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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卿回到都城,向国人宣布这一重大喜讯。
两人满以为卿大夫和国人们会欢呼雀跃、蜂拥而至,对两人铲除了暴君和他的帮凶们表示祝贺;然后两人就可以在“人民的强烈要求下”处死厉公——如此两人便可以摆脱叛国弑君的罪名。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只有两人的党羽和族人笑容僵硬地来到街道上迎接他们,而都城里却呈现出死一般的沉寂;国人闭门不出,所有人都害怕刚刚恢复的平静生活再次遭遇血雨腥风。
这就像举行一场盛大的演出,入场观看的只有实现安排的托儿,真正的观众却一个都没有。
两人心有不甘,决定把重要人物拉进共同犯罪的计划,这样国人大众就会站到他们一边了。
中行偃认为士匄无疑是最痛恨厉公的,所以他首先去游说士匄,企图说服他和两人共同分享推翻暴君的荣誉和享战利品。但是士匄看穿了他们的伎俩,表示重孝在身,不便露面。
中行偃悻悻而出,转身去游说堂兄智罃;而智罃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家人都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最后只剩韩厥了,栾书决定亲自去拜访他。韩厥则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当年我寄养在赵孟家中,庄姬诬陷赵氏,而我能违抗君命,没有调集族甲进攻赵氏。以上都是夫子所知道的。古人说:‘杀老牛莫之敢尸(不敢替人屠宰老牛)’,何况是一国之君呢?你们不能侍奉君主,也犯不上劝我操刀。”
拉拢大臣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二卿几乎被艰难的局面挤压得喘不上气来。巨大的压力使得中行偃开始丧心病狂,他叫道:“韩厥既然不敢杀老牛,我就去杀了韩厥这头老牛!”
栾书制止他说:“如果你还不想死无葬身之地,就不要进攻韩厥;他的民望之高,不是你我所能比拟的。”
两人终于感到后悔,后悔为什么当时不把晋厉公干掉,以至于现在搞成进退维谷的局面。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向着越来越不利于两人的方向发展:国内对二卿的暴行的不满已经转为对晋厉公的同情。因为比起起厉公来,人们更加痛恨三郤(厉公只不过扰扰民而已),因此厉公铲除三郤时国人大多抱着赞成的态度。而现在,晋人已经把二卿看做比三郤更加无耻的人物了。
栾书的最后一步棋竟然是去恳求胥童。他提出如果胥童能够杀掉厉公的话,他可以恢复他的地位,或者送给他一大笔财富,随他去哪个国家都可以。
胥童轻蔑地回绝道:“夫子这么低声下气地请求自己敌人和囚犯,是有损夫子的英名和上卿身份的。我痛恨郤氏是因为要替夺回祖先的卿位,绑架夫子和中行伯是为了替公室铲除祸根,这些都是我真心去做的。
“我是忠于君侯的,绝不会为了偷生背上不忠的罪名。我相信夫子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但是做为夫子的死敌,我宁可让您背负上弑君的恶名;而我则可以得到忠贞的美誉。”
闰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栾书、中行偃杀胥童。
几天之后,在任何手段都不起作用的情况下,栾书只得派程滑去处决晋厉公。
厉公感觉今天的菜肴比往日都要丰盛,甚至还有一壶美酒,他就知道大限到了。他美美地吃了一顿,酒却一滴未碰。他在饱餐之后感到血脂有点高,接着又小睡了片刻。
晋厉公醒来之时,程滑进来了。他说:“我是来送您上路的,如果您有什么遗言就对我说吧!”
厉公说:“栾书胆子这么小啊,他怎么不亲自动手?却派一个下等人来顶罪?你应该知道弑君是什么罪吧?”
程滑说:“我的君主是栾伯,不是你。替栾伯行事是我的责任。”
厉公说:“那你回去对他们说,我要到上帝面前去控告两个奸贼的罪行,要他们做好遭受天谴的准备吧!”
程滑说:“您恐怕没这个机会了,因为三郤也正在天上控告您呢!您不要动,我下手很快的。”
程滑拔出利剑;厉公也站起来,用一如既往的凌厉的目光盯着对方主动迎上去。厉公身体健壮而且精于格斗,他绝不会轻易就范。程滑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挥剑劈杀,两人转眼间打成一团。栾书就在门外等着。
房间里传出巨大的打斗声和怒吼声,厉公还是技不如人,最终被杀,但是当他因失血过多最终倒下时,程滑气喘吁吁,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栾书听到房间恢复了平静,于是推门进来,他看到厉公那死相恐怖而悲惨的尸体埋怨道:“你怎么把他砍成这个样子?”
程滑说:“我不能废弃您的命令,又不想被他杀死,只能尽力去完成任务。”
程滑把尸体装进一口薄皮棺材,趁着夜色拉到东门外。那里事先已经挖好了一个墓穴,大小正好可以容纳一副棺材和一辆车,然后他就把那些东西埋在坑里——陪葬的车辆也算是那个暴君从弑君者手里得到的最后一丝体面。
晋国的秩序又恢复了正常,除了少了几个大家族,宫里也不深夜扰民了,之外似乎没什么变化。智罃又出现了,大夫们重新聚在朝中议事。经过简单的磋商,大家一致认为孙周是晋国君权的唯一继承者。孙周本来还有个哥哥,但是那个人两个眼珠离得很近,自己只知道和自己玩儿,连牛羊谷子都分辨不清。
廷议结束后,栾书派智罃和士鲂到东周迎立孙周为晋侯。孙周回国即位,是为晋悼公。