王莽曹操之流,可把王安石气坏了。”惠宗点头道:“王安石这个宰相做不久,且看将来吧。”
李谅先道:“听说皇帝对王安石十分信任,把几个太监严办,太后在宫中不高兴,要皇帝把司马光请回来,也不知怎么样了。”
惠宗叹道:“宋国人才济济,文化昌明,皇帝与大臣共治天下,不像我朝,凡事都由太后做主。”
又道:“若能学习宋人经济灌溉之法,富民兴国,稳定边境,何须看辽人脸色!只是一味好战,劫掠百姓,怎么长久!李谅先道:“正是如此。”
惠宗道:“太后只想着联辽击宋,瓜分南朝的花花江山,辽人贪婪无性,从无信义,指望跟着他们分得好处,怎么靠得住!只怕自己便成了辽人的口中之食。”
太后皇帝虽亲母子,多年却是意见相左,李谅先早知,当下答道:“皇上稍安勿躁,现今情形还须静观其变,我见识浅,待与宗室大臣商议再来禀报。”
惠宗又随口问了洛阳风土人情,山川水利情况,李济先道:“宋人最爱文章诗词,欧阳修,王安石,苏轼等人都是鼎鼎有名。”惠宗道:“你说的苏轼便是苏大胡子么?他最近写了一首词很是流传哪。”怀中拿出一张纸签,却是汉文,念道: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西夏国本有文字,只是笔划繁多,只是公文时使用,平时大家尚用汉字。惠宗皱眉道:“西北望,射天狼。这是指我西夏还是辽国?”
李谅先忙道:“苏轼虽有才,毕竟脱不了书生意气,只是空谈。”
惠宗又道:“苏大胡子很老了吗?怎么头发都白了,还自称老夫?”李谅先道:“据臣所知也并不很老,不过三十有余。”惠宗道:“口气倒老!”又道:“左牵黄,右擎苍,嘿嘿,人家自在的很哪,我乃一国之君,现今也做不到!”转头向李谅先低声道:“我现今处境尴尬,师傅也被赶走了,如今身边就几个宫人,多是太后眼线,皇叔须得多多为我谋划,您是我亲叔叔啊!”
李谅先叩首答应,想起一事奏道:“这次我在南朝染了疾疫,亏得洛阳一个大夫医治,那大夫身死,留下一个女儿年幼,我却把她带来灵州了。请皇上莫怪我与南人交往过密。”
惠宗道:“些许小事,你处理便好。”
李谅先低头走出宫来,一路只是思索方才情形,他一向思维缜密,寡言少语,朝廷之事虽参与不多,却甚敢决断,当年皇帝突发脑疾猝死,没有留下立太子的手谕,他当时果断关闭宫门,封闭了皇帝去世的消息,请太后做主立了李秉常,小皇帝方能顺利登上皇位,现今情况甚是棘手,他虽偏向联宋,这时却不能多语,暗暗咬牙想道:“且看看情形再做打算,皇上乃太后亲子,却又能如何!实在不行就杀了那贼妇,让皇帝早日亲政!”
回到府中,妻子没藏氏迎了过来殷切询问,李谅先想起柔奴,告诉妻子宇文夫妻相救之恩,叮嘱好生照看两人,没藏氏笑着应承。
柔奴允娘进了李谅先府邸,见有前后五进好大一所屋子,又有侧廊马棚,李谅先妻子没藏氏和几个姬妾住中院,仆从马夫住前院,李进却带着两人一直进到后院,仆人打开大门,一应陈设俱全,二人只得放下包裹,坐下休息。
允娘小声到:“姑娘,这次可走得远了,这里是大宋敌国,怎生与人相处?”
柔奴到底年纪小,对西夏人没有太多偏见,见允娘担心,揉揉眼睛道:“允姑姑别急,咱们先别想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那李大哥是仁义之人,又是西夏大贵人,为难我们两个平民女子作甚,再说若不是他打跑了劫匪,指不定现在怎样呢,先睡一觉再说,我可累了。”
第二日早上,李谅先来看过柔奴允娘,只说两句话便被宫中来人叫走,柔奴没奈何回屋坐着,午间一贵妇带几个人过来看望,那贵妇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梳着高高的发髻,身穿彩云纹绫面窄袄,姿容美丽,面带微笑,正是李谅先妻子没藏氏,没藏氏打量着允娘柔奴,又拉柔奴手说道:“果然南朝人物与我们不同,二位姑娘生的好俊。”
柔奴看她说话好生和善,又来拉自己双手,笑道:“你也生的好俊!”又道:“你这件衣衫真好看,你便是李大哥妻子吗?”
没藏氏笑着称是,道:“王爷说姑娘父母是他的救命恩人,吩咐以上客待二位姑娘,他这阵子有大事要忙,二位先安心住着,过几天我带你们去逛逛,咱们也可以去城外看狩猎。”
柔奴在灵州济王府住下来,李谅先只匆匆来看她一次,嘱咐她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王妃去要,柔奴允娘虽不安,好在没藏氏待她很好,过了一阵子果然带她去城外看狩猎,几人坐马车到了城郊,一路上便不断有西夏人骑马弛过,个个穿扮齐整,其中有一个贵族青年上来打个招呼,盯了柔奴一眼转身离去,没藏氏笑道:“你稳住些,别像上次马失了蹄摔下来。”这青年是没藏氏的弟弟没藏千树。
过了一片林子,面前是大片草地,一队武士把几十只黄羊野驴赶进空旷地带,几个贵族青年骑马过来射击,马肥人壮,那些野兽到此乱窜,突然一个红衣女子策马冲过,一箭射中一只黄羊的肩部,登时大家欢呼起来,柔奴也跟着惊呼,问这人是谁,没藏氏笑道:“除了太后,还有谁有这好身手!”柔奴叹道:“我道太后只会在宫里坐着,真厉害!”
允娘看着西夏人马来去驰骋暗自心惊:“都道西夏人除了睡觉整日就在马上,平时放牧,战时全都能打仗,狩猎时便如此勇猛,打仗时还不知如何可怕呢。”
又想道:“洪欣哥在世时说起我大宋一直重文轻武,百姓以农耕为主,老实懦弱,想要打败西夏辽国,一对一硬拼不行,须制造数种利器,他虽开着医馆,有时却去弄些硝石木炭,想要试验制造火炮,若他看到这场面,不知会如何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