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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打听到的事情,确实是对的。如今的聂青鸾清晰记得,桂梓仙不仅仅是在自己应该出嫁的当天被人药倒在自己的闺房里,更是在姚家办喜事的那天再次被人打晕了给抬去姚府,扔在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头。
第二天,桂璇见了公婆,认了亲之后,借口去看看自己的姐姐。谁知,她却是带着几个丫鬟,硬生生给桂梓仙灌下了红花。
这一碗药,让她流了足足十日的血……
知道了这件事的姚三虽然也与桂璇大吵了一次——他对桂梓仙确实垂涎已久,但桂梓仙能不能为自己生育,他倒也是无所谓的。反正身边的通房姨娘有一群,还多添了新的正房,自然不愁子嗣。然而却是因为这一碗红花,他虽然名义上娶了桂梓仙为妾,可自始至终都没能碰过她。到嘴的鸭子吃不得,现如今,那姚三还在为此事不悦着呢。
桂璇一顿哭闹,意指如今父亲马上就要抬了自己的生母姜氏为正妻,桂梓仙马上就是个庶女了。得知此事后,姚三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无论如何,攀上了桂府,对他们的生意多少还是有好处的。
再者,桂湘入了瞿府,与桂璇又是同胞姊妹,关系亲密得很。那瞿平玉如今仕途坦荡,将来也必定可以为姚家带来不少好处。
“可是,但这一碗药,竟然还不够!瞿府办了家宴邀约桂家人都去赴宴,同样也要桂梓仙一同出席。桂大人本还嫌女儿丢脸,可是既然瞿大人特意点了名他自然不敢拂了上峰的面子!桂梓仙去了瞿府之后,倒也本分,却是那桂璇当着宾客的面肆意欺辱自己的姐姐!说白了即便是妾室也容不得人这般糟践呀!瞿大人看不下去了出面阻止,桂璇也是个不要脸的,如果不是姚三公子挡着怕是她还要闹!这一次,桂大人才是真的丢尽了脸面!不过,这还没完……”
容若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眼神儿里也带着些许神秘。
聂青鸾听着她的话,本快要止不住心头哀伤,差点儿就要流泪了。可是,容若这话中有话的态势,让她突然提起了些许精神。
她知道刚才容若所说的一切情形,可是,她猜不到,这句“还没完”后面,会不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瞿大人当天晚上,与那桂湘大吵了一架。这件事,是桂府的人透露出来的!因为今天正好有个桂府送去陪嫁的丫头去桂府给自家夫人取些东西,就告诉了桂府中人,原来当日瞿大人根本就是想要私下见见桂梓仙!我觉着,肯定是瞿大人发现事情奇怪,这才想要见见那桂梓仙的。可是谁料,那桂湘身边的丫头也是个精的,竟然提前告诉了桂璇,让她把人给提前支走了,所以瞿大人没能与桂梓仙说上话。便是在当天晚上……”
容若咽了口唾沫,止住了话语,脸颊绯红,欲言又止。聂青鸾不知道原来瞿平玉竟然有过约见自己的心思,当天她确实是被桂璇撵走了,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瞿平玉,哪怕是自己的父亲,她都没能说上话……
“容若,有什么说不得的吗?”聂青鸾抬眼问着。
容若凑近了些许,压着声调,言道说:“桂府的下人们嚼舌头,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他们都说得绘声绘色的,我怕是有人添油加醋……毕竟郡主说过,要我打听实际了……”
“说吧,既然是桂府的人传的话,也是八九不离十的吧!”
听着青鸾既然这么说了,容若才壮了胆子,开口回道:“她们说,当天瞿大人与其夫人颠鸾倒凤之时……嘴里却是喊着桂梓仙的名字……所以,桂湘生气,和瞿大人打闹了起来。本以为桂湘会气得回娘家诉苦,谁知她竟然还是硬着头皮去给瞿大人认了错儿。就是这件事之后第二天,那姚府的桂梓仙……就……就这么死了……”
容若的手指都是冰凉的,她也联想到了这其中的可能。只是,没有证据,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然而这背后的事,桂梓仙是真的不知情!难怪了,自己去过瞿府之后,原本桂璇倒也没再给自己使过什么绊子,只是无视了两天。谁知,出事当天,她竟然好心好意地给自己送来了吃食,诚心诚意地给自己认了错。
桂梓仙是个傻的,忘了事出异端必有妖。桂璇并没有给她下毒,而是真的给她吃了顿好的。
只是,当她困乏打算休息之后,在睡梦之中,被人捂住了口鼻……
“大家都说,桂梓仙是自缢而亡,那姚家没有报官,所以官家自然也不能插手,更不能派仵作验尸!如今棺材都钉钉了,那桂大小姐……咳……”
容若说到此处,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整个人就像是个泄了气的,低着头摆弄着衣服上的缎带。
*
傍晚,身子疲乏的聂青鸾本打算早些休息了。却不料,出门许久的阮嬷嬷这会儿回来了。
她脸上神情凝重,进了院子之后也没说过什么话,只是一路与遇着的丫鬟们点了头。容若知道她这是办好了事儿回来,见嬷嬷这般神色,则赶紧让她进了屋子。
聂青鸾正翻着登记着库房存货的册子,自己的私库里究竟有些个什么宝贝,她得心里头有个底才行。如今她不记得太多过往,更是要好好把手里的本钱给攥紧了才行。
想来,聂青鸾曾经那么能打压王府里的人,想必自己手下的丫鬟婆子也应该是手脚干净的。便是在去年阮嬷嬷被罚之后,聂青鸾身边另一个一等丫鬟晴明,就是因为偷拿了一套她不常用的头面,被仗责五十棍后扔出了王府,至今不知死活。
不过,经历过曾经的背叛,她不敢轻信任何人。
许多事情,她要这些能够近自己身的人,用行动证明了忠心才够。
容若屏退所有人,关上了门,自己守在门口,不让旁人靠近。阮嬷嬷站在青鸾面前,见她专心翻阅着库存册子,不敢打扰。
约莫一炷香后,青鸾放下了册子,开口言道:“象耳莲花瓣口鎏金黄铜炉,这东西个头不大吧?尺寸可合适放在我今儿个请来的佛像前?”
阮嬷嬷颔首回道说:“大小倒是挺合适的,就是那铜炉沉得很,丫鬟们抬不动,得让外院的伙计帮忙才行!”
“行,这事儿明天你给安排了吧。”说完,她抬头看着阮嬷嬷,“这会儿回来,该是都问清楚了?”
阮嬷嬷点头,拧眉回道说:“照着郡主的意思,老身先带着东西去问了吴太医!见了这套茶盏,他开始也没说什么,只是带去自己屋子里倒腾了许久。不多会儿,他就让我把茶盏带回来。说是这事要判断,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结论的!他已经用这茶盏都泡了水,留着喂野狸奴试试!”
“我明白了。”聂青鸾伸手来提了提身上的丝面提花锦缎被褥,裹紧了自己的身子,“如果明天那些猫儿出了状况,而且与我的情形相似,这件事就能够盖棺定论了。”
阮嬷嬷接着言道:“对,吴太医说,如果真有问题,他马上就会去面见王爷,说清了这茬!这套茶具……郡主,可是要留着作为证物?”
聂青鸾头枕着自己的手腕子,将那库房的册子放在一旁,提起了银盏喝了口茶水后,才不紧不慢地回道说:“我要知道这套东西,音姐儿是怎么弄来的。毕竟已经让吴太医查证了,我可不能把东西再给她送回去!不过……”
她忽然勾起嘴角,心生一计。
宸王府的妾室只有一人,名为林芷茹,其父乃是晋江巡抚林兆文,而这林芷茹则是林兆文的独女。林兆文常年在外,夫人早已离世,如今虽然在任上也带着姨娘,却总是无所出。
而嫁入宸王府的林芷茹,年岁也已经二十有八。她为宸王生育了一男两女,聂音与聂萱差了一岁,而聂音则比青鸾小了一岁。幼子聂云升也已经十一岁,只是宸王多在朝中忙碌,倒是没有太多时间去关心小儿子的功课如何。
长子聂云哲是南宫月所出,已经是十七岁的年纪,如今也是正在物色合适的婚配人选的时候了。
聂云哲在月渎山上的无涯书院跟着闻名天下的文豪耿海霖读书受教,虽说他已然有了世子身份,但也愿意与其他人一般在书院磨练性情,眼下则是要半年才能回家一次。
聂青鸾马上就到了及笄的日子,却不料竟然突发急症,还高烧了三天三夜,险些丢了性命。得了信儿的聂云哲心中焦急,只好提前了下山的日子往王府赶去。
倒不是聂云哲对这个妹妹有多关爱,而是想到如果自己不及时出现,怕是父亲会逮着这事儿数落自己一顿。
父亲对这个妹妹有多宠爱,他可是心里头一本明账。
这天夜里,聂云哲已经安全回到了宸王府,只是这一回家,才过了影墙竟然就被自己的三妹给逮住了!
“大哥!”聂音不知是怎么得了信儿,早早候在这儿。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院等着?快回去歇着吧,有事儿明天再说!”
聂云哲有些不耐烦,他是最不喜欢与家里的弟弟妹妹有什么来往的。
谁知,聂音竟然露出了哀色,帕子轻轻点着自己的眼角,嘟囔着说道:“二姐生了病,家里人都心急,我这不是盼着大哥回来能管着王府上下吗?若不是听闻二姐的病有怪异,我自是不敢这般擅自做主……”
“青鸾的病有什么怪异?你倒是说清楚!”聂云哲心觉不妙,他本就奇怪身子骨一直不错的青鸾怎么会突然病得这般严重。
此刻,青鸾院儿里来了个稀客,那是聂音身边的丫鬟迎香。迎香来这儿不为别的,就是想探探风,问清楚青鸾现在的情形如何了。而刚踏进这院子,就闻着一股子烧艾草的气味。
便是见着了这迎香,容若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提着刚熬好了的鸡汤芙蓉粥,容若主动迎了上去,“哟,这不是迎香妹妹吗?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迎香看见来者竟然是容若,倒也高兴。容若是个话多的,平时对其他院儿的丫鬟也算客气,不像她的主子那般蛮横。迎香小步上前,问道:“这不是担心郡主的身子吗?咱家小姐也是每天念经求佛,希望郡主能快些好起来呢!容若姐姐,郡主可恢复些了?不是今儿还出了王府吗?”
容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本来以为郡主是恢复了,早上起来精神也不错。谁知回来之后又开始发烧了!哦,对了!”她提起了手里的鸡汤芙蓉粥,香味四溢,“粥多做了一锅子,咱们做奴婢的也不敢自己吃。三小姐这般关心郡主,咱也得有点儿表示才行!这粥可是阮嬷嬷亲手熬的,迎香啊,你就带去给三小姐尝尝吧!如果喜欢,往后咱再给做!”
容若笑得甜甜的,一脸的人畜无害。迎香本还担心这院子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但闻着这艾草的气味,再看见容若脸色红润声音洪亮,一旁其他的几个小丫鬟也是精神十足,根本没有生病的迹象,倒也是动心了——这粥送去,不管自家小姐吃不吃——哪怕不吃,也会赏了自己不是?
咽了咽口水,她收下了这食盒,谢了容若之后就离开了。
目送着迎香离去,容若一挑眉,笑得戏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