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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佑潜算是在这里住下来了。
卧室里的灯还没修好,他便在客厅的餐桌上学习,面前是试卷,陈澄坐在对面,面前是电脑,正在修图,一只腿踩椅子。
房间里是鼠标点击的声音和笔端滑过试卷的声音。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呐?”陈澄看着屏幕,“骆爷?”
骆佑潜把试卷推过去,顶上写了他的名字。
陈澄从屏幕上移开视线:“骆佑潜?”
“嗯。”
她又看了眼试卷,是张物理卷子:“理科生啊?”
“嗯,高三。”
听到“高三”陈澄从电脑后探头出来,本来想问为什么高三还从家里出来,后来考虑到他或许不想说,便转了话题:“高三挺累吧,我艺术生高三的时候也累惨了,高三才转的文科。”
所以最后几个月陈澄几乎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就为了背文综。
骆佑潜抬眉,靠在椅背上懒散地在草稿纸上画了几下:“为什么?”
“听说理科以后工作更赚钱就选了,谁知道跟不上又去学艺术,就物理那试卷只能考三十几。”她说的稀松平常。
“学艺术更费钱啊。”
“没,我学表演,自己琢磨的。”
骆佑潜想起昨天晚上隔壁那大婶叫她时说的“大明星”,但看她如今生活的处境也知道混的不好,没问什么。
他飞快地在试卷上写下步骤,一些简单的题基本心算就能得出答案,没一会儿就翻面。
“你物理很好啊?”陈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纯属闲不住。
“一般。”
他声线很低,不像是这个年龄该有的声音,却意外地好听。
“你这做题速度是我那时候的几十倍吧。”她耸耸肩。
骆佑潜轻笑了声,扫了她一眼。
跟陈澄聊了一会儿倒是让骆佑潜这些天一直烦躁的心平静下来一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总是避开你的**,聊起天来倒也舒服。
她修完风景照,打包发到范经理的邮箱,而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又重新点开今天拍的其他照片。
第一张就是骆佑潜的大脸照,陈澄一看到就开始笑,把电脑推到他面前,故意问:“诶,要吗,给你修一下发给你啊。”
骆佑潜翘着腿,漫不经心地扫过屏幕,扯起嘴角:“行啊。”
“啊。”陈澄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要这种照片,啧啧两声把电脑挪回去,随便调了一下曝光度——反正这照片已经没救了。
“我怎么发给你?”陈澄问。
骆佑潜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很快又恢复成原样,拿出手机:“加我微信吧。”
“行。”
陈澄扫了二维码加他好友,很快就通过,微信名是一个句号,头像是个篮球明星,干干净净。
把照片发给他后,陈澄又点开今天骆佑潜给她拍的照片,虽然说不上拍的有技术,但却极有意境。
阳光洒满周身,面孔一侧明一侧暗,希望与深渊。
陈澄对这组照片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从小到大她过得都远没有同龄人轻松。
前方是希望,身后是深渊,她往往是被逼着前进的。
盯着看了会儿,她用电脑登上微博,选出四张发上去。
配字是:“远方隔山,前程有路。”
***
刚醒来时头疼欲裂,大脑锈顿般,骆佑潜坐在床边,屈指摁眉心。
他就这么坐着抽完了一支烟,烟雾青白,像一支镇定剂打进他的血液中。
前天刚跟教练通了电话,他还是坚持要见一面,今天就是约定的时间。
骆佑潜收拾好自己,捞起手机便出门,隔壁房间的陈澄已经不在了。
教练新开的拳馆在体育中心临街,进去就是拳台,四周墙面上挂着灯牌,上面印着极其瞩目的几个英文。
FIRE
POWER
KING
激情,力量,王者。
骆佑潜微微皱眉,掀开门帘走进去,他很小就整日待在拳馆里,对里面的各种设备十分熟悉。
新拳馆和他从前打拳的地方设置差不多,轻车熟路地找到休息室。
“教练。”他喊了一声。
背对他坐在凳子上的男人便是他的教练,从前拿过俱乐部联赛冠军,后来被选进了国家队,却因为一次重伤再也上不了场。
上身裸着,一身腱子肉,大腿上的肌肉青筋狰狞可怖。
“来啦!”教练见了他很高兴,毕竟算是得意门生。
骆佑潜走上前,挨着他坐下,面对窗外的阳光,寒暄道:“明天就开业了?”
“明晚,挑战赛。”教练说。
很多的拳击俱乐部除了白天供人打拳外,晚上还有挑战赛,能上去参加比赛的只有获得市级奖牌以上的才可以。
车轮战,每月都选出最强者为擂主,又下一月的最强者攻擂,守擂成功则可以称为拳王。
但这里的拳王自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拳王。
骆佑潜没参加过俱乐部里的挑战赛,毕竟不是正规比赛,有些人拳脏也没法管束,倒参加过不少青少年级别的全国联赛。
16岁,拿下金牌。
从此再也没上过拳场。
“你爸妈还是不喜欢你打拳吗?”教练问。
骆佑潜眼底幽深,半晌轻笑道:“我从家里搬出来了,现在无所谓了。”
教练一顿:“那你——还继续打拳吗?”
“我不打从来不是因为他们。”骆佑潜看着他,下颚骨骼不自觉收紧。
“我知道,我知道。”教练摆手,叹了口气,“可那次的失误也不怪你啊,你没必要把它揽到自己肩上。”
骆佑潜平静地听完,抬头看向窗口,阳光刺眼,他轻轻眯起眼,淡然地笑道:
“教练,我就不打了。”
“如果我说。”教练直直看过去,“这次的挑战赛宋齐也会来呢。”
骆佑潜听完,手臂青筋骤然暴起,利落的喉结上下滚动,扭头看去时眼底一簇幽暗的光。
“他怎么会来?”
“我好歹是他以前的教练,捧个场应该的。”教练看他的表情,适时问,“练练?”
“来。”
教练把更衣室的其中一号钥匙给他,是他从前的号码,特意替他留着的。
柜子里的东西也都准备好,拳套也是他的型号,还放着一块红黑相间的战袍,是当时拿下全国赛金牌时的奖品之一。
他连领奖台都没上,还以为这些东西应该是被扔了,没想到都被教练保留下来了。
手指落在战袍上,他的瞳孔被灯光染成浅色,指腹在战袍上轻轻摩挲。
然后俯身在上面盖了一吻,虔诚而庄重。
骆佑潜是典型的宽肩窄腰,脱了上衣,露出大片肌肉线条极其贲张而匀直的胸膛和腹部,脸部线条硬挺,蹙眉时眉眼凶悍。
一站上拳台,他就成了这里的王。
从小在拳台上长大,他深知如何让对手害怕,如何未战而攻破对方心理防线。
骆佑潜在手腕上一圈一圈缠上绷带,抬手用牙齿撕开。
一举一动,都流淌着一种剧烈而无言的最原始的力量。
他翻身拉开围栏,弯腰跨步进去,看着教练:“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