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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孙纥不得不加强戒备,除了上朝就是躲在家里,轻易不在公众场合露面。臧孙纥的谨慎使得孟孙羯一时无法找到进攻他的借口。正当孟孙羯一筹莫展之时,公弥又提出一个阴险的计划,就是这个计划把臧孙纥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十月初,孟孙氏将要为孟庄子的墓地挖掘墓道。孟僖子请求臧孙纥调集一批役卒,以便帮他尽快完成这项工程。臧孙纥当时为大司寇,掌管城郊正卒(相当于治安联防组织)的调遣。臧孙纥没有往他处想,十月七日,臧孙纥召集了一批正卒,命他们在东门(鹿门)外集合。作为总领长官,他又带着一支卫队亲自赶到现场视察状况。
由于请求是私下里发出的,臧孙纥事先又没有与季武子通气,因此季武子对此事毫不知情。孟僖子抓住这个机会,失魂落魄地跑到季武子家中哭道:“我要为先父修建墓道,但是臧孙却纠集了大批暴徒堵住了东门,阻止我们施工!”
季武子立即驱车赶到东门,见门外聚集了大量青壮年,人们手中握着铲子、凿子、扁担等形形色色的“凶器”有说有笑;臧孙纥在大批甲士的簇拥下皱着眉头,显得极不耐烦,他突然大声命令道:“快去看看孟氏什么时候到?”
罪名就这样坐实了,季武子大怒,马上赶回去命孟僖子集结族甲,与他一同进攻臧孙氏。臧孙纥久等孟僖子却不见人来。他暗叫:“不好,上当了!”马上下令解散了正卒,带着卫队准备去见季文子。但是队伍进入不久城门,季孙和孟孙两家的私人武装就冲过来了,臧孙纥大叫道:“孟氏害我!大家各自逃命吧!”
队伍转身逃跑,但是看守东门的军士已经得到消息,将城门关上了。臧孙纥大急,命军士斩断门栓,一窝蜂地逃到邾国去了。
过了不久,季武子得知了真相,但是他没有做出表示,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后来臧孙纥的一个随从问:“真相已经大白了,夫子是无辜的。夫子为什么不请求季孙将咱们召回去呢?”
臧孙纥说:“不可能了,这件事是季孙带头做的,他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的错误呢?”臧孙纥在邾国逗留了几日,然后回到自己的封邑(防邑)。他此刻必须为家族的未来考虑:季武子赶走了父亲,自然不会立儿子为继承者。臧孙纥必须从自己的兄弟中选一人继承禄位。
臧孙氏的家事也有些小复杂。臧孙纥的父亲臧孙许(臧宣叔)最早在铸国娶妻,铸国女子生下臧孙贾和臧孙为后就去世了;臧孙辰此后才娶了臧孙纥的母亲。由于臧孙纥身后有穆姜撑腰,他就被父亲立为嫡子,两个哥哥成人后便回到铸国。
臧孙纥于是派人到铸国去见臧孙贾,向他献上祖传的“大蔡”龟,说道:“我没有能力,竟然失守宗庙,怎敢不向兄长报告?但是我的罪还不至于断绝祭祀,兄长用大蔡贿赂季孙,则可以回到鲁国延续对先人的祭祀。”
臧孙贾再拜说道:“这本是家族纠纷,并不是您的罪过。我听到您的命令了。”他收下大蔡龟,然后把兄弟臧孙为召来,请他带着大蔡、代替自己去见季文子。
臧孙为接受了任务,第二天就出发了。但是在进入曲阜前,他的家臣说道:“贾虽然年长,但现在却是‘看才干’的世道。夫子的才干高于贾,为什么不为自己请求呢?如此更有利于臧氏啊!”
臧孙为说:“对呀,我继承臧氏不但对家族更有利,而且迎合潮流啊!”结果他就请季武子立自己为继承者。
臧孙纥的使者也到了,使者对季武子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危害公室,只是智慧不足罢了。我向夫子请求令立臧氏,并非是为自己,而是为家族。如果使臧氏保有祭祀,又不废弃文仲、宣叔的旧勋,我怎敢割据防邑与公室为敌?”
叔孙豹(他已经凯旋而归了)劝季武子说:“臧氏的罪行不及东门氏(东门襄仲杀了鲁文公的两个儿子而立鲁宣公),东门氏尚且有后于鲁国,何况臧氏呢?”
季武子心中理亏,他立臧孙为族长,又向臧孙纥通报了结果。臧孙纥便将防邑还给公室,然后逃到齐国去了。防邑人在他出行前问道:“需要与我们举行歃血仪式吗?”
臧孙纥说:“没有了,诸位尽力侍奉新主吧!我没有其他可说的了。”
臧孙为上位后,季武子准备与他签署一个盟约,以约束他的行为。季武子把掌管流亡者历史的官员,向他询问先前的盟约都是怎么写的。
官员说:“当年盟公孙归生(东门襄仲的儿子)说:‘不要像东门遂那样不尊公命、杀嫡立庶。’盟叔孙豹说:‘不要像叔孙侨如那样欲废国常、荡覆公室。’”
季武子说:“臧孙之罪,没有他们严重。”
孟僖子的一个堂兄弟孟椒说:“用‘犯门斩关’如何?”
季武子哑然失笑道:“这个有点意思,但是他为什么‘犯门斩关’呢?”在场的人都笑起来。于是季武子在盟约上写道:“不要像臧孙纥那样干国之纪、犯门斩关。”
臧孙纥后来听到消息说道:“鲁国有人才呀!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呢?是孟椒吧?”
齐庄公为臧孙纥的到来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他在宴会上说:“先君曾为了得到夫子将防邑围得水泄不通(鲁襄公十七年),结果还是未能如愿。而夫子今日竟然主动来到我国,真是齐国的大幸事!”
几天后,齐庄公打算封给臧孙纥一块土地。但是臧孙纥预计齐庄公要遭殃(理由和晏子、崔杼的一样),因此不想和他发生利益关系,以免被未来的新君报复。他去见齐庄公,和他聊起伐晋之事。
臧孙纥开了个头,齐庄公便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他把伐晋当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件奇功;他说除了太公和桓公,齐国再没有哪个君主的功绩能与他相比了。齐庄公自顾自地说了半个时辰,这才停下来,准备享受臧孙纥的恭维。
臧孙纥却说:“功勋倒是卓着,但是君侯就像老鼠一样。老鼠昼伏夜出,因为怕人,不敢在寝庙中挖洞。如今君侯得知晋国发生内乱才敢发动战争,与老鼠有什么分别?”
齐庄公怫然不悦,立即打消了封赏臧孙纥的想法。
孔子读道这段历史后说道:“智者也有无法解决的难题。以臧武仲的智慧,竟然不能被鲁国所容纳,也是有其原因的。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又得不到公弥的宽恕,所以才落得如此地步。《夏书》说:‘念兹在兹。’就是告诫世人不要卖弄聪明,而是要顺势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