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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军动作神速,三日攻克固安,又九日兵到瓦桥关。
萧绰站在关下,心情非常沉重。如此雄险的关隘,现在她只能站在关下遥想。当年若不是她父亲萧思温疏忽大意,及早听从耶律斜轸的劝告,就不会丢失三关,弄得南京随时处宋宋军的威胁之下。
萧绰绕关而行,那雄关不仅墙厚城高,而城外广多水渠,蛛网似的铺展开来,长垣层层涡塘密布,三条大路也被挖断通了护城河,平时架设有三座木桥,现已全部拆除。那城上敌橹坚固守具齐备,每个雉堞口如同一张长满獠牙的嘴,准备随时吞噬赴上前去的生命。
萧绰一边走一边埋怨她死去的父亲,一股强烈的赎罪冲动驱使着她恨不得立刻拿下这个险塞。她对身边的耶律贤说:“寡人站在这里,觉得对不起大辽啊。”
耶律贤说:“又不是皇后你的过错。何况,这关隘的原不是契丹人的。”
“皇上你看这关如此险恶,怎么好打?”萧绰十分焦急,她说:“如果关在我们手上,宋军即有十万,又能奈何?”
“不要灰心,回营且找耶律休哥商议。”
正欲往回走,瓦桥关里杀出一队人马径来捉耶律贤,萧绰。萧挞凛飞马挡住,宋军来势凶猛。萧绰一行为察看地形而来,带来的人不多,很快被卷入核心。萧挞凛挺着大刀遮前挡后招架不迭。
突然,一员宋将挺枪直奔耶律贤而来,惊得耶律贤擎起宝剑就砍,但耶律贤自幼身体羸弱,又从没经过战阵,片刻被宋将逼的惊慌失措,大汗淋漓。萧绰情急万分,也仗剑奔了过去,照着宋将一通乱剁。宋将蓦然一惊,一愣神,萧绰一剑刺中了他的臂膀,他负痛跑了。
宋人显然已猜中了耶律贤,萧绰的身份。将他们包围得紧紧地,一心只想活捉他们。耶律贤早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只感头昏眼花,几次差一点摔下马去。萧挞凛蛢命地护着二人,血染重铠。
萧绰看到不远处有一座民房。民房周围是一人多高的院墙,忙招呼耶律贤朝民房退去。耶律贤纵马一跃而入,接着萧绰也跃马进来。毕竟是大草原上的骏马。骑手又个个身怀超一流的骑技,随后接二连三跃入十骑来。院外还在搏杀。萧绰听到萧挞凛的怒吼声,大声喊道:“挞凛,快进来。”
没有萧挞凛的回音,萧绰的心紧缩成一团。突然,一条黑影凌空划过,萧挞凛飞身落入院内。萧绰激动地叫了一声:“挞凛,你的马呢?”
“宋国人把它杀了。”萧挞凛喘着粗气,迅速环视了一下地形,叫道:“皇上,皇后请赶快进房里去。”
萧绰二人一进屋,院外的搏杀声停止了,“嗖嗖”飞入无数箭矢钉在房子的墙壁上。
耶律贤惊得眼珠几乎蹦了出来,房外又传来一声声惨叫,耶律贤闭上眼睛,背靠着墙壁,叹息道:“难道真被那王白言中了,朕要死于此地吗?”
萧绰忙朝地上啐了一口说:“皇上休要这么说,一定有人救我们的。”
“只可惜连累了皇后。”
“万一到那一步,寡人也死而无憾。”
说着,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久久彼此凝视着,都舍不得移开那深情的目光。
过了许久,房外静下来,但听见院外有人喊道:“房里的人听着,我是瓦桥关守将张师,我知道你的来历不小。你已被我围在这芝麻大的几间小房里,你插翅难飞了,只要你归顺我国,走出来,我绝不伤害你性命。如果不然,我几只火箭,就会点燃房顶上的茅草,不过半个时辰,你们就会化为灰烬。你好好想一想,你若是辽国的皇帝,我只要你一纸降表,便放你回去。你何必拿性命赌气呢?”
耶律贤与萧绰互相看了一眼,双手握得紧紧的。
院外的人又喊起来:“你若固执不肯投降,休怪我不客气了,我数十声,你不出降,这房子就是你的墓茔。”
张师数到“五”时,耶律贤抽出手,说:“不,朕不能让你死,朕这就写降表。”
萧绰一把抓住耶律贤的手,泪珠滚落下去,说:“不,不要写,不要成为大辽的罪人。”
张师数到“八”时,耶律贤简直要疯了,萧绰坚毅的看着他,她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镇定,从容,她倚在耶律贤的身上,面上露出浅浅笑容。
忽然,院外喊杀声又起。耶律贤一激灵,仰头望着屋顶,脸色变得惨白,浑身抖个不停。突然惊叫起来:“燃了,燃了,屋顶烧燃了。”
“哪里燃了?”萧绰抓紧耶律贤的手问。
“你听毕毕剥剥地响呢。”
萧绰听了一会儿,粲然笑道:“那是院外面的声音。”
耶律贤长长松了一口气,仍不放心地盯着屋顶。
萧绰笑道:“皇上,我们有救了了。”
“我们有救了?”
“是的,你听,我们的人来了。”
耶律贤侧耳倾听,果然院外喊声大起,战马的嘶鸣声,人群的跑步声,兵刃的碰击声,惨叫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如刮起一道旋风,顷刻间乌云惨淡,长虹化碧。
这时,萧挞凛撞了进来,跌跪在二人面前,泪流满面地说:“皇上,皇后,救兵来了,救兵来了。”
二人同时抓住萧挞凛的手也激动地发晕说:“是的,救兵来了。”
萧绰说:“走,出去看看。”
二人跑到外面,萧绰惊叫起来:“韩德让!”
宋军已被逼得向城里退去。韩德让冲入宋军之中,猛虎下山一般,左冲右突,一杆长枪狂风扫荡似的,所到之处,宋军四散而逃。
“是他,朕看到那匹“骕骦”马了。”
萧绰不满地看了耶律贤一眼,扭头问萧挞凛:“现在跟韩德让打斗的是谁?”
“他就是张师,武艺不错,臣差一点败在他手下,他那柄宣花斧真沉,招式也古怪。噫!韩将军的枪法真高明,张师忙得只有招架之功了。他快撑不住了,张师败了。”萧挞凛不禁拍起手来。
韩德让杀到城下,眼看要追上张师,城里冲出一员宋将,头戴红缨盔,身穿绛红战袍,骑一匹赤骝战马,紫红脸庞,如一团烈火般扑向韩德让。来者年不过三旬,使一口大刀,敌住韩德让。二人便在关下狠斗起来。
韩德让着一身素,宋将一身通红,皆分外耀目。二人搅在一起,纷纷杂杂,斑斑驳驳,看得人眼花缭乱,时而如雪压寒梅,倏而,梅舞雪落,时而如雄凫剪波,倏而,波沉凫影。塞外瑞雪红裙舞,夕阳残照白云飞。
二将在关下往来争斗,两边士卒齐声喝彩。
萧绰也看得忘形,信步向关下走去。萧挞凛伸手拦住,说:“皇上,皇后,请回营,这里危险。”萧绰猛地醒悟过来,忙令鸣金收兵。
韩德让从萧绰面前直走过去,径到耶律贤面前跪下,说:“臣来迟了,让皇上受惊了。”
耶律贤扶起他叹道:“多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朕早成了灰了。”
韩德让又拜见了萧绰。萧绰说:“寡人今天才开了眼,卿在战场上这么英勇,那个穿红衣服与卿大战的宋将是谁?”
“回娘娘,那宋将叫王珫,瓦桥关的副将。”
“他的武艺很不错。”萧挞凛插言道。
“确是一员猛将。”韩德让赞道。
突然,萧绰看见韩德让战袍被撕破一个个窟窿,血迹斑斑,惊问:“你受伤了?“
韩德让说:“一点小伤。”
萧绰叫道:“伤成这样,还是小伤?”
耶律贤,韩德让同时看着她,萧绰自知自己声音变了样,忙镇定下来,说:“回去一定要好赏赐你。”
他们边走边谈,不久,到了行营,耶律休哥急匆匆地提兵出营,见耶律贤,萧绰回来,忙跑步向前,跪在地上,说:“皇上,皇后,你们总算回来了,臣快急死了。”
耶律贤见休哥满头大汗,瞳孔里仍残留着惊骇的光芒,扶起他说:“多亏了韩德让来得快,不然,朕就见不到众卿了。”
“都是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怪不得你,只要你日后努力杀敌就行了。”
耶律休哥感激涕零。当日辽军便将瓦桥关围了个严实。傍晚,耶律休哥对皇上说:“臣想,宋军今夜可能趁我军立足未稳前来偷袭。皇上请暂行移往别处歇息。”
漏下三刻,城东喊声大作,果然宋军前来偷袭。宋军一齐拥入辽军大营,放起火来。谁料烧着的竟是一座空营。宋军大惊失色,连忙撤退,只听得一声炮响,辽军如钳般夹向宋军。一场混战随即杀得惊天动地。宋军虽处境不利,却死战不退,在辽军中横冲直撞,也搅得辽军手脚忙乱。当夜,城东的辽军主将是四捷军节度使耶律痕德,副将萧破奴。尽管,他们已受了耶律休哥的机宜,也照样做了安排。没想到这股宋军如此顽强,处于包围之中,居然凶狠的如一头雄狮,硬是逼得辽军退入大寨之内。
耶律痕德见状,亲率一支辽军冲杀出来,宋军似乎就是等着辽军出来,迎头便厮杀开来,辽军营中一片混乱。
这时,一员宋将跃马舞刀直冲向辽军大营,辽军副将萧破奴挺矛敌住,交手一回合,被宋将斩落马下,辽军慌乱四散,宋将也不追赶,径杀出辽营,投东南而走。行不到一里,只见前方一溜火把熊熊亮着,辽军挡住了去路。火光云下有一四轮车,车上安坐一个妇人,凤仪鸾姿,光彩照人。见了宋将便说:“王珫,哪里去?早早下马受降。”
王珫惊异,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寡人就是大辽的皇后,特来招降你。”
王珫并不答话,拍马来捉萧绰。萧挞凛从萧绰旁闪出,二人斗了数个回合,王珫不敢恋战,虚晃一刀,抽身便跑。众辽军一拥而上,围住王珫。王珫奋勇冲杀,撕开一条口子,扬长而去,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萧绰回到大营,耶律贤问:“朕听说,有一员宋将跑了。”
萧绰笑道:“不错,就是那个王珫。”
“他真有那么厉害?能从我千军万马中逃走?”
萧绰笑而不答。
“难道是皇后故意把放他走,让他报信好将计就计。”
萧绰仍然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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