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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喜又找到右宰谷,他不但要拉对方发动叛乱,还对他许以高官厚禄。
右宰谷说:“夫子不可以,你我得罪了两任君主,就算逃亡,又有哪个国家会接纳我们?”
宁喜说:“我也不想,但是我从先父那里收到命令,不可以怀有贰心。”
右宰谷问:“夫子多少年没见到那个人(卫献公)了?”
宁喜说:“从他被驱逐就没有。”
右宰谷说:“那么我先去看他,回来再做打算。”
右宰谷专程到夷仪拜会了卫献公,回到帝丘后对宁喜说:“他流亡在外十二年了,如今仍然面无忧色、心无悔意、口无宽言,与在位时没有什么改变。夫子如不停止行动,否则将死无时日。”
宁喜说:“有子鲜在,不会有危险。”
右宰谷说:“他在有什么用?最多能使我免于一死,但免不了逃亡。”
但是宁喜已经铁了心要干成大事,于是说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停止了。”
右宰谷说:“我说的话您已经听到了。我虽然反对夫子的做法,但是夫子对我有恩,我不能不服从夫子的命令。”
宁喜又打着子鲜的旗号说服了两名大夫。
二月六日夜,帝丘城结束了白天的喧嚣,沉静在宁静祥和的气氛之中。但是宁静马上就被打破了,叛乱者手持火把、凶器、盾牌,高声叫喊着,从四面八方涌向孙林父家。
早在卫献公即位之初,孙林父就开始重建家室,他将新家修得跟军事要塞一样:院墙比宫墙还高,家门比城门还厚;墙内建有八座塔楼和两座高台。人们第一次见到这座建筑,还以为见到了防卫森严的监狱。家中常年聚集着大量甲士,而且武器、粮草辎重充足,简直就是国中之国、城中之城。
宁喜为了攻克要塞费了不少心思,他在城外的别墅里秘密制造了数十架云梯,甚至还造了两辆小型攻城车,这些器械都在行动当天运进都城。
进攻开始了,进攻者首先向园里射了几轮箭,然后从各个方向架起云梯;族甲哇哇叫着向上爬,就像要攻克敌国的城墙似的;攻城车则猛烈地撞击院门。
孙氏武装毫不示弱,武士们用弓箭和投枪压制低处的敌人,用钩杆将云梯推开,与爬上来的进攻者短兵相接。
宁喜不想把时间拖得太长,他跑来跑去,不停地催促进攻。但是进攻越猛烈,叛乱者伤亡越大,尸体很快就铺满了街道。而孙氏则刚好相反,他想把战斗尽可能地拖下去。宁喜焦躁不安,他忽然望见孙襄站在高台之上,不停地对防御者发出命令;他立即调来十几名强弓手,指着孙襄说:“把那个杂碎给我射下来!”
弓手们立即弯弓搭箭,对着高台射出一轮利箭。孙襄身中数箭,大叫一声扑倒在台上,身边的几个随从也随之倒下。宁喜大喜,叫道:“孙襄死了!加紧进攻!”
但是没想到孙襄竟然又爬了起来,他拔掉身上的箭大叫道:“宁喜!你以为几根茅草杆就能要我的命?听我命令:冲出去,杀死叛乱者!”
族甲们群情振奋,打开家门,冲出来与敌人搏斗。叛乱者士气大衰,宁喜不得不下令撤退。叛乱者四散奔逃,他们不敢留在城里,于是冲出城门,在郊外重新集结起来。宁喜把首领们聚到一起商讨下一步行动。
孙襄下达“进攻”的命令后便倒地不起了。随从们把抬下来,脱掉他的甲胄,发现他的皮甲虽厚,但是仍然被硬弓利箭射穿了;其中两支箭击断了他的肋骨,尖利的断骨刺入内脏,造成内脏大量出血。所以他身上的伤口虽然不深,结果却是致命的——孙襄没挺过半个时辰就死了。
孙氏家人放声痛哭,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恐怖凄厉。但是这哭声却像鹿鸣引来虎狼一样,又把敌人引回来了。
原来,孙氏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已经使他们成了卫国的公害。在刚才发生的战斗中,有些憎恨孙氏的青年国人也加入了进攻者的队伍。战斗失败后,那些年轻人聚在一起说道:“今夜不灭孙氏,天亮就没机会了。老家伙(孙林父)回来后肯定要报复我们,到那时我们不逃亡就全得死。孙氏能依靠的只有孙襄,但是他已经死了。我们应当把宁子召回来继续作战。”
人们派出两个信使去联络宁喜,其余的人则回去召集族人。宁喜大喜过望,连称“上天有眼”。他立即率队返回城内。他命右宰谷继续进攻孙氏,自己则带着手下直奔公宫。孙襄一死,孙氏便呈现出群龙无首的状态,叛乱者向院子里扔了不计其数的火把,最后终于在国人的帮助下攻陷孙府,并对他的族人家臣犯下不可胜数的罪行。
另一面,宁喜闯进公宫,叛乱者制服了卫队,将卫殇公和他的儿子们全都杀死了。
而可笑又可悲的是,直到现在国人都不知道宁喜为谁而战。国人都以为引发内讧的原因是两大卿士之间的私人恩怨,没人会想到真正的原因却是帮助献公复辟。国人痛恨卫献公甚于痛恨孙林父;人们如果事先知道宁喜的真正目的,很可能会转而灭亡宁氏。
宁喜等人赶到边境迎接卫献公,卫献公堆起笑脸,拉着他们的手嘘寒问暖;有些大夫在半路上迎接他,他就对着他们含笑作揖;对于在城外等待他的人,他只是微微颔首而已。
卫献公在大夫们的簇拥下耀武扬威地走进公宫,他再次登上君主的宝座,眼中泛着泪光,久久不能言语。良久,他环顾四周,忽然说道:“大叔在哪里?怎么不来见寡人?”
右宰谷上前一步说道:“大叔最近身体一直欠佳,正在家中休养呢。”
卫献公脸上瞬间浮现出令人恐怖的阴笑:“那寡人可得好好关心关心他。”他派人对大叔仪说:“寡人滞留在外,大夫们都有人向使寡人报告国内发生的事,而夫子却从未派人来。古人说:‘非所怨勿怨。’但是寡人现在产生怨气了。”
大叔仪回答:“臣知罪了。臣不能跟随君侯流亡,这是第一宗罪;有流亡者,有镇守者,臣不能暗通流亡者却侍奉留守者,这是第二宗罪。犯下两宗重罪,臣怎敢忘死?”他送走使者,便带着家眷离开帝丘。
卫献公觉得他的话有理,立即派人追赶他。使者在大叔仪出境前赶上他,又把他劝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