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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高、国之难(三)

作者:云垂天地间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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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笑了起来。国佐再次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齐国的衰落不是因为没有忠贞的大臣,而是因为这种无耻之徒迷惑了国君,爬上了高位,用邪恶的手段引诱君主堕落。

    “这种人的地位越高,对国家的危害越大。我杀死庆克是为了清除国家的蠹虫,而不是谋害公室大夫,更不是发动叛乱。

    “看看那个人都干了什么好事吧——当然,有些事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没有任何战功,甚至连起床和睡觉的号令都分不清,所以他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这样一个人却被任命为副帅,这是通过把君侯变得心智迷丧才获得的。

    “君主丧失心智,政令就会昏乱;功臣会到惩罚,罪犯却充斥朝堂。现在不正是这样吗?恶棍们所称的叛国者是高敬仲的后人,是世世代代为国家谋福祉的齐国上卿!围攻世卿的却是庆克这种奸邪之徒,他们通过无耻的陷害把高氏逼上绝路,而高氏灭亡之后灾难就要落到我们头上了!

    “我们清除了这个渣滓不叫叛国——但是这个渣滓的同党会称我们为叛国者。我们也不能和公室军队相见,因为他们在执行君侯的命令。但是君侯被迷惑了,所以我们要以兵谏的手段警醒国君和国人,要他们分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我现在要回到谷城去,与高氏形成犄角之势,并在那里等待君主的命令。你们愿意走得就跟着我,不愿意的就回家去。我不会为难任何一个人。”

    军士们的情绪都很热烈,发誓效忠国佐,国佐就带着军队到谷城去了。

    公子角得知国氏也加入叛乱者阵营便立即逃走了。齐灵公现在感到双倍的头痛,不过他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关于高、国、鲍三氏企图篡位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

    齐灵公准备用强硬的手段解决危机,但是国佐的来信又使他犹豫起来。来信的内容和国佐在军营的讲话差不多,只是措辞十分谨慎委婉。国佐把责任全部推倒庆克头上,并希望希望能与君主达成和解。

    顷夫人对此信再次做了恶毒的解释,她把对奸夫惨死所不能表现出悲伤全部化为对国佐的憎恨:“当初君侯不相信未亡人的话,现在所有事都应验了吧!所以你现在一定要听我的。国佐是所有人中最阴险、最凶残的,他想用虚伪的忠诚骗取你的信任,继续他未完的计划。

    “如果他不是发现庆克报告了阴谋,为什么毫无征兆地突然回师除掉庆克?难道这还证明不了他犯下的罪行吗?现在庆克死了,他就反攻倒算,又想要蒙蔽君主,这就叫以攻为守啊!你千万不能答应他!”

    齐灵公那不辨是非的脑袋又一次被迷惑住了,他恶狠狠地说:“国佐以攻为守,寡人就以守为攻!”

    齐军加紧了对卢邑的攻势。十二月,卢邑形势已岌岌可危,高弱趁着夜色穿过防线逃到鲁国,守军随后向公室军队投降。

    几天后,齐灵公和国佐达成和解,君臣举行了歃血仪式。仪式完毕后,国胜私下里对父亲说:“君侯口中宣读盟约,眼中却凶相毕现,可见他已经对父亲动杀心了。您应当早做打算,以免遭受不测。”

    国佐却不以为然,他说:“自文公(高、国属于文族)开始,还没有哪任君侯敢对高、国发难呢!”

    国胜说:“可是,高氏已经逃亡了呀!”但国佐仍然自大地相信齐灵公不会对自己动手。

    齐灵公派国胜到晋国去报告齐国平定叛乱的结果。国胜进入新绛后却发现晋国比齐国还乱,乱到连晋厉公都找不到了(被秘密囚禁了),他只好向栾书递交了国书。栾书向他详细询问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然后说道:“夫子打算怎么办呢?”

    国胜说:“我将回国复命。”

    栾书说:“你如果回去,则你父子必死。”

    国胜说:“我知道,但我既不能逃避君命,也不能抛弃父亲。”

    第二年(鲁成公十八年)正月,国胜还在返国的路上,齐灵公召国佐和大夫们到内宫议事。国佐向往日里一样被群大夫们簇拥着走在最前面,他和同僚们高声谈笑,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

    就离在内宫门不足十步的地方,一名宫廷卫士毫无征兆地突然横戟刺穿了国佐的左胸,国佐甚至没有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重重地仰面摔倒在地。

    大夫们被突如其来的暴行吓破了胆,纷纷逃进顷夫人的房间。齐灵公却笑眯眯地把惊魂未定的臣子拉出来,带着他们走下台阶,请他们与自己共同分享观赏国佐死相的快乐和满足感。

    齐灵公围着尸体转了良久,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直到今天,寡人才真正尝到作为一国之君的滋味啊!”

    国佐遇害时国胜刚刚到达清邑,清邑大夫命令他留在城里等待君主的下一步指示。国胜的卫队马上被解除了武装,国胜也被单独囚禁起来。当天夜里,一群杀气腾腾的凶手冲进房间,按着庆克被杀的方式将国胜杀害了。

    国佐被安上三项罪名:弃命、专杀、叛国,但是他在定罪前却没有得到审判,更没有机会为自己辩护。

    这些罪名看起来是非常恰当的——在一个混乱的国家中,好人犯下这些罪行是十分正常的。国佐因罪被处死,他不但不能享受大夫的葬仪,反而被曝尸七天。七天过后,他的族人偷偷将尸体收殓起来,并草草将它安葬了。

    就在人们收殓国佐尸体的时候,临淄城下起了凄迷的冬雨。到了夜间,气温骤降,冬雨就变为鹅毛大雪了。而此时宫中的鼓乐歌舞弥漫着整个都城,悲鸣的回风与曼妙的乐曲交织一处,在城市上空久久不散。

    宫中的贵族们酒兴正浓,人们喷着酒气高声谈笑,气氛热烈而喧嚣;而无数的国人却躲在家里暗自哭泣。人们禁不住为这位“一生为国尽忠,却最终死在他所忠于的人的手中”而哀叹;哀叹国家竟如此多灾多难,哀叹公室的竟然如此堕落不堪,也哀叹自己生不逢时。

    庆克的儿子庆封被策封为大夫,以“子承父业”,另一个儿子庆佐被任命为司寇。看到庆氏“后继有人”,顷夫人感到非常欣慰。

    后来,晏弱对齐灵公说:“当年楚庄王灭亡若敖氏之后,又保留了斗克黄的禄位,以延续对若敖氏先人的祭祀。高、国世代为公室上卿,没有两家辅佐,齐桓公就不可能即位,齐国就不能成为霸主。

    “两家其功勋如日在天,却相继毁灭,以至于国人尽哀;这不是齐国的福祉,而是国家的灾难,所以请君侯召回流亡者,以靖国难,以安国人。”

    齐灵公冷静思考了一番,他也认为不能把国家大权交到一个新晋奸夫的族人和同党手里,干正事的时候还得需要两个老氏族支持。齐灵公于是把高弱和和国弱从鲁国召回来,恢复了他们的卿位和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